一日,他來到生產(chǎn)隊里的社屋門口,卻見喂牛的二哥悶著頭除牛糞,烽便走過去,輕輕喊了聲:二哥!一面就拿起鐵鍬幫助二哥干活。烽這時忽然覺得他很久不見小黑子向社屋里來過了,他便問二哥是什么原因。二哥卻說:那個小黑子呀,他不是不到社屋里來了,是因為這里的小媳婦已不能夠像從前那樣吸引小黑子了,現(xiàn)如今的風都轉(zhuǎn)了向了,那小黑子也就隨之調(diào)了舵,后來他心里就有了他的兩條腿走路的小表妹妹了,就不要這四條腿走路的小媳婦了。其實烽早就聽見風言風語地說:那小黑子只因為與小表妹均終日耳鬢廝磨,久而久之,就產(chǎn)生了感情,烽就親眼看見過小黑子與小表妹均在冬天里打牌的時候同坐在一個被窩里;他還親眼看見過小黑子與小表妹均互相給對方洗頭;他還親眼看見過小黑子的小腿被他小表妹均用腳勾過;在生產(chǎn)隊里上工干活時,小黑子總是偷偷地勸小表妹均甭老呈英雄,應該多偷些懶兒,于是,果見那個均有事無事老向那社屋的后面跑,或是向那深溝坎里跑,常惹得金姐指著她的背影罵:這個賤貨,不知哪來的那么多的屎尿!聽說金姐老想著與小黑子好,那小黑子只一心與小表妹均玩得熱乎,哪里曉得金姐那廂子的事兒!遠房二嬸卻說:這金姐只一心想著勾引那小黑子,而那小黑子呢,卻早被自己的小表妹均給勾引過去了。烽卻慶幸道:這一下可好了,二哥再也不用擔心那牛屋里的小媳婦“是生小牛犢子呢還是生小孩兒呢”了。二哥也不要再讓烽偷偷地看著“小黑子到牛屋里來甭干出不正當?shù)氖聝骸绷?。二哥一心只在生產(chǎn)隊里的那十頭牛的身上,他可沒有那份閑心去管“是金姐勾引小黑子呢還是那個均去勾引小黑子呢”?只要這牛屋里的小媳婦不再去勾引小黑子就行了。
烽正在社屋里幫著二哥干活,就見金姐的肩上扛著一大籃子青草從北地里回來,她頭發(fā)亂亂的,上面沾滿了草屑,垂下來的青草還一個勁地去撫摸她的臉,她滿臉上早沁出汗水來。烽見了忙迎上前去,叫聲金姐,便欲替她接下青草籃子。金姐一面喘著粗氣一面叫烽到溝沿邊上來,她一面踩著細步極快地向那大池塘邊走去。烽便一直跟過來,在池塘邊上,他為金姐接下了青草籃子。金姐也許是太累了,也不管地上有多臟,便一屁股坐下了,卻把手指著青草籃子,示意烽把青草掏下來去洗。烽便將青草都一股腦兒地扔在水里,然后脫了鞋子,欲去洗青草,金姐見了卻笑道:大學長,金姐不敢再勞動你的大駕了,你歇著,看金姐自己來洗吧!
烽便順從地轉(zhuǎn)過身,蹲在水邊去看金姐洗青草。不大一會兒,金姐便把那些青草給洗完了,重新裝在了籃子里。她卻還要將已經(jīng)洗干凈的青草與籃子一起放在水里浸著。她讓烽依舊蹲在這里守著,她便去喊二哥拿大稱來稱青草。當二哥懷里抱著大稱來到時,金姐才讓烽幫忙把那青草籃子從水里拉上岸來,一面喊二哥快稱草,不然,待會兒就不好了。二哥笑罵金姐是個機靈鬼,便將金姐那裝滿塘水的青草稱好了,拿去喂牛。當時,生產(chǎn)隊里規(guī)定的是:十斤青草一分工。金姐趁別人吃飯休息的時候,就去割了這么一籃子青草,加上塘水,一稱就是九十斤。她雖是辛苦些兒,一次卻能掙上九分工,有時竟能掙上十幾分工呢,比得上一個強壯的勞力在生產(chǎn)隊里辛苦一天所掙的工分還要多。烽悄悄地對金姐說:恐怕要有三、四分工都是塘水給掙的吧!金姐聽了把手指戳著烽的額頭罵道:就是你最傻,總愛來捅姐姐的漏子!
然而,烽發(fā)現(xiàn),要是二哥給別人稱青草的時候,他不魔怔到半天的功夫,是不會把你的青草給稱過的,任憑你喊破喉嚨,他只是耷拉著眼皮不理你。烽卻在心里想:這能叫著公平嗎?怪不得常聽母親說:人熟多吃四兩鹽呢!金姐就為了這個四兩鹽,就把身子吃得胖胖的。而我,才不愿吃這個四兩鹽呢,烽在心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