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墨道,“強扭的瓜不甜,萬一.......”
“沒有萬一,”梁啟師臉上的陰郁漸漸散去后,打斷他的話頭,笑著道,“你們啊,還是年輕,不知道能吃飽飯意味著什么。
別說老子還發(fā)大洋一塊,光是管三頓飯這一條,他們就得搶破頭?!?p> 紀墨想了想,還真是這么回事。
自從口袋稍微鼓一點以后居然飄了,忘記了自己餓的恓惶的時候。
當天邱陵挨個把征收治安員的消息通知到各個流民村、流民點。
令邱陵想不到的是,各個流民村和流民點居然是歡呼雀躍。
第三日早上,鎮(zhèn)公所的院子里就陸續(xù)來人,各個松松垮垮的,站沒站相,坐沒坐相,擠滿了院子。
開始的時候,邱陵還在那點人,最后越來越多,就干脆不點了。
梁啟師把紀墨喊進辦公室,點著煙鍋后,吐著煙圈道,“我最近事情比較多,人全部交給你了。
本來我想著虛應(yīng)一下,結(jié)果聽說年后公署會派專員過來檢查,看來是不能馬虎了?!?p> 紀墨道,“邱陵能應(yīng)付?!?p> 冬日將近,他得準備物資好貓冬,哪里有功夫管這些閑事。
既然邱陵喜歡,就讓邱陵去管好了。
梁啟師道,“那小犢子就是個糊涂蛋子,還是得靠你。”
這話紀墨很受用。
結(jié)果隨即又聽梁啟師道,“雖然你也不靠譜,但是也比他強?!?p> 紀墨一聽這話,隨即心不甘情不愿的道,“又真不能指望他們打仗,充個臺面就差不多了。”
“放屁?!绷簡煹?,“怎么樣得訓(xùn)練個差不多,不然到時候一溜排站著,各個跟傻瓜似的,鬼都糊弄不了?!?p> 紀墨明白了他的意思,糊弄是可以的,但是不能讓明眼人瞧出來他們是在糊弄。
便笑道,“盡力而為?!?p> 梁啟師道,“我看你在學(xué)校對付那幫小子的手段挺好的,就這么辦。”
說完也不再搭理紀墨,轉(zhuǎn)身就走了。
北風(fēng)凜冽。
已經(jīng)快到午飯時間了,沒到的人紀墨不再管,直接讓邱陵關(guān)大門,從先到的人里挑。
然后紀墨抱著茶杯,靠在墻角。
他想不到,原本以為很難的事情,居然變得這么簡單!
他低估了吃飽飯對人的誘惑。
各個縮脖子縮腦袋,駝背勾腰,手籠在襖子袖里,紀墨對這些人真沒指望。
把杯子放在窗臺上,走到其中的一個年輕人的跟前,“兄弟,腰抬起來看看?”
人群突然傳出轟笑聲。
“你看不起人!”年輕人腦袋昂起來與背幾近成九十度,臉色通紅。
一個三十多歲的光頭漢笑著道,“好讓鎮(zhèn)長老爺知道,他是個駝子,死那一天,還得用大錘砸,才能進棺材躺直溜了。”
“去你奶奶個球!”年輕人對著光頭就罵。
光頭眉毛一挑,嚷道,“駝子,你是找揍是吧?”
邱陵看紀墨面色凝重,就趕忙站出來,上前推了一把光頭,罵道,“你才找揍是吧,誰慣你的毛病,鎮(zhèn)長沒讓你說話,你瞎插什么嘴?”
光頭急忙弓腰道,“對不住,鎮(zhèn)長老爺、隊長,我這不是故意的,你也看到了,是這駝子先罵人的?!?p> 邱陵接著道,“別玩虛的,是不是不服氣?”
又退后一步,大聲道,“我告訴你們,不服氣的,現(xiàn)在就可以站出來,我不欺侮人,就用一只手,輸了的話,我這隊長就讓給你們當?!?p> 見大家低頭不語,他才得意起來,又看向駝子,沒好氣的道,“回去吧,咱們這里再缺人,也用不上你。”
駝子二十來歲,臉面清秀,唯一不足的大概就是這佝僂病,他雙眼放光的問,“是不是管三頓飯?”
邱陵道,“沒錯,但是你不合適,你知道吧?!?p> 年輕人道,“那我不回去,我也要當治安員?!?p> 邱陵舉起拳頭道,“你不走,我得揍你。”
他是要做隊長的人了,到時候八面威風(fēng),偏偏一溜隊伍里有個駝子,那太影響形象了。
“你打吧,反正你打不過我。我就是不走。”駝子抱著胳膊,蹲在地上堅持道,“我背有問題,腿沒問題,手也沒問題,腦子也不傻。”
邱陵氣罵道,“小爺能打不過你?”
他虎背熊腰,個大骨架大,對著瘦弱的駝子動手,他嫌丟人。
要不然真一拳頭就砸過去了。
紀墨拜拜手道,“行吧?!?p> 反正都是混飯吃的,誰都不容易,沒必要太苛責。
但是,這里至少有七八十人,不可能都留下的,養(yǎng)不起。
對著邱陵努努嘴,邱陵把院子里的大石鎖單手舉起來,然后噗通一聲甩在地上道,“咱們治安隊不是什么人都要的,凡是能舉起這個大石鎖的,都可以留下,舉不起來的,自己開門走人?!?p> 光頭二話不說,第一個應(yīng)聲而出,開始用單手試了試,石鎖離地不過二寸,最后雙手托起,一咬牙,雙腿撐地,直接舉在了頂上。
再次噗通一聲砸在地上,得意的朝著眾人拱拱手。
接著,駝子越眾而出。
迎來的卻是大笑聲。
“駝子,別把背給砸平了.....”
“駝子,趕緊走吧.....”
“駝子,別再丟人了.....”
駝子充耳不聞,走到石鎖跟前,一翻手,握住鎖柄,足跟不動,足尖左磨,手一提,往上空一拋,石鎖翻飛。
腦袋突然左轉(zhuǎn),石鎖正從半空中落下,正對著他的腦袋。
“駝子,快讓開.....”
正當大家以為要被砸的腦漿迸裂之時,石鎖居然穩(wěn)穩(wěn)的落在了他的腦袋上。
絲毫無損。
所有人都看的呆了。
這他娘的可是近一百五十斤的石鎖!
就是一百斤的豆腐砸下來也要人命?。?p> 駝子歪著脖子斜著眼睛看了一眼邱陵。
邱陵咬牙道,“過了,過了,趕緊滾蛋,不要礙事,下面誰,接著來!”
他沮喪的發(fā)現(xiàn),他可能真的打不過駝子。
打不過一個殘疾人,讓他的心情十分的失落。
“這他娘的到底還是不是人....”
從始至終,紀墨都是伸著脖子看的。
一番測試下來,居然有三十二人通過了,刷掉誰都不合適。
最后全部都留了下來。
紀墨清了清嗓子道,“做了治安員,以后吃住得全部在鎮(zhèn)公所,一個星期回一趟家,家里有急事得,必須回去的,得請假。
不請假就擅自走人的,不但這個月薪水就沒了,三天不準進大灶吃飯?!?p> 手段落后,但是效果好就行。
這些人大多沒讀過書,大字不識一個。
與他們談規(guī)矩和感情無用,只有錢、糧食、婆姨才能引起他們的注意力。
這是紀墨這么長時間總結(jié)出來的血淚教訓(xù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