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前夫人曾教誨尹溫妍要謹言慎行,她并不知道謹言慎行的具體界限在哪里,那就盡量閉口不言。
尹溫妍跟著宮女們穿過一個又一個的回廊,過了一座又一座的橋。無論是上坡還是下坡,亦或是青石板路還是大理石路,尹溫妍都直著腰桿儀態(tài)端莊,就連提裙子的手都是最優(yōu)美的蘭花指。
一路上遇見的所有宮女都會退到一邊低頭行禮,其實尹溫妍對宮中的衣著打扮很是好奇,可礙于身份無法細看,一路走來都是目不斜視。
自從呂星昀來過后,麗妃一直閉門不出。其實這次她本想回絕掉尹溫妍,可皇后那邊已經(jīng)以身體欠佳的理由推脫了,作為這皇宮里身份第二尊貴的后妃,她不得不見一見尹溫妍。
尹溫妍在麗妃宮前等候,她剛才就發(fā)現(xiàn)了,越靠近麗妃的宮殿就越暖和,隱約還能聞到花椒的氣味。她心中一陣感慨,這圣上待麗妃是真的不一般。
通傳的宮女走了出來,她引著尹溫妍往殿里去,在跨過門檻的那一剎那是香味最濃的時候,尹溫妍沒忍住側頭看了一眼,墻壁呈粉紅色,應該是把花椒和泥后又抹了花椒樹的花在最外面。
那麗妃已經(jīng)坐在了寶座之上,整個人錦衣華服氣度不凡,渾身上下的金銀珠寶閃得尹溫妍睜不開眼。
尹溫妍站定,按照先前嬤嬤教的規(guī)律,端端正正地行了個禮。從雙膝跪的姿勢,到雙手重疊時誰在上誰在下,每一步都經(jīng)過多次的訓練,一套下來是滴水不漏。
“兵部尚書之女尹溫妍,拜見麗妃娘娘?!?p> 尹溫妍揮手示意隨身的丫鬟送上錦盒,那丫鬟將錦盒交到宮女手中,再由宮女送到麗妃的面前。
“你有心了。”麗妃瞟了一眼錦盒,并沒有打開的意思,“我聽聞你此次進宮是為了封郡主一事,本宮先向你道喜了。”
“小女受寵若驚,謝麗妃娘娘?!币鼫劐蛳掠质且欢Y。先前夫人交代過,分不清什么時候該跪什么時候不該跪,那就每次道謝時都跪。
麗妃的聲音聽起來熱情可面目上盡是冷淡:“陛下挑在這個時間見你,是有意留你共進午餐,本宮還需準備,你且去吧?!?p> 尹溫妍腿都還沒站直,聽麗妃這么說撲通一聲又跪下了,規(guī)規(guī)矩矩行了個禮,跟著宮女走出了宮殿。
尹溫妍心里舒了口氣,從麗妃的反應來看,大家應該都是想走個過場盡快了事,這正和了她的心意。接下來就是安平公主和太子了,希望這兩位也能像麗妃一樣,最好反應冷淡些不要多說話。
還沒等尹溫妍多走幾步,前面便來了一隊宮女攔了她的路:“圣上在御花園擺下宴席,請尹小姐入座。”
尹溫妍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雖然夫人提到過用膳這回事,可那畢竟只是一個假設,現(xiàn)在真切發(fā)生了,她又緊張了起來。
心里打鼓可面上還是要冷靜,她微笑應下跟在宮女的身后,往御花園方向去了。
“娘娘可要看看?”宮女站在麗妃身邊問道,麗妃正用手揉著太陽穴,她這幾日精神一直都不太好。
“不必了,左不過是些珠寶首飾。”麗妃揮了揮手,“去燃些安神香,我頭痛得厲害。”
那宮女得令捧著錦盒離開,麗妃撐著頭靠在椅背上閉目養(yǎng)神,才合眼了一小會兒,先前那對攔下尹溫妍的宮女進來了。
“何事?”
“陛下在御花園設宴,請麗妃娘娘即刻前往?!?p> “去告訴陛下本宮身體不適,這宴本宮就不赴了?!丙愬鷱姶蛑駭[出一副威嚴的樣子,眼皮上的經(jīng)絡一直在跳,連帶著她的頭都總有陣痛,“你們退下吧?!?p> “陛下口諭,封異姓郡主是大事,望麗妃娘娘一定到場?!?p> 一股無名火從麗妃心里升起,可她無法發(fā)泄,只能端著拜謝皇恩的笑容應了下來。那些宮女都是圣上跟前的人,她就算再有脾氣,也不能撒在她們身上。
“給本宮更衣?!?p> “陛下吩咐,此宴乃家宴,不必太過隆重。”宮女又道。
麗妃再次笑著應下,轉身去了寢殿。
太子和安平公主都到了,他們分坐在主位兩側,宮女全部去了外面伺候。
“拖了這么久,是兵部那邊出了什么問題嗎?”安平公主喝了口茶問道。
“父皇看重這一仗,糧草運輸、兵馬調動都是大事,兵部還是做的穩(wěn)妥些好?!?p> “看樣子五軍都督府里還沒有你的人?!卑财焦餍α艘幌?,“兵部和五軍都督府一個掌軍政一個掌軍令,父皇沒讓你兩邊同時插手,說明你離這皇位還差得遠呢。”
“父皇正值盛年,本宮只愿替父皇分憂,并無其他非分之想?!碧右残α耍逼鹕硐蚩罩邪萘艘欢Y,極盡恭敬和謙卑。
安平公主挑了挑眉,沒有順著太子的話往下說:“你插不進手,我就還有機會,皇兄可要當心了。”
“麗妃那兒可有動靜?”太子不愿與安平公主多糾纏,岔開了話題。
“呂星昀去過一次,之后麗妃就再沒出過宮門一步?!?p> “呂星昀?”太子皺眉,“他去干什么?”
安平公主唇邊勾起笑容:“下面的人來報,那尹溫妍對呂星昀有一飯之恩,他怕是提醒麗妃別做傻事兒,以免傷及無辜吧?!?p> “不愧是呂星昀,果真是名不虛傳?!碧痈袊@,“預言當真厲害,可他似乎不太懂這宮里的處世之道?!?p> “罷了,父皇愛重他。他留在這兒就是助我大興國運昌盛,如此小事不必過多計較?!卑财焦靼巡璞K放下,拿起面前擺放的點心,“本來不打算告訴你,可你畢竟是我皇兄?!?p> “哦?”
“昨夜有人檢查,尹溫妍的手鏈明日會送進宮來,可麗妃遲遲沒有動靜。為保妥當所有的東西我都下了毒,待會兒的菜和酒你也別動?!卑财焦鞣畔履歉恻c,用絲帕擦了擦手,“父皇會舉杯,待尹溫妍飲下毒酒后發(fā)作,就會逮捕麗妃向末國徹底開戰(zhàn)?!?p> “什么毒?”
“死不了人。”安平公主的表情有些諷刺,是那種執(zhí)棋者的高傲姿態(tài),輕易就能將他人的命運玩弄于股掌之間,“頂多是在床上躺十天半個月,她還得活著做她的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