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柯難話音剛落，六人齊齊從莫須幻境跌出，一個接一個落在了知雨秋外的銀杏林中。
各人身上衣物干干凈凈，與進入幻境之前并無二致。
就連剛剛氣息微弱的林玥玥，也緩緩睜開了眼。
她瞧著自己身上艷麗的外衣，一時間有些發(fā)懵。
之前發(fā)生的一切都好似做夢。
就連胸前痛不欲生的傷口也消失不見。
而身邊的司馬究，正摩挲著失而復(fù)得的長刀。
她瞪了眼扶著樹干站起的林歲歲，挑撥的話還未張口，胸前立馬傳來錐心的刺痛。
繼而向四肢蔓延，每一處都被細碎密集的痛意不斷席卷。
這種感覺，林玥玥無法言表，只能緊緊捂住心口，臉上的五官也隨之狠狠蜷縮在一起。
“玥玥姑娘，你怎么了？”
司馬究特地換了稱呼，畢竟出了幻境，世俗禮儀不可廢，還是規(guī)規(guī)矩矩的好。
他遠遠瞥了眼其余幾人，壓低了聲音，“要在秦山主面前告上一狀么？”
“不必。”
林玥玥答的簡潔。
卻不是因為大度，而是因為那句話。
莫須幻境中一切皆為虛影。
唯獨那句話，反倒成真。
而且這些所謂的世家子弟，對于夢陀山里的一切都只有聽聞。
反倒不如林歲歲來的熟悉。
她不傻，林歲歲性格大變，又在一試二試中屢出風(fēng)頭，若說當(dāng)中沒有貓膩，多半是作假。
在這種時候再與林歲歲作對，是占不上一點上風(fēng)的。
倒不如助她進入內(nèi)山，以日后修為壓制，更為痛快！
她面色緩和，心口的痛意漸漸消退，人也放松了許多。
幾人休整了片刻，就有紫衣弟子前來引路。
一進知雨秋，眾人就被坐在上首的幾位長老從頭到腳打量了好幾遍。
衣著樸素的秦柯難與秦柯易站在一側(cè)，語態(tài)恭敬，“諸位長老，這十位學(xué)子便是今年選上山來的新弟子?！?p> “那便開始吧?！?p> 說話的老者端坐在正中，一臉嚴肅。
此人是暮虛子，是五位長老之首，一直負責(zé)內(nèi)山弟子的術(shù)修。
他右手邊依次是檀龍與河谷兩位長老，主要負責(zé)的是內(nèi)山弟子的武修。
而左手邊的戚其生擅長卦法，秦柯難便是此人的得意門生。
至于末位的陶崇寧，書中沒有明說，只寫他馭獸了得。
這五人百年來一直在內(nèi)山盡心傳道授業(yè)，唯有每年新弟子入山才會到知雨秋。
林歲歲用余光瞥了眼站在第一排的四人，衣著光鮮，看來是從后山進來的靈巖四子。
怪不得說秦山主頗得長老喜歡。
神君與長老們不過問俗事，百年中更是從未踏出內(nèi)山。
與世間一切都有所疏離。
山中大小事務(wù)，所用錢財，全交由秦柯難打理。
不論是以靈石換銀子，還是銀子換靈石，但凡是銀錢方面的事，都要從他手中走一遭。
再加上他設(shè)下的三試環(huán)節(jié)，可謂賺了個盆滿缽盈。
而他只需每年的這幾日，讓長老們深覺持山不易即可。
等長老們回去，他自個搖身一變，就是呼風(fēng)喚雨的秦山主，是夢陀山的把持者。
奢華與排場，不比世間的皇族差上半分。
秦柯難清了清嗓子，稍稍往前幾步，后背外衣上針腳細碎的補丁便落在五位長老眼中。
暮虛子心地仁慈，從不以惡意度人，當(dāng)即便搖了搖頭，“柯難如此節(jié)儉，足見持山之難。崇寧，你那靈器眾多，挑些賣給世家，也好讓柯難手底下寬裕些?！?p> “大師兄所言極是，但這些年我那靈器賣的賣，抵的抵，所剩無幾?！?p> 陶崇寧愁眉苦臉，用手托住下巴，嘆息道：“前陣子倒是聽說戚師兄新得了一串銅錢，說起年份，大師兄應(yīng)當(dāng)熟悉。”
戚其生為人內(nèi)斂，甚少有情緒外露。
即便是現(xiàn)在被陶崇寧將了一軍，也是神態(tài)自若，“陶師弟有所不知，那串古錢是柯難家的祖?zhèn)髦?，他的一片孝心，即便價值不菲，卻萬不能再賣出去?！?p> “哼，有何不可！”
檀龍面黑，“是舍不得吧，秦家把持山中事務(wù)數(shù)年，能沒有積蓄？”
“二師兄，我倒覺得秦家未必光鮮。你且瞧這知雨秋的重建，就需不少錢銀，再加上內(nèi)山中學(xué)子眾多，飛升的又沒幾個，里里外外的用度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p> 河谷為人實在，當(dāng)真掰開手指開始細數(shù)山中花費錢銀的地方，不僅越算越多，而且還得出個秦家家底被夢陀山拖累的結(jié)果。
他眼含內(nèi)疚，沉吟道：“如今山外也不知是何種光景，你我?guī)熜值芤恢痹趦?nèi)山修行，鮮少出去走動，即便是柯難真的多拿了別人銀子，多半也貼補進了山中?！?p> “三師弟，話可不能這么說。”
檀龍傲然，“修仙自當(dāng)兩袖清風(fēng)朝天去，若是與俗世牽扯過多，哪里還有修心的氣度！”
“是，二師兄所言極是。那敢問師兄，這些新進山還未辟谷的弟子，吃穿用度由誰來買賬？”
河谷來氣，音量也大了不少，“光是靠我們幾人變賣靈器靈丹，又能有多少靈石，且不說靈石與銀子之間兌換的利率，單說現(xiàn)在六州之中的仙山流派，哪一個不是比夢陀山更加奢華?！?p> “你且瞧瞧，從靈巖山來的這四位?！?p> 他手指一點，無形的結(jié)界籠罩在下方學(xué)子上空。
林歲歲幾人一下陷入了安靜之中。
看樣子，上首的幾位長老爭得是面紅耳赤，誰也不能說服誰。
這些都是心思純粹之人，修仙數(shù)年小有所成，性子也越發(fā)醇和。
雖然秦柯難名聲不佳，可一旦進入內(nèi)山得幾位長老照顧，那可算得上是得遇良師。
這也是夢陀山屹立六州仙山之首的主要原因。
現(xiàn)在三試在即，林歲歲卻有些不踏實。
她悄悄抬眼向上看去，恰好與秦柯難目光相接。
他面容祥和，甚至眼含欣慰。
看得林歲歲心頭一抖，趕緊低下頭。
秦柯難得意萬分。
就憑著天元、月靈與她，誰還敢嘲諷自己有眼疾！
笑山門無才？！
不過，窺視莫須幻境之事，百年來從無一個學(xué)子知曉，她又是從何得知的。
區(qū)區(qū)商人之女，倒是讓人意外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