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不速之客
暮春的江南,細(xì)雨綿綿。
陳浪白站在船尾,望著兩岸的垂柳在雨中搖曳。船槳劃破水面,發(fā)出嘩嘩的聲響,遠(yuǎn)處傳來漁歌,和著雨聲,顯得格外清越。
突然,一聲悶響從船頭傳來。
陳浪白皺了皺眉,這聲音不像是船撞上了什么,倒像是重物墜地的聲響。他放下手中的船槳,快步向船頭走去。
雨絲漸密,打濕了他的粗布衣衫。還未走近,他就聞到了一股血腥味。陳浪白的心猛地揪緊了,他放輕腳步,貼著船艙的木板慢慢挪動。
砰!
又是一聲悶響,這次他看得真切——一個身著華服的老者踉蹌著后退,撞在了船舷上。老者須發(fā)皆白,卻身形魁梧,手中握著一柄彎刀,刀刃上還滴著血。
在老者對面,三個黑衣人呈扇形圍攏。他們手中的短刀在雨中泛著寒光,腳步輕盈,顯然是訓(xùn)練有素的殺手。
“劉淵老匹夫,交出東西,饒你不死。“為首的黑衣人聲音沙啞,帶著濃重的北方口音。
老者冷笑一聲:“就憑你們?“話音未落,他猛地向前撲去,彎刀劃出一道銀光。陳子歸看得心驚,這老者的身手竟如此了得,完全不似他這個年紀(jì)該有的敏捷。
刀光劍影間,一個黑衣人慘叫一聲,捂著脖子倒了下去。鮮血噴濺在甲板上,很快被雨水沖刷成淡紅色。
但另外兩個黑衣人已經(jīng)逼近,老者雖然勇猛,卻明顯體力不支,動作開始遲緩。陳浪白看到他的左臂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鮮血正順著袖管往下淌。
“砰!“
老者被一腳踢中胸口,重重地撞在船舷上。他手中的彎刀脫手而出,在甲板上滑出老遠(yuǎn)。兩個黑衣人一左一右逼近,短刀直指老者的咽喉。
陳浪白的心跳得厲害。他知道自己不該多管閑事,但看著老者那雙堅(jiān)毅的眼睛,他鬼使神差地抓起腳邊的纜繩,用力甩了出去。
“啪!“
纜繩準(zhǔn)確地抽中了一個黑衣人的手腕,短刀應(yīng)聲而落。另一個黑衣人猛地轉(zhuǎn)頭,陳浪白已經(jīng)沖了上去,一把抱住他的腰,兩人重重地摔在甲板上。
“小子找死!“黑衣人怒吼一聲,肘擊重重地砸在陳浪白背上。陳浪白悶哼一聲,卻死死抱住不放。他聞到黑衣人身上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某種香料,又帶著鐵銹般的腥氣。
老者趁機(jī)撿起彎刀,一刀結(jié)果了那個被抽中手腕的黑衣人。最后一個黑衣人見勢不妙,翻身躍起,一腳踢開陳浪白,縱身跳入了江中。
陳浪白趴在甲板上,大口喘著氣。背上傳來的劇痛讓他眼前發(fā)黑,但他還是掙扎著爬起來,扶住了搖搖欲墜的老者。
“多謝小友相救。“老者的聲音低沉有力,帶著北方人特有的渾厚,“老夫劉元,不知小友如何稱呼?“
“我叫羲之,陳浪白扶著老者往船艙走去,“老丈傷得不輕,得趕緊包扎?!?p> 老者卻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小友,老夫有一事相求?!八氖终拼植谟辛?,掌心有一層厚厚的老繭,“這些刺客不會善罷甘休,他們很快就會找到這里。老夫身上帶著一件重要的東西,關(guān)系到天下的安危......“
陳浪白愣住了。他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平日里最大的煩惱不過是銀錢??涩F(xiàn)在,這個神秘的北方老者卻將如此重大的秘密托付給他。三天前,自己換乘了爛帆船躲避謝無終一行人。沒想到,老天爺竟是不肯放過自己!
雨越下越大,江面上泛起一層薄霧。遠(yuǎn)處傳來槳聲,似乎有人正在向這邊趕來。
陳浪白扶著劉淵快步走進(jìn)船艙。潮濕的木板在腳下吱呀作響,空氣中彌漫著霉味和血腥氣混合的古怪味道。他掀開角落里的草席,露出一個暗格。
“老丈,快進(jìn)去?!瓣惱税讐旱吐曇簦斑@是船主藏私鹽的地方,外人不知道。“
劉淵卻紋絲不動,從懷中掏出一個油紙包:“小友,此物關(guān)系重大,你務(wù)必......“
話音未落,甲板上傳來雜亂的腳步聲。陳子歸心頭一緊,不由分說將劉淵推進(jìn)暗格,又將草席蓋好。
“搜!一個角落也別放過!“一個粗獷的聲音傳來,帶著濃重的北方口音。
陳浪白深吸一口氣,拿起一旁的抹布,裝作擦拭船艙的樣子。腳步聲越來越近,他感覺自己的心跳聲大得幾乎要暴露位置。
“小子,可曾見過一個受傷的老頭?“一個身材魁梧的黑衣人闖了進(jìn)來,臉上有一道猙獰的刀疤。
陳浪白強(qiáng)裝鎮(zhèn)定:“回大爺?shù)脑?,小的方才在船尾擦洗,沒見著什么老頭?!?p> 刀疤臉瞇起眼睛,上下打量著他。陳子歸感覺那道目光像刀子一樣,幾乎要將他剖開。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抹布,掌心已經(jīng)沁出冷汗。
“這船艙里怎么有血腥味?“刀疤臉突然問道。
陳浪白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卻不顯:“好教大爺知曉,方才小的宰了條魚,準(zhǔn)備晚上煮湯?!?p> 刀疤臉冷哼一聲,開始在船艙里翻找。陳浪白看著他的腳步越來越接近暗格,心跳得幾乎要沖出胸膛。就在這時,外面?zhèn)鱽硪宦暫艉埃骸按蟾纾^有血跡!“
刀疤臉轉(zhuǎn)身就走,陳浪白剛松了口氣,卻見他突然停下腳步,轉(zhuǎn)身盯著角落里的草席。
“這下面是什么?“刀疤臉大步走來。
陳浪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注意到刀疤臉腰間別著一個香囊,散發(fā)著和之前那個黑衣人身上一樣的古怪香味。這香味讓他想起小時候在碼頭見過的西域商人,他們身上總是帶著這種混合著鐵銹味的香料。
“回大爺,這是......“陳浪白話未說完,刀疤臉已經(jīng)掀開了草席。
暗格空空如也。
陳浪白愣住了。他明明把劉元推進(jìn)去了,怎么會......
“哼,浪費(fèi)時間?!暗栋棠樳艘豢冢D(zhuǎn)身離去。
等腳步聲遠(yuǎn)去,陳浪白才癱坐在地上。這時,頭頂傳來輕微的響動。他抬頭一看,劉淵正倒掛在艙頂?shù)臋M梁上,對他做了個手勢。
“小友,此地不宜久留?!皠Y輕巧地落地,雖然臉色蒼白,但眼神依舊銳利,“他們很快就會反應(yīng)過來?!?p> 陳浪白點(diǎn)點(diǎn)頭:“我知道一條水路,可以帶老丈離開?!?p> 他帶著劉淵來到船艙底部的一個暗門。這是船主走私時用的通道,直通江底。陳子歸從小在江邊長大,水性極佳,經(jīng)常從這里偷偷下江摸魚。
“老丈可會水?“
劉淵苦笑:“北人善騎,不善水。“
陳浪白想了想,解下腰帶:“老丈抓緊我,我?guī)阌纬鋈??!?p> 兩人潛入水中,冰冷的江水瞬間包裹全身。陳浪白能感覺到劉淵的身體在顫抖,但他始終沒有松開腰帶。水下的世界一片昏暗,只有頭頂透下微弱的光。
就在這時,陳浪白聽到頭頂傳來重物落水的聲音。他心中一緊,加快了游動的速度。劉淵的呼吸越來越急促,顯然已經(jīng)快到極限。
終于,他們在一處蘆葦蕩中浮出水面。陳浪白扶著劉淵爬上岸,兩人都精疲力盡地躺在地上。
小友......劉淵喘著氣,“你可知道,你救的不只是一個老人......“
陳浪白轉(zhuǎn)頭看他,月光下,劉淵的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老夫是......“
突然,一支箭矢破空而來,釘在兩人之間的地上。陳浪白猛地翻身而起,看到遠(yuǎn)處火光點(diǎn)點(diǎn),追兵已經(jīng)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