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鎮(zhèn)的住這山河,卻守不住你。”
————
杯中月是天上月。
酒館的大門敞開著,拂衣跨坐在門檻中央,她望著天上的滿月,身體后傾作倚靠狀,仿佛背后的不是空氣而是椅背,酒壺懸浮在空中一側,她手中拎著的酒杯飲完酒,酒壺便會自動傾斜把杯子重新盛滿。
神宗提著新糊的燈籠,掛在了酒館門上,活的時間久遠了,親力親為也不失為樂趣。
他走到枇杷樹下摘下了幾顆枇杷,遞給了拂衣道:“清熱解火,嘗嘗看。”
拂衣坐直接了果子啃著道:“今兒的有緣人來了后,就讓他在外邊講故事吧,枇杷樹下吃食賞景,也是妙事?!?p> “啪嗒”,一陣風吹了過來,吹落了個熟透的枇杷。
“滴答...滴答...”伴隨著果落聲還有別的聲響一同響起。
原來是客人已到。
來客是名男子,身穿著沾染一身鮮血的銀白色盔甲,他身材挺拔,面容堅毅,鮮血順著他的手背流淌而下,滴落在小巷的青石板地上,如紅梅般綻放。
只聽見他沙啞著嗓音問道:“這里......是忘川嗎?”
他突然出現(xiàn)在此處,還穿著曾經(jīng)出征時的盔甲,一時感到有些茫然,莫不是死了后來到黃泉了不成?
拂衣聽見他的問話有些驚訝,一時沒有回答上來,來此地者對酒館不說是了如指掌,起碼是知道這店的江湖傳聞,然后有著極大的執(zhí)念才會尋到此處,眼前這人,倒像是誤入了。
“忘川之水,在于忘情,忘憂之酒,在于忘痛,異曲同工之妙,這兒是個酒館,名忘憂。”神宗突然開口道:
“此地可以滿足你的任何心愿,但是作為交易,需要把你懷里的通靈寶玉留下?!?p> 拂衣看了眼神宗,不知道他又在打什么主意,起先也沒聽他提起過什么通靈寶玉,不過她倒也沒拆穿他,靜等著下文。
銀甲男子反問道:“任何心愿?”
拂衣慵懶道:“比如救一個人,殺一個人,享之不盡的榮華富貴,盡握在手的廟堂大權......”
她勾起笑:“你只需做一個決定,到底想要實現(xiàn)哪個心愿,只能選一個哦?!?p> 枇杷樹下不知何時多了張酒桌、兩把椅子,神宗坐在其中一個上面,他倒了杯酒在對面,好像知道這銀甲男子會過來坐下。
男子頓了頓,到底是邁步走了過去。
他問:“條件只是一塊玉佩?”
神宗笑道:“老板娘愛聽故事,把你的故事說給她聽,好聽了回頭辦事兒,自然盡心。”
他接著道:“不過故事講完,出了這里,你就會忘記相關的一切,包括那個對你來說很重要的人?!?p> 拂衣看見那男子飲了面前的酒,大概是準備說故事了,大感興趣,她左腿彎起,曲臂墊著膝蓋支著下巴,做好了聽故事的準備。
男子沒有開口,他對此地還有些存疑,懷疑是否真是那名俊逸男子口中所說的,那般神通廣大,他也還有些遲疑,要不要付出遺忘前生的代價。
神宗抬手指著酒館門邊點了點,銀甲男子順著望去便看見副對聯(lián)。
我自有神頭神腦,你不必鬼心鬼腸。橫批:有求必應。
男子瞧之一笑,開口道:“我叫沈嘉青?!?p> ......
西楚元年春,將軍沈威的嫡長子誕生,其出生時正好天光大亮,紫氣東來,并且一出生,手中就緊握著一把金麒麟。
麒麟出沒,必有祥瑞。
沈威一高興,便下令擺上三天三夜的酒席。
沈威手下的親兵鬧著要見大公子,他便抱了孩子在一處院落給他們瞧。
貼身的侍從鄭毅笑著問道:“將軍!大公子的名字想好了嗎?”
沈威抱著孩子朗聲笑道:“吾兒是嘉字輩,單字珩,沈嘉珩,意思是稀少而珍貴?!?p> 鄭毅起哄道:“誒!將軍什么時候這么博學多才了?這名字寓意這么好,不像將軍能想的出來得,你們說是不是?”
旁邊的副官近兵們跟著道:“對啊將軍,怎么取得?”
平日里行軍打仗同吃同住的,雖然不是同級,但都是那放心交付后背的交情,最愛相互打趣。
沈威把孩子遞給了奶娘后笑罵:“他娘的,敢開老子玩笑,一幫兔崽子皮癢了是吧?”
鄭毅連忙告饒道:“別?。④姡覀冞@不也是好奇嘛。”
沈威輕輕晃著腦袋,得意洋洋道:“今日本將軍心情好,就不同你們這幫兔崽子計較了,這名字可是我求了首鋪給取的,能不好嗎?”
“噓...”一陣喝彩聲在庭院里響起。
“嘿,趕緊的,吃席去了,別擱這杵著煩人。”沈威抬腳踹了下離自己最近的鄭毅,說完就手背后往宴會廳處走去。
后面的幾個副官指揮軍師,你推搡我,我杵下你,跟著去討酒喝。
將軍府剛開席不久,府中上下都在為沈嘉珩的誕生慶祝,慶祝聲仿佛要掀飛了屋頂,一個偏僻的院落內響起一聲慘叫,卻被淹沒在了祝福聲中。
沈威的妾室徐婉君產(chǎn)下一子,也就比沈嘉珩晚了兩個時辰。
徐婉君的貼身丫鬟綠蕊掀簾走了進來。
“姨娘,府里的下人狗眼看人低,根本就不去給將軍傳話,將軍若是知道姨娘生了公子,鐵定會過來看望姨娘?!?p> “他不會來的?!毙焱窬耐窦s,氣質卻清冷出塵,“也沒必要來?!?p> 綠蕊道:“那......小少爺?shù)拿挚稍趺崔k,一直見不到將軍,姨娘可要先給小少爺先起個乳名喚著?”
徐婉君聞言側頭看著躺在自己懷里的孩子,不哭也不鬧的,她扯了扯嘴角,周身的氣場倒是柔和了些,但也不似平常的女子生子后那般的欣喜若狂。
“便喚做沈嘉青吧,青出于藍而勝于藍?!?p> 一陣強風吹掉了香樟樹的葉子,京中另一條街上的言官府,御史大夫梁博的小女兒銜玉出生,和沈嘉青出生在同一時辰。
梁博此人一生正直刻板,見此情景倒也忍不住抱住孩子哄了兩聲,取名為“梁子衿”。
他命人編了金線繩把玉佩掛在了梁子衿的脖子上,玉佩晶瑩剔透,光彩溢目,中心處有一殷紅的圓點,如血一般。
因著這份得天獨厚的祥瑞,所以梁博較之長女,對梁子衿的教導卻更為嚴苛,當然,此為后話。
沈威在大擺宴席之后,京中便都聽聞了其子生下來便手握著金麒麟的事,梁子衿銜玉而生的事自也盛傳京城,京中百姓、朝中大臣一時津津樂道,極愛議論此事來下飯。
一來二去,眾人都覺得這兩個同日里出生的孩子,真是天賜的“金玉良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