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睿打了個響指，神色清淡，“你以為呢，那點(diǎn)珍珠價值幾何？況且還沒偷成，你這個小太監(jiān)也太蠢了，當(dāng)大禹律法是擺著好看的？”
其實(shí)蘇睿說錯了，這和蠢不蠢沒什么關(guān)系，小太監(jiān)宮女們打小就進(jìn)宮了，成日守著那一隅宮殿，做的也都是做慣了的活兒，自然不知在宮里偷盜要受到什么懲罰，若是有人故意誆騙嚇唬他們，難保不會有人被利用。
不過這個小安子磕頭磕的狠了點(diǎn)，額頭已經(jīng)開始滲血，謝麟韞微微皺眉，覺得那血十分刺眼，“你與宮女柳兒既然要好，如今出來指證她，若不是你背信棄義，就是有人威脅你讓你這么做，你現(xiàn)在不說出真相，以后就再也沒有機(jī)會了?！?p> 小安子原本呆愣的表情突然變成慘烈的，令人震撼的悲痛，他捂住臉，仍然抑制不住淚水從指縫中流出，哭了一會，從小聲到無聲，小安子又恢復(fù)了方才失神呆傻的狀態(tài)，“柳兒姐是被他們逼死的?！?p> 可算是撕開一個口子了，謝麟韞淡漠的看著桌上燈盞中跳躍的橙黃火焰，“證據(jù)呢?！?p> 小安子搖頭，雙手垂在身側(cè)，“奴才只知道柳兒姐的小弟生了病，需要很多銀子，前幾日昌公公找到柳兒姐，承諾事情辦成就給她一百兩銀子，然后、然后今天柳兒姐就死了?！?p> 蘇睿心說果然有貓膩，趕緊追問，“是什么事情？”
小安子沉默了一會，“昌公公讓柳兒姐出宮，帶回來一包東西?！?p> “這一包東西就是珍珠？居然是從宮外帶回來的？”蘇?？戳搜壑x麟韞，顯然后者并不驚訝，他默了，怪不得之前覺得奇怪，帶包珍珠來來回回的，這不是有病么。
“是。”小安子抹了把臉，豁出去了，“柳兒姐起初不答應(yīng)，但昌公公先付了十兩，奴才們哪里見過這么多錢？柳兒姐的小弟病的很重，真的很需要這筆錢?！?p> 蘇睿震驚了，十兩銀子就輕輕松松買了一條人命嗎，昌平這買賣做的倒是很精明，也忒狠毒了，“那你做人證又是怎么回事？”
“昌、昌公公說，只要奴才出來作證，柳兒姐的家人就能拿到剩下的九十兩?！毙“沧诱f完又抑制不住的哭了，他恨自己膽小不爭氣，現(xiàn)在說了實(shí)話，柳兒姐的小弟是不是沒救了……
謝麟韞不意外昌平的做法，既然人贓并獲，有沒有人證其實(shí)并不重要，但如今小偷已經(jīng)死了，為了快速坐實(shí)罪名，收買一個人證是最簡單的，“最后一個問題，你知道她是從哪里把珍珠帶回來的？”
小安子想了想，搖頭，“這個奴才就不知道了，但柳兒姐包袱里有一股很濃郁的桂花香?！?p> 桂花香？蘇睿愣住了，現(xiàn)在可是秋天啊，桂花可不是哪哪都是么，為何不提個明顯一點(diǎn)的特征？是男是女，高矮胖瘦都行啊。
謝麟韞好像想到了什么，曲起手指在桌上扣了扣，“想活命嗎？”
“想。”小安子緊緊握住拳頭，內(nèi)心的愧疚排山倒海而來，柳兒姐已經(jīng)死了，他不能也死在這里。
“繼續(xù)磕頭吧，世子不喊停就別停。”
不光是小安子，就連蘇睿也疑惑的看向謝麟韞，這是何意?。恐皼]說好啊，就算他倆有默契，也沒到這份上啊，這小太監(jiān)腦門都冒血了，本來就挺傻的，再磕不更傻了，這家伙是不是有虐待人的喜好？
“你……”蘇睿這邊還沒問出口，謝麟韞就眼神制止了他的話頭，繼而對小安子說道，“你今天什么都沒有說，回去該做什么就做什么，懂了嗎？”
“哦！”蘇睿后知后覺的醒悟過來，對仍舊懵圈的小安子投去憐憫的眼神，“那你磕吧，趕緊的。”
小安子還是不明白，但既然兩位大人都這么說，他只好身體力行，哭喪著臉開始磕了，咚咚咚的十分有力度，在磕到第一百四十六個的時候，小安子終于頭破血流意識模糊的暈了過去。
蘇睿長嘆了一口氣，走過去踢踢小安子的腿，確實(shí)是暈了，“就該給他來一下子，這磕頭磕的，我都替他累?！?p> 謝麟韞懶得解釋，開門讓何都給人送回去了，蘇?？戳搜鄣厣系囊粸┬迈r血漬，嘖嘖直搖頭，“怎么說呢，你確實(shí)是為了救他，用心良苦令人感動，可是難免落下個不擇手段、心狠手辣的名聲?！?p> “哦，是你讓他趕緊磕的，與我何干？”
蘇睿仿佛被打了一悶棍，還是被蒙住頭打的，“你你你這人不算計(jì)我是活不下去？”
“不至于，只是少了些樂趣罷了?！?p> 這更欺負(fù)人了啊，蘇睿已經(jīng)喪失了全部的戰(zhàn)斗力，感覺再也蹦跶不起來了，“其實(shí)，我并不指望你真的回答這個問題。”
“唔，時候不早了，該回府了?！?p> 何都回來的時候帶來了一個消息，昌平在太監(jiān)們的住所看見小安子失去意識滿頭是血的被送回去，特意許他次日休息，還安排同房間的小太監(jiān)多多照顧他，初步來看，苦肉計(jì)使的效果不錯。
芥藍(lán)十分有心的備了兩架馬車等在宮門外，還喊了一個馬車夫?yàn)橹x麟韞駕馬，兩人一出來，她便趕緊迎上來，這邊謝麟韞解下身上的披風(fēng)交還給芥藍(lán)，“多謝?！?p> 蘇睿披著披風(fēng)還覺得冷，這大晚上冷風(fēng)嗖嗖的，這家伙還什么披風(fēng)呢，可是謝麟韞卻自顧自的上了馬車，何都想要送他，也被謝絕了。
回府的路上，謝麟韞有些煩躁。馬車的轱轆聲不絕于耳，間或夾雜著馬車夫的吆喝聲，路上還有稀松幾個行人，無一例外都是在往家趕。
誰又在乎，一個時時刻刻思念著家人的姑娘，再也回不了家了。
“在這里停吧。”
馬車夫吁的一聲勒住韁繩，疑惑的回頭，“大人，您說什么？”
謝麟韞拉開門板，露出一張淡漠疏離難以看出情緒的臉來，“就在這里停吧。”
“是。”馬車夫隨即跳下車準(zhǔn)備下車凳，而謝麟韞不等擺好凳子便一舉躍了下來，穩(wěn)穩(wěn)的立在馬車側(cè)面，“你遠(yuǎn)遠(yuǎn)跟著就好，不要上前?！?p> 繁華的東市街頭，連接皇城與民間的必經(jīng)之路。謝麟韞任由冷風(fēng)凜冽，卻不覺得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