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人,一邊吃著胃藥一邊喝著烈酒。
有一個人,一邊吃著止咳藥一邊又煙不離手。
說的這個人是不是有你?
車水馬龍的城市,沒有點的下班路,疲憊不堪的身軀和想要充滿希望卻又附著著諸多失望的靈魂晃晃悠悠回到了家中。
他從柜子里取出了一小罐止痛藥,來緩解忙碌了一周后引發(fā)的頭疼。吃完止疼藥的他百無聊賴打開了電視,他沒有看電視的內容,打開后就轉身離開,去冰箱里取出一些食物,把食物放進了在邊上的微波爐里轉著。
電視里放著的是一段段溫馨的廣告,而他吃著熱好的晚餐,一邊聽著電視機的聲音,一邊拿著手機看著起伏不定的股票形勢。
他已經(jīng)過了三十,還是孑然一身。
他渴望有個家,卻又不想在這競爭激烈的職場或者在半醉半醒的酒場極渴望找到一個可以陪伴自己的人。人總會在某一時刻這樣矛盾著。
突然,手機響了,他有些不安,又有些被打擾的憤怒,這種憤怒一瞬間被不安壓了下去。
“方案今天晚上辛苦一下,再晚我都等?!?p> 他點起一支煙,看著手機被對方掛斷還亮著的屏幕發(fā)呆。
他根本沒時間推遲,就被理所應當?shù)墓麛嘟o掛了電話。
他又點了一支煙,看著剛亮屏的電腦,過了許久他才從包里取出硬盤開始拷貝從單位里帶回來的文件。
墻上是他上個月新買的時鐘,時間就在他一直飄散的言語中偷著過去。
當他把文件傳輸成功后給他打電話的那人回了一段訊息,其實,他考慮了很久該不該在凌晨三點給對方發(fā)信息告訴他他已經(jīng)做好并反復檢查后的方案已經(jīng)發(fā)到他的郵箱了。
他編輯好的內容一次次刪除又一次次編輯,直到他認為可以了他勇敢的按了發(fā)送鍵,發(fā)出去后他長長松了口氣,但又開始緊張對方會回怎么樣的信息,就這樣拿著手機等了一個小時,樓下的清掃車已經(jīng)從小區(qū)大門經(jīng)過。
他想睡了,可已經(jīng)過了那眼皮打架的時間。
止疼藥的藥效好像過去了,頭疼再次發(fā)作。他蒙頭睡覺,直到鬧鐘響了第三次他才從驚慌中醒來。
他已經(jīng)一個多禮拜沒有好好睡上一覺,他在驚起后的一瞬間才知道今天是周末,原來的鬧鐘是單位項目成立時設定的,設定的模式是每一天。
他看了看時間,是上午六點四十一分。
小區(qū)的周末早晨除了早上遛彎的老人,很少有人會在這個點出門,也很少會聽見因為小區(qū)車庫的升降桿不靈敏而響起的焦躁的喇叭聲。
他起來把胃藥趁著空腹吃了,他等待著藥效起作用,過了十分鐘后他點起了一支煙。他感覺只要藥吃了,至于那些醫(yī)生說的忌口和煙酒早就被他的心理安慰了,他認為這是一種平衡,吃了藥就可以抽煙喝酒熬夜了。
他把手機充上電,手機顯示還有百分之六十的電,但這不滿格的顯示讓他很不安,他不知道什么時候電話會響起,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信息讓他回去加班,不知道手機的電池是不是虛電。
只要手機滿格,他才心安。
周末的早晨,他抽完一支煙后又重新倒回床上。他不敢洗臉,不敢漱口,怕多走一步都會影響他難得想睡又可以睡的周末。不過當他真正躺回被窩調整好睡姿后,卻反而越發(fā)清醒了。
他翻來覆去。
手機響了,是一條信息。
'方案可以!'
手機收到信息的時間是上午十點。
他終于熬過了這段時間,他突然感覺困得要死。
新的禮拜一開始了,依然擁擠的人潮,依然行色匆匆的人潮,依然滿目帶著疲憊臉色的人潮。
他的嘴里還有剛才擠進電梯的一瞬間塞進嘴里的早餐,手上還捻成一團的早餐紙袋子。
他好不容易擠出了電梯,等待他的是已經(jīng)排著隊等待他的部門同事。
“方案很成功,公司拿到了這個朝思暮想都要簽定的項目!”
在一邊歡呼聲中,和隨著幾聲響動而上升又下降的彩帶,他咀嚼著嘴里的早餐,他不敢大聲呼喊,他默默地咀嚼著嘴里的食物,一邊點頭,一邊走進單位的大門,伴著他們的歡呼聲,喝彩聲,和一只只拍向他肩膀的手。
他被升職了,被帶進了獨立辦公室,被換上了胸前的工作牌。
他參加了公司的慶功宴,雖然他的服裝有些格格不入,但站在boss 邊上的他在大家的歡呼聲中又顯得如此合群。
他的領導走過來語重心長地說“之前對你的嚴格終于換來了你的成功!恭喜你!”。
他麻木地看著他,突然眼睛一紅說出了感謝領導栽培的話。
他說他會用更努力的工作來回報領導的栽培,他一飲而盡杯中酒,仿佛胃病好了,也不咳嗽了。
他真的更加努力,吃更多的藥,熬更長的夜。他仿佛看到了更遠的未來,他感覺自己是多么幸運,在咳嗽聲中他看見了光彩熠熠的自己。
他把多年以來的委屈都在那場慶功宴后一掃而空。
劇烈的疼痛讓他不得不俯身下去用右手緊緊按住了右胸下面,伴隨著一聲聲劇烈的咳嗽中身體佝僂到了辦公桌底下。
他趕緊用另外一只手拉開文件柜的抽屜,用力摸索著那一瓶圓形蓋子的藥瓶。
他一口氣吞了幾顆藥丸。
“經(jīng)理,你怎么了?你沒事吧?!快來……”
沒等同事喊出那個人字,他制止了她,讓她不要聲張,說他沒事。
他說:“只是有些累,沒事,吃了藥了。你有什么事?”
“有一份文件需要你簽字,你真的沒事嗎?”
“好的,我沒事,老毛病,胃不好,吃了藥了?!?p> 他的疼痛有些緩解,又一次僥幸起來。他不想自己的身體,這個伴隨了他有段時間的老毛病影響他著來之不易的高管職位。
他關掉了辦公室的燈,獨自一人走出了單位的大門。
他還是和往常一樣回到了家,他還是打開了電視不看,只聽聲音,這樣就顯得熱鬧一些。他還是從冰箱里取出了食物放進了微波爐。他還是那些晚餐和手機聽著電視里的廣告。
他吃了一半的食物后感覺劇烈疼痛,原本想起身去拿放在老地方的藥瓶,只是這次沒有這樣幸運,他倒下了。
等他醒來時不是他倒下的時候極想去的醫(yī)院,他還是躺在沙發(fā)前的毛毯上。
他發(fā)現(xiàn)自己能醒來,說明還不要緊,可能是真的累了,有可能是吃得太快了,也有可能是真的食物太硬。他忙著找手機,發(fā)現(xiàn)有好多個未接電話和信息。
他急忙去吃了胃藥,吃了咳嗽藥,草草收拾了一下昨晚的狼狽就出門去了。
他想就當是自己好好睡了一覺,現(xiàn)在感覺好多了,精神比以往都好,他慶幸自己可以這樣好好睡一覺。
或許是生命之神眷顧他太久了,接下來的一次,生命之神要回了他不計成本的熬夜,應酬,吸煙的時間。
他倒在了午后剛過的辦公室。
他太想成功了,以至于他把時間抓得更緊,可是,有些東西是得還的,但有些東西你想還的時候對方卻已經(jīng)不接受了,比如透支的身體。
單位合作的定點醫(yī)院的醫(yī)生問他有沒有直屬親屬在?
“沒有?!?p> “那,這個情況?!?p> “我自己能接受?!?p> “好吧,初步判斷是食道腫瘤,不過還要做進一步檢查,有可能是良性的。”
他沒有這個準備,卻已作鎮(zhèn)定,他還在僥幸醫(yī)生說的話,他暗示自己只聽到醫(yī)生說的良性這個詞。
單位的同事來看望了,鬧哄哄的說了一堆,他根本沒聽進去,他期盼著領導能說出“好好養(yǎng),職位幫你留著?!笨墒?,到最后問沒聽到這個承諾。他期待著看著領導那肯定的眼神,可是回應他的只是一陣日常中最為普通的關心。
看著同事和領導的離開,他心里一直都在重復著剛才對領導說了三遍的話,“領導,謝謝哈,我盡快回到公司,請領導和各位同事放心。”
他實在是把這份工作抓得太緊,太緊。
可是,等了幾天的結果讓他猶如晴天霹靂般,是惡性,好在是早中期。
這一次,他只看到了惡性,而把早中期在慌亂的腦子里漏掉了。
“怎么可能!?!?,不可能的!我要去別的醫(yī)院,你們一定是搞錯了!”
他開始是懷疑,是憤怒,是不理智的理性質問。
但檢查報告明確表示出的醫(yī)療專業(yè)術語中他開始慌張,雖然他還是不相信這是事實。
他還在僥幸這一定是醫(yī)院搞錯了。
他努力尋找有太陽的方向,可不管陽光如此明亮都照不進他因害怕,后悔,傲惱,恐懼所設的黑洞里,無助的淚水第一次滑過成年后的臉。
他在睡夢中被疼痛驚醒。
手機的未接電話有很多,他來不及細看,他點開訊息,語氣嚴厲的話語再一次刺痛她現(xiàn)在毫無防備的心理。
“怎么有兩個錯別字,自己找,馬上修改好發(fā)給我!”
“他媽的!”他惡狠狠的盯著手機屏幕,不過當他發(fā)現(xiàn)自己不在病床上的時候他緊張而又欣喜的用雙手撫摸著坐在自家床上的自己,他差點從床上蹦起來。
原來是一場夢。
他欣喜過后馬上給領導回了信息。
“不好意思,馬上修改,昨天晚上睡得太死,實在不好意思!”
他馬上跳下床打開筆記本。
今天是周末,太陽已經(jīng)繞過南窗。
他從來都沒有感覺這么美好過,他點起一支煙,雖然有些猶豫,雖然還有一些夢魘的余悸,雖然有些擔心自己的身體,但始終還是點燃了,和不知覺的壓力與想方設法追趕成功的腳步相比這些長遠的事情又覺得可以僥幸一時。
方案確實很成功,公司的大佬也越級提拔了他,他在某一時刻感覺無比幸運,但更多的是更加唯唯諾諾,畢恭畢敬,毫無拒絕別人要求的定力。他太想成功了。
他在某一天進了醫(yī)院,鼓舞了勇氣踏進了醫(yī)院的體檢中心。
除了肺部有些紋理增多,胃有些淺表性胃炎,肝臟有些脂肪,其他都顯示良好。
他放松下來,開始了以往的生活方式。
不知道夢會不會在他不停熬夜加班,抽煙喝酒應酬中變?yōu)楝F(xiàn)實。
他的僥幸,或許會在年齡增長以后突然變成不幸。在某一個時刻告訴他,把之前的一切都得還回去。
這樣無自我的壓榨下,不能確定他可以一生幸運,特別是他的身體。
奮斗路上的人,煙酒適量,定期檢查,適當自我,學會拒絕。

巖完
委曲求全或許只是自己的心理安慰,別人很少會領情。特別是自己的身體,別讓你極想成功的扭曲心理讓身體抗住所有。這只是一家之言,望諸君有些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