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上海大王
我聽著雷凡的話，整個人仿佛陷入五里霧中，一時又是欣慰，又是擔憂。我望著腳下的城市，不知為何，竟忽然覺得迷茫起來。我確實很想娶林巖，但是此刻，在我腦海里出現(xiàn)的名字偏偏還多了一個張雪，這是錯覺嗎？
只聽雷凡道：“按我說的去做吧，去向林巖求婚，剩下的交給我?！彼皇址鲋液蟊?，一手指點著上海灘的花花江山，用一名長者應有的語氣對我道：“很快，你就能站在上海這城市的最高點，甚至成為——上海的王！”說到最后幾個字的時候，陸昱晟忽然加重了語氣，將最后的“王”字喊了出來。
我聽罷，竟呆呆地愣在當?shù)?。熱血沸騰之下，神思錯亂的他一時竟不知如何招架。直到這一刻，他才覺得自己真正讀懂了陸昱晟這個人。在世人眼里，他隱忍、他淡定、他安靜、他平和，但這一切都只是他愿意表現(xiàn)出來的樣子而已。這個人并不在乎世人怎么評價于他，大奸大惡也好、壞蛋歹人也罷?？傊恢痹谝宰约旱姆绞接诓宦暡豁戦g影響和改變這個世界。畢生豪情賦予一字，世界之大唯我稱王。這就是這位一代梟雄的內(nèi)心真實寫照。
告別雷凡之后，我步行回家。整整一路，他都有些失魂落魄。一直到走進大雜院，這種迷惘的情緒還沒有恢復過來。剛一進門，只見榜爺快步走來，一邊走一邊喊道：“快，那五醒了?！?p> 我聞言，連忙沖進房間。張雪、秦素秋、徐牧、張立成正寸步不離地守在床邊。那五則無力地躺在床上，臉色慘白如雪，表情漠然，猶如剛從噩夢中醒來。他身體時不時地抽動著，一雙眼珠瞪得老大，直直望著頭頂?shù)奶旎ò濉?p> 當那五看見我的時候，似想開口說話。然而斷了舌頭的他卻只覺得舌根處一陣劇痛，只喊出一聲“啊”，便什么都說不出來了。
那五再也抑制不住絕望的情緒，陡然大哭出聲，“啊啊”不停的喊了出來。我一把攬住那五，痛心地安撫道：“那五。那五沒事的……”那五在我懷中委屈的抽泣起來。
秦素秋、徐牧、榜爺看到眼前的一幕，都忍不住哭了出來。只有張雪將眉頭緊鎖，她強忍著行將掉下的眼花，匆匆走出屋去。
我咬牙道：“那五，你放心！哥一定會幫你報仇……”
安撫完那五之后，我抬頭張望，尋找張雪不見，忽問：“師姐呢？”
徐牧道：“她剛出去……應該沒走遠……”我點了點頭，快步走出屋子。問詢榜爺之后，得知張雪上了二樓露臺。走上露臺后，發(fā)現(xiàn)張雪正背對著自己，面對街道方向發(fā)呆。
“那五呢？”張雪連頭都沒回，僅憑腳步聲就猜到了來者是我。
我道：“老徐給他熬了副湯藥，吃下睡了……”說完，兩人各自沉默，竟都不知道再說什么好。
兩人自打相識起來，還從沒這么親密接觸過。我不免有些臉紅心跳，整個人都呆住了。這時，于夢竹剛好跑上樓，恰巧撞見抱在一起的兩人。
兩人聽到聲音，連忙分開，但他們的親密舉動卻早被林巖瞧見了。
張雪擦了擦眼淚，對林巖道：“你們聊，我去看看那五……”說完，逃跑似地快步走掉。我愣在當場，尷尬地笑道：“師姐這階段壓力太大了……”
林巖表現(xiàn)的竟頗為大度，她走到我面前，反倒幫張雪說話：“人家本來就是姑娘家，平日里再怎么專橫霸道像個爺，也只是像個爺懂嗎？像！”我聽出林巖語氣里多少有些醋意，連忙點頭，故作木訥地說道：“懂了……”
林巖也點點頭，輕聲道：“告訴你個好消息，我爹請你去我家吃飯呢?！?p> “哦……好?。 蔽绎@得有些心不在焉，似乎還沉浸在剛剛同張雪的溫情擁抱當中。
林巖臉色似有不悅：“你這什么反應啊？就是好啊？”
我一愣：“那我該怎么反應？”
林巖頗為委屈地說：“有時真不知道你到底是聰明還是傻，這不是一頓飯的事，這說明他已經(jīng)接受我們交往啦?！?p> “真的啊？”我做出一副恍然大悟似的夸張表情：“哈哈……太好啦，那我們干脆把婚也結了吧？”
這回輪到林巖愣了：“?。俊?p> 我這才發(fā)覺自己的唐突，把話鋒一轉：“哈哈，我逗你的……”
林巖一臉嚴肅地看著我：“你……敢不敢再說一遍？”
我一愣，頓時有一種騎虎難下的感覺，猶豫道：“……我其實……”
林巖揚起小臉，用一種審訊犯人似的眼神盯著我：“你再說一遍！”
我輕聲道：“我說我們把婚也結了吧？”
林巖猛地抱住我，用一種幸福無比的語調(diào)說道：“好，你說話要作數(shù)！”
我在幾分鐘內(nèi)接連被兩個女孩抱過，不禁有點恍惚起來。我用雙手將林巖攬在懷里，腦海中閃過的卻是張雪走下樓時的背影。嗅著林巖身上的馨香味道，喃喃道：“我……作數(shù)……作數(shù)……”
……
此刻，英租界領事館總領事辦公室內(nèi)。約翰遜正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愛不釋手地把玩著一件青花瓷碗。他炯炯的眼神釋放出興奮的光彩，甚至連口水都差點從嘴里淌出來。辦公桌對面，坐著一名風度儒雅的中年華人，卻是雷公館少當家雷凡，正面帶微笑的看著約翰遜。
約翰遜嘖嘖道：“明代永樂宣德時期的青花纏枝蓮紋碗。這碗的內(nèi)外側繪纏枝蓮紋，紋飾繪畫疏朗、細致，蓮花的風格和用筆是典型的明代早期風格。是個好東西??！”
雷凡呵呵一笑：“自古寶物贈英雄，這碗，遇到懂它的人，算是找到好主子了……”
約翰遜放下碗，淡然道：“雷先生，無事不登三寶殿，我以為我們已經(jīng)談好了，所有的賬目都是清清楚楚的，你們接盤，我只比對楊守才提高了一分利，這個已經(jīng)是我的底線了。”
“領事您誤會了，”雷凡道：“那些都是說好的事，我怎么會再去動它呢？”
約翰遜裂開大嘴笑了起來：“哦，其他的事啊，都好談，雷先生你直說無妨！”
“英租界華總探長的位置，不知領事大人可有人選？”
“難道雷先生你感興趣？”
“不是我，但我可以推薦一個人?！?p> “誰？”
“是這個人救回了四位英國教徒，才使英租界上百位華捕未遭免職，他來當這華總探長順理成章，更可服眾。”
約翰遜一愣：“金少？”
雷凡微笑點頭：“正是?！?p> “不行，不行！”約翰遜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領事大人有什么疑慮嗎？”
約翰遜道：“這華總探長如果說是您雷先生有興趣，我馬上就可以安排。可金少？雖然他救人有功，但他資歷太淺，又沒有身份背景，華總探長，難當大任?！?p> 雷凡道：“金少年輕不假，但若說身份背景，放眼上海灘怕是也沒幾人贏得過他?！?p> “哦？他有什么身份背景？”約翰遜顯然有了興趣。
雷凡道：“我不妨告訴您，這金少不僅是我雷公館的第四大股東，更是上海灘首富，上海商會會長赤腳財神林哲翰的乘龍快婿?！?p> 約翰遜眼前一亮，撲騰一聲站了起來：“林哲翰？他是林哲翰的女婿？”
雷凡微笑道：“個中利害，不需我多說，您也明白?！?p> 約翰遜還是有些疑問：“他這么年輕居然能做到雷公館四股東？”
雷凡肯定道：“我說能就一定能?！?p> 雷凡沉思半晌，許久才緩緩點頭，笑道：“真如雷先生所說，這個人當我這英租界華總探長，倒也不是不行……”
雷凡道：“約翰遜大人權衡利弊，依您的英明我相信一定會做出最佳的選擇?！闭f著起身，向約翰遜深施一禮：“告辭！”轉身大步離去，只留下約翰遜一個在辦公室里一邊思忖一邊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