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趙二的爹在他們還很小的時候就偏心。他最喜歡的是老三趙生和老四趙久了。這似乎從他們一出生就注定了?？赡苡幸徊糠痔煲?，老四趙久出生的時候臉上有一個洞，據(jù)說當(dāng)時很可怕，血肉模糊的，村里的老人們說，這樣的孩子是上天派下來的，如果能健康的長大，就能成就大事業(yè)。老三趙生受偏愛是在他七歲的時候，那年他因為感冒發(fā)了高燒，持續(xù)了兩天都沒退下來，后來，第三天早上，他自己就好了。從那以后他背上就出現(xiàn)了一個圓圈。又有人說那是“羅漢圈”，有這個的人會長命百歲，健康無憂。

　　而趙二和趙二的大哥就顯得沒有什么特殊之處了，他們從生下來就健健康康，身上也沒有特殊印記。

　　“窮”在趙二的記憶里總是比快樂更印象深刻一些。八歲上二年級的時候，弟弟上一年級了，那時候不算大的他們每天一放學(xué)就搬著小板凳守在雞窩邊上，盯著母雞一步步走上雞窩，然后等母雞一起身就沖過去搶雞蛋。在那個一個雞蛋可以換一個寫字本或者一支鉛筆的年代里，一個雞蛋就能關(guān)乎他們第二天上交的作業(yè)，所以甚至有時候兄弟倆會因為一個雞蛋大打出手，更糟糕的情況也發(fā)生過，雞蛋被捏碎在兩個人的手心里，誰也沒有筆和本子，還要挨上一頓打才算了事。所以趙學(xué)小學(xué)二年級都沒上完就被迫輟學(xué)回家放牛了。他九歲的時候就能一個人照看四頭牛，在田邊的路上百無聊賴地一邊哼歌一邊割草，也絕對沒有牛偷吃莊稼的事發(fā)生，所以他爹覺得他天生就是放牛的料。再說趙二，作為家里的老二，出生以后他爹就沒給他取名字，就一直叫他“老二”，直到上戶口才忽然發(fā)現(xiàn)，但也來不及想，就直接叫趙二了。趙二從小就特別努力，從他上三年級開始，他正式接手了大哥放牛的活。每天早上天不亮，趙二的爹就會站在他房間門口扯著嗓子：“你這狗娘養(yǎng)的，都什么時候了，還在睡，還不麻溜起來放牛去！”夏天的天兒亮的格外早，四點半就能隱約看到山頭變白的天空了，有時候星星月亮也還燦燦的閃著光，趙二會在這時候準時出門。趕著一大群牛繞過莊稼和田，來到野地上。晴天的早晨，草上的露水總能沾濕趙二的整條褲子，鞋子也是濕透透的，雨天的早晨更不用說了。把牛趕到荒地里的趙二只用懷著急躁的耐心等牛的肚子都鼓圓起來了，就能把牛趕回家了，但是如果偶爾遇上草不豐盛，牛沒吃飽的情形，趙二的爹又會罵趙二：“這么大個人，什么事都做不好，叫你放牛，牛沒吃飽就趕回家了，你說你能做成點什么事？”不管是哪種情形，趙二回家把牛關(guān)進圈里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換干凈的衣裳，然后來得及的話就吃個早飯，來不及就直接背著書包跑著去學(xué)校。盡管因為早起放牛經(jīng)常遲到，錯過了老師講的重要內(nèi)容，卻沒有耽誤趙二的成績，在那個初中也需要考試錄取的年代里，他戰(zhàn)勝了許多富人家的孩子，拿到了僅有的中學(xué)名額。但是當(dāng)他讀完初一第一學(xué)期，下學(xué)期開學(xué)的時候就遇到了難題。初一下學(xué)期的報名費是十塊五毛錢，但是他爹就只給了他十塊錢，他回家向他爹要，他爹說什么也不給。后來沒要到錢的趙二又去學(xué)校了，他與報名的老師“周旋”了一番，最終還是失敗了。他藏在廁所偷偷抹眼淚，收拾了書包就回家了。從那以后，趙二就是是個全職的“放牛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