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冰嵐真的死了,就是那次,時睿,你出手殺了她,她確實不無辜,親手下毒的人,怎么都不會無辜,即使她才七歲吧,那聶靖軒你當時也不過十歲,即使她后來母親亡故,后來過著多么糟糕的生活,那聶靖軒你母親不也故去了嗎?還是她親手害死的,你的成長只會更難,所以我說,沐冰嵐死了,并不無辜,我在不在都不會阻止你的報仇,她該死。
但是,你的心結不在這兒?!?p> 沐冶指指自己的心口,“你的心結在皇宮?!便逡眲澫碌诙丁?p> “時睿,如果要實現你們的計劃,那怎么能在計劃實行前就殺了沐冰嵐呢?你在逃避,我也想說,這不怪你,但事實就是,你脫不了干系,曾經的弱小是罪,無能為力也是罪,種在我們心里的罪?!便逡眲澫碌谌?。
“我的故事你們沒必要知道,但是請諸位記住,我是沐冶,不是沐冰嵐,沐冰嵐也許單純無辜,還弱小,但沐冶是無情冷漠,理性第一的,沐冰嵐會配合你們之后的一切計劃,沐冶的世界也不會再為你們留一席之地。好了,目前大概就是這樣,有什么不對的,請補充?!?p> 四人還在沉默,好吧,那沐冶繼續(xù)。
“今天本就是無情的坦白局,或者說,討伐,有話就直說,我不想有什么可笑的誤會,也不想日后再去解釋什么,我今天傷人的話已出口,說話這么的不講情面,刀刀傷人,大家也不必再給我留情面了,更傷人的話也請直說吧,無妨?!?p> “沐冰嵐,夠了,你就覺得他們做這一切,對你來說就都是利用嗎?這些感情都是假的嗎?”打破沉默的是凌珩,他一直都是護著聶靖軒和時睿的,對于他們來說,沐冶是外人,但是在沐冶和聶靖軒,時睿這顫顫巍巍的關系中,凌珩又何嘗不是以一個外人的角度來的。
沐冶此時已經不知道喝了多少酒了,酒壯人膽,她說了一大堆,顯然這會兒腦子已經亂了。
沐冶把酒杯往時睿面前一放,“那你告訴我這都是真的好嗎?”時睿沒回應,默默喝酒,她又把杯子移到聶靖軒面前,“你現在說,你是真情實感,我就信?!甭櫨杠幷f不出口,他對沐冰嵐的感情確實夾雜著別的東西,沐冰嵐要的真情實感,他說不出口。
此刻的沐冰嵐,或者說是沐冶,實在是讓聶靖軒覺得,她隨時都要撐不住了,明明這么近,卻覺得今后再也抓不住她了。
“你說的沒錯,賜婚是我的安排,只是后來,沐冶的出現,打亂了我的計劃,墜崖是試探,我沒想到后續(xù)的發(fā)展會是這樣,你說得對,一開始就是以利用為目的的真情實感,我們都不配。對不起?!甭櫨杠幉恢涝撛趺唇忉?,因為沐冶說的就是真的,他無法反駁。
其實,讓人最無力的,不是謊言,誤會,而是撥開虛偽外衣后的真相,真到你無法反駁,聶靖軒不知道該怎么反駁沐冶的邏輯,即使后來他真的愛上了沐冶,可欺騙是事實,利用是事實,他明明現在那么的想要去保護她,不管是沐冰嵐,還是沐冶,他想保護的就是眼前的人。
現在想想,他第一次在毒瘴林見到的沐冰嵐,噩夢中,喚的就是沐冶,她自己的名字,果然是從很早之前,或者說,他們的全套計劃都實施在一個無關者身上了,這確實的對沐冶不公平。
沐冶點點頭,就這樣也好,反正休書都遞到皇帝那兒了,他們也沒什么關系了。
“那不如給我個機會?”白栩半開玩笑的接茬。他雖然不是明面上必有牽連的人,但是,說是局外人,倒也不是,所以他才料定沐冶不會就這么給他定罪,這暗中的牽連很不單純,沐冶根本不可能輕易把自己摘出去的。
沐冶笑笑,“你想清楚自己喜歡誰了嗎?等你真的放得下,在討論之后的事吧?!鼻也徽f她已心有所屬,她要的純粹的感情,白栩從來都給不了,所以沐冶一開始就不抱有任何幻想。
“時睿,你呢,有什么話要說嗎?”她在等一個解釋,沐冶一開始就說過,只要時睿和聶靖軒說,她就會信,因為他們倆就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和愛人了,只要他們一句話,她就無所謂以往的欺騙與利用,但是……
“蓬萊閣閣主還我吧。”時睿沉默了半天,才說出這句話,蓬萊閣閣主還他吧。
“好?!便逡毙π?,蓬萊閣閣主,一開始就是時睿的,這三個月,只是個笑話,他是自己在這里見到的第一個人,信任的第一個人,也是利用她的第一個人,她以為有些事是她和時睿的默契,到頭來,都只是個笑話。
沐冶解下蓬萊閣閣主信物,她手上無權,也從未向時睿要過權,其實時睿大概是理解沐冶的,他們太像了,一樣的固執(zhí),一樣的隱忍,沐冶和他又不一樣,她的善不該被他們傷害,但是事情已經發(fā)生了。
“謝謝。”時睿第一次對她說謝謝。
沐冶又控制不住眼淚了,她對時睿最矛盾的情感就是,明知道時睿在騙她,利用她,卻還是忍不住去心疼時睿,他承擔的太多了,本以為自己能為他分擔一點的,時睿還是要回了蓬萊閣閣主之位,時睿放不過自己,卻放她走了。
當初是她叫時睿回來的,還說會救他,會幫他,結果,她自己先放棄了,原來她沐冶才是最混蛋的人,呵,太諷刺了。那會兒的時睿就是痛苦的,艱難的活著,她死乞白賴的把人拉回來了,這次又把人推回深淵,她又高貴在哪兒?
她已經多久沒有這么發(fā)泄過了,但是,還有一趴呢,還沒完。
“應該快到了,冰雨,一會兒冰月帶人來你告訴她帶這里來?!?p> “我之前其實也在懷疑,有人在操控著沐冰嵐,關于沐冰嵐的消息雖然不難查,但是你們的消息太精確了,我覺得她應該沒腦子去策劃那些事,別誤會,我沒有沐冰嵐的記憶,只是推測,一個很可怕的推測,甚至連我的行為都受到了影響,她一直在潛移默化的讓我按著你們的計劃走,只是這條暗線埋得也太久了點吧,十多年了吧。”
跟在沐冰嵐身邊十多年的人很少,所以很好排除,就是媛兒了。
“作為沐冰嵐,她犯了錯,也丟了命,你們的這些計劃不是剛好趕上我,而是我的出現,剛好趕上你們的羽翼豐滿,事實證明,我才是最不無辜的人,作為沐冶,給大家添麻煩了,對不起,對不起?!?p> “還有一個該道歉的人,寧澤,白栩,替我把道歉帶到吧,我……沐冰嵐臉上的傷不管她的事,當時的情況我不想解釋,就當是我技不如人了,沒做錯事的人,不該承受這些埋怨,請幫我轉告寧澤,對不起,我的失誤讓她勝之不武了。”
“大家曾經也都是朋友,今天難聽的話我說的太多了,抱歉,只是請諸位記住,沐冰嵐怎樣不重要,現在活下來的是沐冶,我從不敢標榜自己的善良,我非壞人,卻是惡人,反正從來不是良善之輩?!?p> 他們復仇的腳步從未停止,不無辜的人自然也不必仁慈,只是沐冶這下已經決定認真的告別,必須告別了,媛兒也該回來了。
“我討厭這個世界,討厭你們的利用,討厭丞相府的冷漠無情,討厭蓬萊閣的虛情假意,討厭皇宮的勾心斗角,討厭弋王府的步步為營,討厭沐冰嵐的無辜與不無辜,討厭逃避的我,自私的我,犯錯的我,我終于與又這個世界格格不入了。”這一回,沐冶真的連一個體面的葬身之地都沒了。
“我不知道我到底為什么痛苦,從上一次,到這一次,我堅持了,固執(zhí)了,逃避了,試了這么多次,都失敗了,所以最終,我放棄了,聶靖軒,時睿,不管我說的事情是真是假,凌珩,白栩,我所做的一切沒打動你們倒是真的,從今往后,我的故事與你們無關,你們是查不到的,不要去白費力氣了,介于沐冰嵐確實是兇手,所以等到你們的目的達成的時候,我會去作證的。”如果我還能夠活到那天的話。
“我們在你眼中……”凌珩替時睿和聶靖軒生氣,明明她之前表現得那么理智,現在卻一味的斷章取義,誤解大家的好心。
“你們在我眼中就是這樣的人,或者說,你們本就是這樣的人,之前我跟你們講情義的時候,那么都那么理智,擺事實講道理,現在我告訴你們,我不是沐冰嵐,你們的道理站不住腳了,跟你們擺事實講道理,那么在這跟我談感情,虛偽不虛偽啊,假不假,我的感情就這么廉價嗎?”
報之世界以愛又怎樣,世界還不是以恨報之。呵。
沐冶又干掉一杯酒,拿起匕首,在手臂上劃下第四刀,“緣分已盡,好自為之?!倍?,好自為之吧。
正式地告別,她與這個世界的聯(lián)系也徹底結束了。
我與世界格格不入,也不再與你惺惺相惜了。
沐冶撐著桌子起身,她現在的身體狀況多遭自己心里有數,但是不能在他們面前表露,剛剛演了那么多,最后這一下不能跨了。
放下酒杯,起身,轉身離開,云淡風輕,實則……她一轉身,大家的目光就集中在了她的身上,在座都是高手,沐冶隱忍的顫抖,大概只能騙騙自己了,即使這樣,也不愿尋求幫助,說好了告別就是告別,她沐冶從來都是高傲的,敢作敢當,只是這份高傲,不放過別人,更放不過自己。
沒走幾步,沐冶轉身,最后一遍,“沐冰嵐真的已經死了,對不起?!弊叩眠@么堅決,沐冶知道,她怕自己繃不住。
就像是曾經在訓練營中一樣,一直就是這么繃著,不想好好活著,也不想就這么死去,她真的放不過自己,再來幾次都是這樣,那就這樣吧。
她好像又沒地方去了,唉,真慘。
就這么被痛罵一頓扔下的四位沉默不語,沐冰……沐冶說的話確實刺耳,不過他們的生存環(huán)境一直都很惡劣,更難聽的話都聽過,就更不會分不清真假了。沐冶今天的話真假參半,這才是最讓他們難受的,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他們的計劃確實牽連到本來無辜的沐冶,以至于,聶靖軒的愛成了負擔,時睿的信任成了累贅,沐冶一直都是這樣,不肯放過自己,不肯原諒自己。
她也是一直被心結困著的人吶。
剛剛走出他們的視線,沐冶一口鮮血就涌上來,剛剛情緒太過激動,再加上飲酒過量,她的身體實在是吃不消了,這下完了,真的快要撐不住了。
“冰雨,扶她?!蹦拌啄樕埠茈y看,一下沒看住她,就跑來這喝酒,有事沒事就非要現在說嗎?她自己身體啥樣心里沒點數嗎?
沐冶聽到這話下意識一甩手,“不用?!?p> 陌枳才不管她用不用,要是人在他這出事了,還不砸了他這招牌了。“我不管你是誰,沐冰嵐現在不能死,我是大夫,你得聽我的?!?p> 陌枳一摸她的脈搏,這兒脾氣一下子就上來了,靠,這貨不知道自己身體狀況嗎?還喝酒,要不是這口氣吊著,早死八百年了。
“吃藥?!蹦拌讓嵲谑悄貌怀龊媚樕o她,把自己身體折騰成這樣,她一個,時睿一個,都不讓他省心。
“我不是沐冰嵐,你不用管我了,我不會領你的情……”
“你說出的那些傷人的話,除了在乎你的人,還能傷到誰呢?不過這招對我沒用,我是大夫,你的身體狀況騙不了我,他們不知道,我清楚,你以為你還有多少時間?”陌枳好久沒有這么冷著臉了,“我不管你是誰,現在不能死,更不能死在我手里,砸我招牌?!?p> 沐冶一時語塞,不知道該說點什么,是啊,陌枳是神醫(yī),她的身體狀況根本不可能瞞得過他,說不定后續(xù)還得靠他呢,這會兒就乖乖挨訓吧。
“沐冶是吧?你以為你那拙劣的演技騙得了誰,他們不過是心疼你,你想就這么跟大家撇清關系,別想了。”粗魯的喂沐冶喝下藥,又教訓了她一頓,陌枳心里總算好受些了。
“演技真那么差?”沐冶尷尬的笑笑,笑得比哭還難看。她確實有求于陌枳,她消失的這三四天沒死成,但是身體狀況真的是相當糟了,沒有陌枳幫忙,恐怕?lián)尾涣藥滋炝恕?p> 演技這么差還能騙誰,不就騙騙自己嘛?!拔揖椭闭f了,我需要你的幫助,所以在你這我就不演了,我的身體狀況騙不過你這神醫(yī),所以,幫我?!?p> 要在這生存,沐冶明白,以她的身體狀況需要幫助,搞這個坦白局就是為了讓他們幾個不要再顧慮她了,她的這個身體遠比陌枳想象的還要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