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不覺得他們沒有血緣的組裝兄妹生活在一起有什么不對。
但是平衡總還是要有人來打破。
那個時候林映深有時會把實習單位的同事或是同一個課題組的同學領回家來。
但是鑒于林枕瑤是本科,要比讀博的林映深課程更密集些,只有周六日能偶爾在家里看到她。
林枕瑤有一次回家,恰好撞到林映深和一個白人男同學,在家里客廳的長桌開著電腦算交易數(shù)據(jù)。
她禮貌地對男同學笑了笑,而后叫了聲“哥”便抱著自己的書和電腦進了臥室。
公寓不算大,但是林枕瑤從頭到尾都聽得到兩個人的談話。
但多半是林映深在聽,那位男同學在說。
“林,你的女朋友?”男同學帶著調笑的語調清晰地響起。
“不是,我妹妹?!?p> “親妹妹嗎?”
林映深似乎猶豫了一下,而后道:“不算。”
林枕瑤的腳步放慢了。
“這是什么意思?表親?”
看得出來林映深和這位男同學很熟。
一般中國人問到這程度就不會再往下問了,但男同學大概一門心思覺得林枕瑤是林映深的女朋友——畢竟一個長相英俊家世還好的華人男性讀到博士身邊也沒有任何訊號,他們相熟的人都認為很奇怪。
他覺得自己似乎抓住了林映深的八卦一角。
林映深道:“是我繼父的女兒?!?p> 男同學夸張地叫了聲“那就是可以發(fā)展的對象咯?”
林映深笑了笑,林枕瑤就要打開門的動作卻突然頓住了。
她那個時候發(fā)覺自己很想知道林映深的答案,盡管并不知道是出自什么樣的原因。
“不,她還是個孩子?!?p> 男同學揶揄地笑笑,識趣地沒再繼續(xù)下去。
從客廳到林枕瑤的臥室看起來路還挺遠,偏偏林映深的每一句話都聽得清楚。
林枕瑤也是那時候知道,無論哥哥對她有多么好,總歸都是把她當妹妹的。
因而她才愈發(fā)對路珉對兩個人的質疑感到厭煩。
林映深從頭到尾都很坦蕩,偏路珉就是找這種不入流的借口吃醋。
初期還可以視作情侶之間的小樂趣,林枕瑤那時候覺得偶爾出賣一下老哥也沒什么不可以。
但是路珉故技重施太多回了,他不是在開玩笑,那就是路珉最真實的想法。
林枕瑤覺得被冒犯了。
不僅是她,還有她哥。
林映深在家里的時候如無必要都不會出現(xiàn)在一層,因為二層有書房,如果要做事他可能一天都不會和林枕瑤碰面。
路珉不止一次提過要她搬出來。
她也曾經(jīng)想過這個可能,可是家里人不同意。
原因很簡單——
她如果突然生病,獨居根本找不到人送她去醫(yī)院。
于是這想法也擱置了。
落地窗很好用。
尤其是在陽光充足的時候。
當然她說再多借口路珉都不怎么在意。
誠然大多數(shù)時候,他也不是那種會斤斤計較每一件事的男朋友,他只會莫名其妙冷戰(zhàn)罷了。
在兩個人不太對等的關系里,偶爾林枕瑤會覺得自己才是那個需要不停猜女朋友心思的直男。
她迫切需要一本合格男友讀心術秘籍,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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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二那年,林枕瑤偷偷去車庫取出她哥的車,跑到機場去接路珉。
她倒不覺得做這樣的事對一個女朋友來說是什么出格的奉獻——即便身體狀況其實對這種需要應急反應的活動是不太允許的。
換句話說,如果她需要在緊急狀況中判斷是否需要急剎車,那么可能在車禍來臨之前心臟病就要了她的小命。
因而她也不覺得路珉理所當然的表情有什么不對。
但是后來林映深在酒店樓下找到她的時候,肉眼可見是很生氣的。
家人對于青春期不聽話有逆反心理的孩子的無可奈何——她一直這么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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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對門。
林映深端著一杯牛奶站在窗前,電視上是重播的晚間財經(jīng)新聞。
手機微信突然蹦出一條消息。
林映深一口飲盡了杯子里的牛奶,走到客廳去看手機。
【林先生,你給的資料我已經(jīng)有結果了,什么時候合適來學校找我吧?!?p> 之前那被枯燥的財經(jīng)詞匯催生的瞌睡因子通通被打散了。
他沒有廢話,【湛老師,您現(xiàn)在方便接電話嗎?】
湛汀直接給他回過來。
“沒想到林先生也會熬夜?”湛汀調笑道。
林映深卻沒什么調笑的心情?!澳鷦偛耪f有結果了,能先告訴我嗎?”
湛汀也不賣關子,“實話實說,如果我沒猜錯你想要知道的,那么我的答案是肯定的,”他頓了頓,像是害怕自己說的不夠清楚,“你認為的不同的人在相隔時間不算遠的兩種簽名,不出意外應該是同一個人的書寫習慣,即便肌肉的力量可能略有區(qū)別,但輕重點卻完全一模一樣?!?p> 他一氣呵成說完,久久沒有得到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