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卓一航和周怡的第一個周末,袁思危爽歪歪的躺在他們倫敦家大花園的躺椅上,給自己熬夜做畢業(yè)專題的身體來個光合作用。
還好夜沒有白熬,她的畢業(yè)專題總算搞定了。自從剛來英國那半年瘋狂學英語的那段時間,她已經(jīng)很久沒這么專注于一件事了。反正已經(jīng)錯過了跟卓一航他們一起回國的機會,她決定在英國多玩幾個月,游覽下歐洲的大好山河再考慮回國。
用卓一航的話說,來英國的這三年,袁思危過得真TM太爽。半年之內英語突飛猛進,順利拿到倫敦一所不錯的名校的入學資格和全額獎學金資格(當然,這種一聽就是假象的好事兒,肯定是卓一航動了手腳的)。
在大學里優(yōu)哉游哉的上著課,還跟在卓一航屁股后面接觸了各種英國主流媒體雜志的佼佼者們,袁思危的專業(yè)造詣也開始突飛猛進,來英國的第二年參加全英國新媒體雜志大獎賽,憑借獨具一格的中國風格與英倫情結的完美結合,一舉拿下當年的最新銳雜志大獎。
最讓袁思危興奮地倒不是那個新銳獎有多么多么榮耀,而是那筆多到可以讓她環(huán)游整個歐洲的獎金!袁思危聽到獎金數(shù)額的時候還以為自己英語退化聽錯了,跑回家問卓一航million和thousand哪個更多一些。卓一航說million。她又激動的問Euro是歐元的意思對吧!卓一航說袁思危你腦子壞了?袁思危嘿嘿嘿傻樂了半天,跑去查了一下歐元與人民幣的匯率,立刻仰天長笑了將近五分鐘。卓一航搖一搖她的肩膀才把她叫回地球。
后來卓一航說,他永遠忘不了袁思危當時的眼神,并且開始相信,眼睛里面冒金元寶這件事,絕對不是夸張的修辭!而是陳述事實??!
另一件讓袁思危很爽的事兒,就是足球!如果說當初在國內的袁思危只是個顏控的偽球迷的話,如今的袁思危應該是個十足的鐵桿球迷了。世界最頂級的足球聯(lián)賽就在自家門口,自己最癡迷的切爾西俱樂部就在隔壁,袁思危能抗拒的了才怪!才剛到倫敦,袁思危就用她蹩腳的英文認識了一大票切爾西球迷,一到周末就帶著旗子啊圍巾啊標語啊什么的,一大票人穿著主隊球衣風風火火去球場看球。
卓一航不怎么喜歡足球,但也被拉著去看過幾場,球場看臺上的袁思危簡直就是個瘋婆子,全程興奮、吶喊也就罷了,還痛哭流涕、喜極而泣啊神馬的,看的困意重重的卓一航一陣陣背脊發(fā)涼。
仔細想一想,袁思危跟卓一航和平分手,也是因為足球。那是來英國后英超第一個賽季快結束的時候,因為袁思危喜歡的球隊要遠征德國參加歐冠決賽,袁思危跟一幫英國朋友約好了一起隨隊遠征德國為球隊加油助威。卓一航極力反對,覺得為了一個球隊跟一幫陌生人跑那么遠沒什么必要。袁思危堅持要去,不顧卓一航的反對偷偷跑去了德國。等她三天后回到倫敦時,卓一航耐心地聽她講完她的球隊多么多么艱苦的贏下了冠軍后,平靜的跟她說:思危,我們分手吧。
那應該是史上最和平的分手,卓一航說,他發(fā)現(xiàn)自己并沒有想象中那么愛她,而她也沒有想象中那么軟弱,所以,為了避免更多的摩擦和不和弄得最后朋友都沒得做,還是干脆分開好了。
袁思危也平靜的接受了。她的心,她自己最清楚。跟卓一航名義上在一起將近一年,但她一直都沒說服自己完全接受他。從心靈,到肉體。她不喜歡卓一航碰她,所以到現(xiàn)在為止,他們都只是停留在擁抱和淺吻上。與其說他們是戀人,還不如說他們只是關系極為親密的朋友罷了。
而卓一航也沒讓她失望。他以光速接受了家里的安排,跟世交周家的女兒周怡在倫敦結了婚?;楹蟾星闇剀靶腋#缃裰茆亲永镆呀?jīng)懷有卓一航的寶寶了,兩個人感情更加深厚。這讓袁思危的罪惡感稍稍減輕了些。
從小在英國長大的周怡卻意外的很喜歡袁思危,即使知道袁思危是卓一航的前女友,也毫不避諱的跟袁思危成了好朋友。帶袁思危逛遍倫敦的大街小巷,陪袁思危在淘舊物的小店逗留整個早上,甚至夸張到偷偷把袁思危的東西從出租房搬到了自己家里,逼袁思危跟她一起住。即使是懷孕了,第一個告知的人也是袁思危。
那一天她尖叫著跑到袁思危的學校,在袁思危上課的窗外又叫又跳,用中文大喊著:“危危!我懷孕了!我有寶寶了!危危,我們有孩子了!”還好同學們都聽不懂中文,不然真的會以為孩子是袁思危的吧……
不得不承認,有了周怡的陪伴,袁思危的英倫生活才沒那么孤獨。
孤獨。她一直覺得這是個矯情又做作的情緒。
但獨自在異國的生活,確實讓她有了這種矯情的情緒。
在滿是金發(fā)碧眼的大街上閑逛時,她覺得孤獨。
在倫敦冬季的寒風中走出圖書館時,她覺得孤獨。
在每場球賽散場的通道里,她覺得孤獨。
在經(jīng)過每一個燈光搖曳的小店櫥窗前時,她覺得孤獨。
在這里,她找不到過去的影子。沒有一個路人的背影像路一鳴,也沒有一個人像她之前認識的某某。完全陌生的環(huán)境讓她安全感倍增,卻又慢慢變成了恐懼。
Outsider,她覺得自己就是個局外人。
沿途華麗燦爛,陳列甜美萬象,卻跟自己永遠隔著一層厚厚的透明的墻。
袁思危正曬著日光浴“傷春悲秋”呢,旁邊的手機發(fā)狂一樣的叫起來。果然,是那個不定時發(fā)狂的趙景陽的facetime請求。
“喂,又干嘛,打擾我光合作用?!痹嘉<傺b一臉的不耐煩。
“就你還光合作用?我也沒見你腦門上長出翠綠的小植物啊。”趙景陽的大腦袋在屏幕上晃來晃去的,樣子白白嫩嫩,超級可愛。
“滾,你腦門上才長出翠綠的小植物。找我干嘛?”
“嘿嘿,還不就是那件事兒嘛。袁思危你現(xiàn)在是得了獎的大名人了,一句話,你要多少錢才肯回去幫我的雜志起死回生啊~”
袁思危終于想起了這件事兒。自從她拿了那個新銳獎之后,各路頂級雜志的邀約不斷,光是英國就有七八家,更何況國內那些聞風而動的雜志社呢。趙景陽作為某不太知名雜志的創(chuàng)始人,當然也加入了哄搶袁思危的陣營。
“不是我不幫你啊大哥,我還沒想好呢?!?p> “你還想個屁啊,難道你想在英國呆一輩子?難道你就不想念祖國的大好河山?難道你就不想念那些可愛的家鄉(xiāng)父老?難道你就不想念你熟悉的母語……”
“打住打住??!趙景陽你到了美帝以后中文水平見長啊,這排比句用的,真是山呼海嘯、出神入化、鬼斧神工、永垂不朽啊?!?p> “少跟我貧。你不會背著我接受了某個洋鬼子雜志社的邀請吧?你應該還記得英法聯(lián)軍當初是怎么侵略咱們大好河山的吧?”
“那倒沒有啦。你等我環(huán)游完歐洲大陸,再給你答復好不好?”
“就你個大路癡,你要是能環(huán)游歐洲大陸,母豬都能參選美國總統(tǒng)了,靖哥哥都能跟梅超風老少戀了,小烏龜都能追上博爾特了,美國的電視臺都能齊刷刷打上中文字幕了……”
沒等趙景陽說完,袁思危果斷的掛斷了facetime.要放任這家伙繼續(xù)排比下去,估計她都要錯過下午的球賽了。
從躺椅上爬起來,袁思危突然心情大好,下一秒“撲通”一聲就跳進旁邊的游泳池里。
我跟過去已有很多不同。這樣的我再次出現(xiàn)在你眼前時,你還會認得嗎?
我已亭亭,不憂不懼。
而你呢?
×
袁思危的環(huán)游歐洲之旅從畢業(yè)典禮結束的第二天正式開始。
第一站,北歐。
挪威恢弘的峽灣,芬蘭浩瀚的湖泊,瑞典狹長迷人的海岸線,丹麥傳奇的童話王國。
第二站,亞平寧。
神之所屬的阿爾卑斯山脈,風情獨具的意大利,海天一色的地中海,時光雕刻的古羅馬。
第三站,西歐。
熱情奔放的西班牙,浪漫魅惑的法蘭西,風車王國荷蘭。
三個月又五天。
當她背著滿滿的行囊,站在泰晤士河旁邊某棟掛著巨幅廣告牌的建筑物下仰頭看時,她想起了那句話:
我走過很多的路,看過很多形形色色的風景,與太多的人擦肩而過后此生都不再相逢。但我知道我終會再跟你見面,在柳暗花明處,在山窮水盡時。
夜幕降臨,巨幅廣告牌的燈慢慢亮了起來。袁思危站在原地看了很久很久,這是第一次,她在異國他鄉(xiāng)卻感到滿滿的溫暖。
式微式微,胡不歸?
思危思危,胡不歸?
想必能在這種地段掛上中文巨幅廣告的人,也是花了大價錢的。
但排除了這種財大氣粗的外在,它的內在更觸動了袁思危的心。
式微式微,胡不歸?
思危思危,胡不歸?
像是來自遙遠的祖國深情的召喚,又像是等待著她的情人不遠萬里的告白。
她承認,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大不列顛的奪目光彩和無限可能,讓她不知道該作何選擇。
回去?還是留下?
她在環(huán)游歐洲的每一站,都對著陌生的景色問著這個問題。
她無法選擇,又不知道怎么選擇。她看不透自己的心,不知道自己心的天平到底更傾向于哪一邊。
她整整三個月都沒有找到的答案,卻在這一秒有了答案。
“趙景陽,麻煩轉告祖國人民,我胡漢三要回去了!”
×
黑超遮面,一身潮裝,拖著行李從機場出口走出來的時候,袁思危有點恍惚。
那一年她從北城大逃亡到深城,貌似只是昨天的事,卻又顯得那么遙遠。
來接機的竟然還是三年前雜志社的老司機張師傅,在擁擠的接機口踮著腳,用力的朝袁思危揮著手。
張師傅趕緊跑過來接過行李箱,禮貌的寒暄了幾句,袁思危點點頭,跟著張師傅上了車。
一路上張師傅不停地從后視鏡里偷瞄坐在后排的袁思危。袁思危被看得有點不舒服,別別扭扭的干咳了兩下。
“袁社長,您變了好多呢?!睆垘煾翟囂降拈_了口,如今有些冷冰冰的袁思危還真讓他不習慣了呢。
“是嗎?您覺得我哪里變了?”袁思危好奇的問了下。
“怎么說呢?感覺整個人都不太一樣了。具體哪里不一樣,還真不好說?!?p> “呵呵,我們現(xiàn)在直接去雜志社嗎?”
“不,趙先生說讓我直接送您去住處休息,您休息好了再開始上班?!?p> “也好。”
趙景陽給找的住處是個離雜志社比較近的公寓,面積不算大,但有個非常大的落地窗,站在窗口可以看到遠處的市民公園和人造湖。裝修風格也是袁思危喜歡的類型,簡單舒適,一看就是找人重新布置過的。
“社長,這是趙先生的一處私人公寓,您可以放心住在這里。趙先生的車子我已經(jīng)幫您停在地下車庫了,這是鑰匙。您只需要開車15分鐘就可以到雜志社了。公寓前門步行5分鐘有商場和超市,您可以多休息幾天,趙先生說等您想上班了再去社里就可以了?!睆垘煾迪駛€老管家一樣事無巨細的交代了一遍,最后才放心地離開。
袁思危把自己扔在客廳的沙發(fā)上,下午三點的陽光飄忽的灑在陽臺的窗簾上,又淺淡的印在地板的一角。
閉上眼睛,午后的困意慢慢襲來。
空氣里滿是故土的味道。
還是回來了呢。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