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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屋藏草莽

第三章 慈壽夜宴

金屋藏草莽 佩戟 3189 2020-02-19 15:25:06

  進入女學(xué)的第三日一早,薛問荊與其他女學(xué)生一起由廖姑姑帶領(lǐng)著去各宮請安。

  帝后聽聲音與她們差不多年紀(jì),坐在重重珠簾后,只能看見兩道虛影。太后倒是未置珠簾,只是慈寧宮兩旁安安靜靜立著許多人,薛問荊沒膽子偷偷抬頭,只能看到重重疊疊的鐵銹紅裙擺上連綿的暗金壽字團紋。

  帝后與太后說話應(yīng)如何應(yīng)答是前一晚有姑姑來教導(dǎo)過的,薛問荊只管縮在人群后濫竽充數(shù)。太后似乎心情不錯,下了口諭讓她們晚上到慈壽宮來享晚宴。

  杜靈蓉是很高興的?;仂`犀宮的路上一路都在薛問荊耳邊夸贊著太后的小廚房,聽到后面薛問荊已經(jīng)忘了她說的是何處,只知道那個地方山珍海味無一不有,就算要王母娘娘的蟠桃都能摘來。

   天色尚明,杜靈蓉便早早拉著薛問荊去了慈壽宮。女學(xué)的學(xué)服第一日便發(fā)了下來,清清淡淡的天水碧云錦銀繡滾云紋長裙,現(xiàn)下京城最時興的款式,還配了一套馬球服。只是太后特地吩咐了,參宴時不必著學(xué)服。杜靈蓉?fù)Q上了她剛?cè)雽m時的那襲石榴紅曳地金繡飛鳥銜枝裙,流光錦緞般的青絲綰了如意高髻,上飾金玉珠翠,遠(yuǎn)遠(yuǎn)觀之燁然如瑤光仙子。

  薛問荊本以為兩人去得已經(jīng)夠早,可到了慈壽宮一看,有幾位女郎已經(jīng)到了,無一不嚴(yán)妝打扮,舉手投足間香風(fēng)陣陣,風(fēng)姿綽約。

  太后待自己這出色的內(nèi)侄女一向親厚,杜靈蓉剛到便傳她去內(nèi)殿說話。薛問荊一個人在外面坐著無趣,見天色尚早,趁著無人注意偷偷溜達(dá)出了慈壽宮,想著等快開宴了再回來不遲。

  蜿蜒的回廊便似暗藏機關(guān)的迷宮,長長的廊橋橫亙空中,投下巨大的影,如同空中有長蛇飛過。薛問荊循著宮墻低著頭小步走著,試圖順著石磚的縫隙踩出一條直線。

  她正走到一個岔口,冷不丁從岔路里沖出個人影來。那人跑得急,薛問荊一時躲閃不及被撞倒在地。她正打算看看是誰在這宮里跑得跟后面有個人催命似的,就聽見對面兀自磕起了頭:“貴人饒命,貴人饒命!奴婢并非有意沖撞貴人,還請貴人高抬貴手放過奴婢!”

   這一串下來倒把薛問荊搞蒙了,她扶著墻站起身拍了拍衣裙上的灰,“我不是什么貴人,你不必懼怕至此。”

  撞了人的小宮女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抬起頭,看上去不過與薛問荊差不多大,幼白的面容上赫然印著一個明晃晃的掌印。見薛問荊注意到了她臉上的痕跡,小宮女忙低下頭以袖掩面。

  “看你急急忙忙的,應(yīng)是有什么要緊事吧?快去吧,別誤了差事?!毖柷G早前便聽聞宮里差事難做,動輒便要挨打的。這小宮女年紀(jì)雖小,卻是早已被打怕了的,一點風(fēng)吹草動都能嚇著的模樣。小宮女看上去十分感激,起來向薛問荊行了個禮便匆匆走了。

  回到慈壽宮的時辰剛剛好,人都來得差不離。因著人多怕在殿內(nèi)坐著擁擠,太后命人將桌椅移到院中,鶯鶯燕燕坐滿了長長一張雕花酸棗木大桌。

  坐最上首的自然是太后,下來空了張位子,然后便是杜靈蓉。其他人擇著相熟的在一處,趙琬與許晚棠坐著,在自己與宋禛毓之間空了個座,見薛問荊晃進來,悄悄向她招手。

  小宋女郎為了赴宴精心打扮,暗花滾邊海藍(lán)下裙配上仙鶴銜枝沉綠色上裳,端莊雍容。只是她年紀(jì)尚小,還有些壓不住這樣沉濃的顏色。見了薛問荊,宋禛毓壓低聲音在她耳邊問:“你怎么就穿這個?”

  薛問荊穿的是一套家常的水綠裙裳,花色用料都不過爾爾,民間家境殷實些的姑娘便能買到,還不如兩旁侍奉的奴婢亮眼。薛問荊小聲與她解釋:“當(dāng)初沒想到有宴席,勉強能上桌的就帶了這一套?!?p>  宋禛毓忍不住皺眉,正欲再說些什么,便聽女郎們嘈雜起來。抬眼一看,卻是一華服婦人帶著人走進來,“姐姐宴請諸位女郎,叫我這老太婆來作甚?”

  她聲音洪亮,嚇了薛問荊一跳。太后笑著拍了拍身旁的空座,“哀家可專為你留了座。這些孩子們懂事得很,哀家看著喜歡,你也該看看,別一整日的只知道看貓?!?p>  杜靈蓉帶頭起來見禮,口里稱江太貴妃,其他人也跟著見了禮。

  “能讓姐姐喜歡,也是她們的福分?!苯F妃款款入座,“只可惜我娘家沒有女兒,不然也能和這些丫頭們坐到一塊?!?p>  太后忽然來了興趣,“說起來恪兒也差不多到了婚配的年紀(jì)了,你且看看有沒有中意的?”

  江太貴妃育有沛陽王武潤恪,傳聞端良恭儉、文武雙全,是德才兼?zhèn)涞木?,年紀(jì)又輕,尚未加冠。先帝在時為其擇過一位正妃,是杜靈蓉的嫡姐杜惜蓉。只可惜杜惜蓉沒有她妹妹這樣好的體魄,先帝剛過世,緊接著便染病不治。

  江太貴妃眼神輕輕順著人掃了一圈,“在座的都是名門閨秀,若真能為恪兒選上一位倒也合適。”

  “不過聽聞這次選進來的也有平民家的女兒,不知是不是真的?!?p>  冷不丁的不知從哪冒出這么一句。有人輕聲附和,“名冊所寫豈能有假?好似是姓薛?!?p>  薛問荊聽出說的是她,只裝作不知,將眼前一盤新鮮的鵝梨數(shù)了一遍又一遍。

  江太貴妃饒有興趣地支起下巴,“我朝用人以才,不論貧富貴賤,如今興辦女學(xué)亦選民間女子,倒是件好事。只是不知為何獨選薛氏女一人?”

  院中一時沉寂。薛問荊覺得自己若再裝事不關(guān)己有些不大合適,正欲開口,宋禛毓款款起身:“太貴妃娘娘有所不知,薛氏一門雖為寒門,卻久沐皇恩,薛家主母柳氏為先帝親封的貞禧夫人,薛家公子曾入宮伴讀。臣女與薛家妹妹同住一宮,其言語舉止端然有度遠(yuǎn)勝尋常民女?!?p>  她這話一說完,席上便起了竊竊私語之聲。一直未開口的太后微笑著向江太貴妃嗔怪道:“你才多大年紀(jì),這就老糊涂了?雖說我朝用人以才,可這皇宮禁地哪是人人都進得的。若什么販夫走卒家的孩子都選進來,這宮里豈不是跟個集市一般了?”

  江太貴妃恍然大悟般拊掌笑道:“是我糊涂了!該罰該罰,芷蘭斟酒,我先自罰三杯。”

  一旁跟著江太貴妃來的一個年長些的宮女上前往江太貴妃的杯中斟滿酒,太后好整以暇地在一旁看著,忍不住出言調(diào)侃:“你可緩著些,別在丫頭們面前失了態(tài),有得你悔的。”

  “姐姐這話忒看不起我?!苯F妃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我北境人人善飲,區(qū)區(qū)三杯豈在話下?”

  江太貴妃并未夸大,她連飲三杯后面色如常,神態(tài)自若,倒是嚇著了許多官家小姐。太后待她飲盡三杯,才笑著道:“豪飲傷胃,你快吃些零嘴墊墊。”

  一早擺在桌上的水果叫看食見,不興吃的。同樣不能吃的還有八盒香花,離薛問荊最近的一盒擺的是水龍腦。此外還擺著八品蜜餞,有雕花梅球兒、紅消兒、青梅荷葉、荔枝好郎君之類,算是正經(jīng)零食,等太后開了口,江太貴妃吃了第一口,其他人才敢取食。

  宮女又?jǐn)[上了八品酸咸小菜,怕蜜餞甜膩折了食欲。等大家吃了一會兒,太后道:“諸位入學(xué)之后第一次會宴,本應(yīng)隆重設(shè)宴,只是現(xiàn)在非年非節(jié),且陛下倡行節(jié)儉,故布菜簡陋了些,也是作為表率。諸位今后不論身在何處,定要節(jié)儉不奢,時時自省,心懷百姓?!?p>  杜靈蓉帶頭起身行禮,“舅母教訓(xùn)得是。我們定會謹(jǐn)記在心?!?p>  薛問荊看著這一桌子琳瑯滿目,還都不是主菜,心想也沒節(jié)儉到哪去。太后點點頭,“諸位記得就好。上正菜吧?!?p>  宮女上前撤去了這第一輪菜,擺上第二輪共十二道菜,這才是正兒八經(jīng)能填飽肚子的。薛問荊在杜靈蓉的吹噓下對慈壽宮小廚房期待無比,菜上了一品果然不同凡響,尤其一道洗手蟹做得簡直不能再精妙,讓人拿起筷子就不想放下。就連趙琬起頭起來向太后和江太貴妃敬酒的時候,也是宋禛毓強行將薛問荊從座位上拉起來。

  宴席上的酒用的是慈壽宮自釀的果酒,幾乎甜得不似酒了,除了像許晚棠之類體質(zhì)清奇沾酒就倒的先被送回了住處,其他人都沒什么醉意。江太貴妃望著一桌子年輕女郎,忽然來了興致,“哀家記得哀家剛?cè)雽m那年,元日宮宴共飲屠蘇酒,幼者先長者后,哀家以前不知這規(guī)矩亂了次序還被好一番笑話。今日看這些孩子們坐在這,不知怎的就想起那時候?!?p>  太后稍作回憶,“好像確乎是有那么一件事,當(dāng)時馬氏還罰你禁足三月習(xí)宮廷禮儀。今日這些孩子們坐在這里,倒真有些一家人的樣子。”

  江太貴妃有些失落地嘆了口氣:“只可惜新年孩子們要放春假,不然這么一大桌子人共飲屠蘇酒一定有趣?!?p>  太后失笑:“有趣?哀家可記得你從前最怕宮宴?!?p>  “我喜歡熱鬧,只是怕坐那看歌舞?!苯F妃莞爾,“與這些孩子們在一起當(dāng)然有趣。陛下后宮人少,今年宮宴不如把這些孩子們也召進來,也熱鬧些?!?p>  太后的臉上看不出態(tài)度,只是溫言提醒:“那也得陛下同意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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