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驚鴻一瞥

　　段阿嬋給小白狗取名白茶，符合它溫馴的脾氣，段將軍給小白狗取名白虎，有狗假虎威之嫌。

　　唯有段阿嬋，帶著小狼犬去外院找了一眾小弟共同商量，大家一致通過了三狗子這個名字，比二狗子小，就應(yīng)該叫三狗子。

　　三狗子跟著段阿云在桃林數(shù)樹，段阿云每在一棵樹上用石膏標(biāo)記，三狗子就應(yīng)和著“汪”一聲，似乎是它在數(shù)似的。

　　不緊不慢數(shù)了四天，大概已經(jīng)數(shù)了五分之四，現(xiàn)在的數(shù)目是八百二十棵，五十九棵百年老樹，其他的有高有矮，為了避免云先生刁難，她把小果苗都數(shù)進去了。

　　走到那棵唯一的百年黃桃樹下，三狗子累了，撲騰著咬她的鞋子，不讓她前進，她便坐在樹下，看著她記錄的小本本，覺得自己挺像一個老財主。

　　她薅過三狗子，倚著樹打盹，三狗子哼哼唧唧。

　　在伏天里，熱浪一波又一波地席卷大地，空氣都變得扭曲。

　　桃林里樹影交錯，地面又有青草，溫度低很多，青草散發(fā)著涼涼的香氣，讓人感到舒適。午后容易犯困，于是她很快就睡著了。

　　迷迷糊糊之中，三狗子卻突然叫起來。

　　段阿云霎時驚醒，四下并無人。

　　三狗子很急切地咬她的衣擺，似乎是想離開，又扭過頭兇狠地對著天上低低的咆哮。順著它的方向看過去，對面的水晶桃樹上，有一個人。

　　一句詩蹦進她的腦袋：美人如花隔云端。

　　那人盤坐在樹冠，迎著陽光，閉著眼。

　　龍眉鳳目，飄飄有出塵之姿，冉冉有驚人之貌，若非閬苑瀛洲客，便是餐霞吸露人。

　　真是一個好看的少年，一眼看去，才知耀眼一詞為何意，眼中只有他，旁的都不見，千山萬水也只能陪襯。

　　都沒有看見正臉，她已經(jīng)贊嘆這副好容貌。

　　他扎一個馬尾，側(cè)邊留一綹隨意的烏發(fā)迎風(fēng)飄著，著一身淺色的藍，在藍天下算得上貼切，看起來瘦弱但是蓄滿力量，那只手修長而骨節(jié)分明，青筋微鼓。

　　和段阿云不過三四米的距離，段阿云卻覺得此乃天人。

　　她不知這個天人此刻內(nèi)心正在盤算到底要不要對這一人一狗動手。

　　只是進來偷個桃子，沒想到遇見這小娃子。

　　剛剛他們兩個在打盹，氣息微弱，他并沒有發(fā)現(xiàn)樹下有人或狗，這狗居然如此敏感，先發(fā)現(xiàn)了他。

　　只要我不動聲色，就能把小孩子嚇走。他想。

　　可是段阿云的目光太過于直接以及熱切了，他終于睜開眼睛，看向下面的人。

　　“你看什么看?！?p>　　語氣陰冷，在段阿云耳里聽著卻是那么幼稚。

　　“你是妖精嗎？”這人不像個凡人，竟能坐在樹冠上。

　　“是的，我吃人呢，你還不跑嗎？”

　　段阿云笑了，你吃人，我還吃土呢。

　　“別招人過來，管住你的狗，我就放過你們。”那人說完，鉆進樹里開始摘桃子。

　　原來是個小偷呵。

　　掏出她的彈弓，瞄準(zhǔn)，發(fā)射，biu~

　　只聽見一聲悶哼，一個人影極快地沖下來，把她拎起來。

　　“小破孩兒你挺有本事??！”打人不打臉，段阿云打的是腰，腰窩子打準(zhǔn)了可是極疼的。江簡有一種想揍人的沖動。

　　三狗子不甘示弱，咬住那人的褲腿撕扯。

　　“你偷我家桃子，我打你又如何?！?p>　　“偷的還是最難吃的那種?！?p>　　水晶桃果肉晶瑩剔透，果核火紅，看起來很是好看，像是一個個小冰燈含著火焰?？墒浅灾鴽]味，就像在吃固體的水。

　　“這是你家的？你是段將軍的女兒？”

　　“我叫段阿云，你叫什么？”

　　“小偷會和你講他的名字嗎？”

　　“我不告訴別人?！?p>　　“死人才不會告訴別人?！?p>　　“你不告訴我，你就是死人?！?p>　　“……”

　　結(jié)果就是兩人斗夠了嘴，一起坐在樹下吃桃。

　　“沒錯吧，這黃桃比這水晶桃好吃?！?p>　　江簡并不答話，水晶桃是拿去做藥引的，可不得不說，黃桃味道的確不錯，香軟可口，汁水清甜。

　　“你這算引狼入室嗎？”江簡斜睨她，看見圓圓的小腦袋，梳著兩個圓圓的小鬏鬏。

　　“我這算待客有道，有盜也。”

　　江簡笑起來，如清風(fēng)朗月。

　　“我該走啦，多謝款待?！彼鹕砼呐幕覊m。

　　“來都來了，要不再帶些黃桃回去？多拿點，別客氣。”能少數(shù)幾個就少數(shù)幾個。

　　江簡覺得，自己遇見了一個奇怪的女子。

　　將軍府的戒備看似松散，實際上是很森嚴的，外院除了圍墻、機關(guān)，還有一隊隊巡邏的士兵，他們都是訓(xùn)練有素的虎家軍，院里更有暗衛(wèi)執(zhí)勤。一般人是進不了的，別看這少年年紀(jì)不大，可能有不小的本事。

　　不過，這少年也只在她心里留下一個淺淺的印記，長得比較好看的小偷。

　　數(shù)清楚桃林里的果樹，她花了六天，數(shù)完黃桃樹上的桃子，她花了兩天，拿著本子到云先生處答復(fù)，云先生只點點頭，并未告訴她正確答案，段阿云一度懷疑云先生本就不知道最終答案。

　　這一天，他沒有讓段阿云離開，拿起書本開始講解，教她識字。本就是成年人的靈魂，學(xué)什么都要快一些，短短一天，段阿云就已經(jīng)學(xué)完了五篇。

　　《雷石錄》開篇乃是講述雷族的歷史，天地混沌，巫族人同雷族人的祖先降臨于世，大戰(zhàn)數(shù)次，不分勝負，分界而居，巫族統(tǒng)領(lǐng)百族在南，雷族在極北。

　　八百余年，最初的分界開始模糊，雷族人不甘居于極寒的北境，勢力一直南擴，種族之間的融合也一直存在。

　　依傳說，巫族人依靠血脈傳承法力，百年前巫族皇室開始衰落，不與外族通婚的禁制也被打破，血脈稀釋，巫術(shù)也就慢慢減弱，因此當(dāng)巫族人漸漸失去力量時，雷族人依靠雷石的力量，蠶食巫族的勢力，推翻了巫族的統(tǒng)治。

　　這種神話，居然算是歷史？

　　她感興趣的是雷石，這種自帶法力的石頭，到底從何而來，又是怎么施展力量的？

　　見她興致很高，云先生終于給了她一個甜頭，取了雷石槍來。

　　槍的外形和自己以前見過的獵槍差不多，只是這材質(zhì)是一種黑色中蘊含著金光的金屬，拿在手里，比獵槍輕巧很多。

　　她試著按動了一下扳機，沒有槍響，只感到一種猛烈的反作用力震得她手臂發(fā)麻，虎口刺痛，差點就脫手了。

　　看見她吃痛的樣子，云先生背著手，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這只是一支百米槍，威力不大?！?p>　　“雷石，生于雷族發(fā)始的極北極寒之地，寒冰千里，深藏地下，采掘的難度原本就很大。而雷石，正如你剛剛所感受的，你給一個力，它便反作用你十倍的力，靠尋常的采掘是不可行的?！?p>　　原來這是一個借力打力的東西。依靠人扣動扳機的力，產(chǎn)生推力，將子彈射出去，倒挺環(huán)保的。可惜這里沒有子彈，她真想試試這個傷害力如何。

　　“借用巫族人的巫術(shù)、藥水，雷族先人把雷石采掘出來，經(jīng)過雷族匠人的鉆研，探索，打磨，研制出雷石槍，雷石的能量越強，擴出的力越強，射程越遠，傷害越高。別小看這一小支槍，凝結(jié)的是無數(shù)雷族匠人的心血?！?p>　　“我能看看雷石嗎？”

　　云先生接過來，麻利地把槍匣打開，不得不說，云先生擼起袖子拿著槍的樣子，竟有點英姿颯爽。

　　豆子大的一顆藍色的小石子，磨成正圓形，有一點帶著綠松石那般的熒光。

　　她接過手的一瞬間手沉了沉，感到雷石居然比看起來重很多。再去拿那把槍，輕得像在一把塑料槍。

　　看著她略感震驚的模樣，云先生得意地笑起來：“雷石槍的重量在于雷石，不在于紙黑銅，紙黑銅與雷石相反，雷石重如雷，黑銅輕如紙。雷石擴力，紙黑銅吸力。小娃娃，眼睛不能被表象迷惑?！?p>　　“我能試著用用嗎？”

　　云先生這下不同意了：“當(dāng)你有足夠的實力，便可一試。盲目好奇，只怕會害人害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