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書法考試（一）
此刻，千山學(xué)院丹園內(nèi)，書畫館前的廊橋里聚集著眾多考生。此廊橋名喚離橋，寬三米，長約五十米，曲曲折折，是通往書畫館的必經(jīng)之路。
橋下之水源自琴園內(nèi)湖，水雖不深，卻常有鯉魚浮出水面。
李欣兒取了些糕點碎扔到水中，引得魚兒們爭相搶食，偶爾幾只紅鯉魚被擠出水面，跳將起來，又自甩回水中，魚尾處掀起串串水珠，在晨暉里閃著金色的光鏈，十分好看。
橋上頓時熱鬧了起來，個個探著頭往水里瞧。
岸上的人正看得起勁，水里的魚兒也吃的歡快。突然，“撲通”一聲，橋上一少年沒站穩(wěn)，腳一滑，身體前傾竟落到了水里，嚇得魚兒們四下逃散。
“救命??！……啊……救命啊！我不會水……??！”見那人緊閉著雙眼，手腳并用，嘩啦啦一通亂拍，動靜雖大，卻好在沒有沉下去的意思。
岸上眾人皆是官家公子，或富家小姐，隨身帶的也都是年歲較小的書童丫鬟，顯有會水的，皆不敢冒然下水救人。
“小姐，不行，太危險了?！?p> 只聽又是一聲落水聲，小靈話音未落，李欣兒已跳入了水中。
早春四月的湖水還是挺涼的，李欣兒入水時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不過這水到是不深，只到她腰部，見她兩臂前伸，雙腿往后一收一蹬，游到還在拼命撲騰的少年身后，忽地將頭埋入水中。
“小姐，小姐！”小靈急地眼淚都流了出來，胡亂扯著身邊的人求道：“快點救救我們家小姐，救救我們家小姐！”
“何事大聲喧嘩？”書畫館大門邊上的角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個老者握著一枝醮著黑汁的毛筆，探出頭來。
考生中有人識得這位，他便是今日的主考官之一，書畫館的館主，徐老先生。徐老已年近六十，是個十足的畫癡。
聽聞他原藉在南方一個小縣城。年輕時，家境尚可，曾有娶過一門親，奈何終日只顧埋頭畫畫，不思功名，后漸漸入不敷出，妻子也因操勞過度得病去了，沒有留下一兒半女。
他老家附近有一條遠近聞名的鯉魚溪，各種品種的鯉魚應(yīng)有盡有。
他從小就偏愛畫鯉魚，每次畫鯉魚圖之前都要在鯉魚溪邊呆呆看上半晌，大的小的，胖的瘦的，紅的黑的，從清晨看到日上中天。
附近的人家每逢午飯時分，總會聽到他媽或是媳婦喊他回家吃飯的叫聲。久而久之，他便成了頑童口中的魚老頭。
后來縣里有個赴京趕考的舉人，為了圖個好采頭，專門買了他一副《鯉魚躍龍門圖》上京，沒承想竟然真的中了狀元，之后便將圖卷掛在狀元府中，每日三柱香供著。
一日，恰巧被千山學(xué)院書畫館的老館主看到，驚為神來之筆。遂派人請入京城來擔(dān)任千山學(xué)院的書畫教授。之后，老館主年邁回鄉(xiāng)養(yǎng)老，便舉薦了徐老補上其職。
大家忙將有人落水一事告知，見徐老回頭朝館里喊了一聲，里面頓時跑出一個書童模樣的人，手里握著一根長竹竿，往落水少年方向伸去。
可惜距離太遠了，竹竿夠不著，大伙正商量著手拉手下去湖里，那廂李欣兒的小腦袋卻從水中冒了出來。
只見她一手從背后挽住那少年的脖子，一手劃水，慢慢將他拖到岸邊。
幸而湖水不深，那少年并無大礙，許是受了驚嚇，只顧呆呆地坐在岸上打哆嗦。
李欣兒身體本弱，剛才使盡全身力氣拖著那少年上岸，這會兒全身濕透，被風(fēng)一吹，頓時冷的發(fā)顫。
小靈一把將濕漉漉的李欣兒抱住，一邊抱一邊哭，“小姐，你嚇?biāo)佬§`了。你如果出事，小靈也活不成了，嗚……”。
發(fā)現(xiàn)自家小姐嘴唇發(fā)紫抖個不停，又忍不住眼淚撲簌撲簌往下掉。
適才李蘭香在廊內(nèi)，見李欣兒不顧一切往水里跳去，著實嚇了一跳。小靈扯著她求救時，她也是實在沒有辦法。
此刻見李欣兒平安無事，心里到也說不上不開心。
不過李欣兒若因此而參加不了這次考試，到是如她所愿。遂好意取了身上的披風(fēng)，圍在李欣兒身上，“長姐，今日的考試，你怕是不能參加了，還是讓小靈扶你回府吧?！?p> “小姐……”
“方圓，將這位小姐扶到客室，再將我的炭爐取來。叫祥嫂備一套干凈的院服，再煮一碗姜湯送過來?！?p> “是，徐老。呃，那這位公子呢？”方圓手持竹竿，指著一旁呆若木雞的落水少年。
“這千鯉湖，水深不及腰，只需腳尖點地，便可站立而行。堂堂七尺男兒，還不如一弱女子。讓他回去吧，今日不用考了?！?p> 那少年年歲不大，十四五歲的模樣。聽徐老叫他回去，這才恍過神來，跟在徐老后面急急求道，“徐老先生，適才是學(xué)生失禮了，請您再給我一次機會，學(xué)生家中就只剩一老母，全指望著學(xué)生考入學(xué)院……”
李欣兒跟在他們身后，見那少年瘦弱的背影，忍不住用打顫的聲音勸道，“徐老先生，恕學(xué)生直言。但凡不會水之人，突然掉入水中，必然驚慌失措，這與他是男是女并無關(guān)系，還請老先生通融一二?！?p> 徐老聞言停住腳步，回過頭來，看著一臉狼狽的李欣兒，“你這女娃，仗著自己會一點水性，就冒然下水救人，殊不知水火無情。今日幸好這湖水不深，你二人都堪堪撿回一條小命。他日不可再如此莽撞行事?！?p> “是，是是，學(xué)生記住了?！崩钚纼狐c頭如搗蒜。
“罷了罷了，你們二人都隨我來。方圓，讓祥嫂多備一套院服，多煮一碗姜湯。”
此時，尚余兩刻鐘入考場。
“什么，欣兒已經(jīng)進去了？”楊婉婷今晨貪睡，晚了一些些，來到丹園時，李欣兒已在書畫館內(nèi)。
陳玨搖著折扇，將剛才所見之事細述了一遍，言語間不乏敬佩之情。
“不行，我得去看看。”楊婉婷提著裙子，穿過離橋，將書畫館的門敲地咚咚響。
那方圓從角門探出頭來，“又怎么了？”
“先生，我想進去看看我的朋友，就是剛才救人的那位小姐?！?p> “不行，不行，徐老正跟她在談畫呢?！?p> “什么，談畫？談什么畫?”
“你這丫頭，甚是無禮，先生談畫，何須告訴你談什么畫。瞧這會兒，考試時間也快到了，稍安勿躁，稍安勿躁?！?p> 楊婉婷吃了個閉門羹，向后退了一步，不巧碰到身后趕來的趙鳳兒，心道：真是冤家路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