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杳……”
后山側(cè)面,山腰處的竹林里,季小竹摘了頭帶和袖套,白衣俏立,腰懸長劍,立在一座由碎石堆成的墳?zāi)骨啊?p> 嘈雜叫喊聲自后山祠堂傳來,大概是仲家人在吵鬧,她懶得關(guān)心。
她看著墓前的石碑,凄苦低語:“這就是你昨晚想說的?”
“讓我改姓作你的姐姐,嫁給伯家或者叔家的人,安安穩(wěn)穩(wěn)的過日子?”
“你該知道,這根本不是我想要的,但你還要我考慮。”
“你長大了啊,一夜之間,就知道用堡主的……思維,來考慮問題了。”
“所以我在你眼里,也變成籌碼了嗎?”
少女眼睛紅紅的,卻沒落淚。
她哼了聲,抬起下頜,似乎仲杳就在眼前:“阿杳,你以為我的價值就是個先天高手?還真是小看我啊?!?p> “你變了,我沒有變,我會讓你變回來的。”
“我會帶著你離開這里,去尋仙修行,你不是經(jīng)常說這個嗎?”
“仲家堡少了我們也沒什么影響,讓他們?nèi)糊垷o首,自己散掉,其實也是救了他們?!?p> “等我們一起修成金丹,再回來重建仲家堡,那不是更好?”
“還有季家谷,我們說好了的,會一起奪回我的家,找回我的爹娘,你休想耍賴!”
“我們的約定天地可鑒,除非泉水倒流,竹子開花!”
她走到墓前,撥開碎石,掘墓取像。
少女在此孑然一身,只有一柄劍、一副遺像,哦,還有個仲杳。
既然要離開這,當(dāng)然得全部帶走。
竹林忽然飄搖蕩動,根根青竹發(fā)出微微噼啪聲,細(xì)密連綿,像被雨點洗刷。
少女小嘴張得圓圓的,看著竹葉片片收縮,吐出朵朵白花。
小花轉(zhuǎn)瞬由白變粉,再與葉片一同枯萎,縮在枝條上,壓得枝條根根垂落。
她難以置信的嘀咕:“竹子……開花了……”
大地轟然震顫,就在竹林外,泥石噴飛,一股濁泉沖天而起。
“泉水……倒流了……”
少女兩眼發(fā)直,身體開始搖晃。
濁黃水柱里晃動著粗壯枝條,枝條中間交織纏繞,裹出個巨大的瘤子。
枝條像蟒蛇般扭曲抽動,無比狂亂,還不斷從地下拔起更多枝條,拉出一條煙塵長路,轉(zhuǎn)瞬就深入竹林。
竹林里片片青竹傾倒,連季小竹身前的墳?zāi)挂脖幌崎_。
碎石泥土紛飛,一副畫像高高飛起,落向她身后。
季小竹轉(zhuǎn)頭,視線盯在畫像上,那是她親手畫的父母遺像!
少女拔劍,窈窕身姿閃電般射出,卻朝著相反的方向而去,毫不猶豫。
那是枝條肆虐的地方,那個大瘤子里裹著個人,正在嗷嗷叫喚。
她聽得非常清楚,是仲杳!
“阿杳不要怕!”
少女呼喊:“我來了!”
盡管被仲杳背棄,盡管不明白仲杳怎么遭了難,這可怕的怪物又是怎么冒出來的,少女心中一片清靈,毫無雜念。
她得救仲杳!
至于能不能打贏,更不在她的考慮范圍內(nèi)了。
“清風(fēng)洗靈劍!”
長劍劈出道道淡青劍芒,將根根枝條斬斷。大瘤子破碎,一團人形淤泥落下,正是仲杳。
他嘴里還咬著斷裂的枝條,咬得渾身肌肉勃發(fā),喉嚨里發(fā)出猛獸般的吼叫。
“呃……”
他發(fā)現(xiàn)掙脫了束縛,靠在清香柔韌的懷抱里,氣息和觸感是如此熟悉。
“你怎么樣,受傷了嗎?”
少女急切的問,一只手將他攬在懷里,毫不在意白衣沾上大片污泥。另一只手放平長劍,指住把竹林變成炒鍋的藤蔓妖怪。
“我……呸……”
仲杳吐掉嘴里的枝條,他正咬得上癮,快把那妖怪吸死了呢。
聽到少女的聲音,心中無比安定,就知道這姑娘不會自個跑掉。
時間回到片刻前,仲杳一板磚拍飛佘氏,真氣也耗光了,被藤蔓纏住,拖進水井里。
嗆了兩口水,仲杳有些慌亂,九土轉(zhuǎn)德經(jīng)催動,絲絲暖流竟然從水里抽出,滲入氣海,穩(wěn)住氣息。
陶碗顯現(xiàn),刷出一行字。
【仲家堡井土,無所屬,鄉(xiāng)土之一,二轉(zhuǎn)所需?!?p> 原來二轉(zhuǎn)需要攢的土叫“鄉(xiāng)土”,井里的土恰好是其中一種。
后面還附了數(shù)量要求,仲杳顧不上細(xì)看。
就是這點土,讓他又得了些真氣,可以維持更長時間的內(nèi)息,不至于被溺死。
藤妖還在瘋狂收縮枝條,勒得仲杳的骨頭咔咔作響。尖刺撕開皮肉,染紅了井水。
他趕緊推轉(zhuǎn)真氣,滲入枝條之內(nèi)。
枝條有了反應(yīng),卷動變得遲緩,尖刺也漸漸脆弱,乃至根根脫落。
更多枝條自水井外拉下,層層交織,把仲杳裹成了一個大瘤。
情急之下,仲杳一口咬住枝條,催動九土真氣,把枝條當(dāng)成土一樣猛吸。
他并沒吸出什么,不過枝條急速干枯,表面不斷開裂,溢出黑黢黢的汁液。
汁液混著碎裂藤皮入口,惡心得仲杳想吐,下一刻卻化作絲絲清涼,沖刷得身心激爽不已。
美味!
有些像折耳根,就是少了醬油、醋、蒜蓉、白糖,哦,還有胡豆。
【未知靈種,藤屬,所植之土與鄉(xiāng)土有關(guān)者三,潭土、河土、祀土。】
又刷出的信息讓仲杳訝然,吃這玩意得不到真氣,但能得到跟鄉(xiāng)土有關(guān)的信息?
原來一轉(zhuǎn)之后,還能從其他東西里得到土的信息,真是不錯。
還不是高興的時候,他繼續(xù)咬住枝條,藤妖則瘋狂抽打,把井水?dāng)嚨梅绣佉话恪?p> 這次枝條不再繼續(xù)勒著仲杳,而是想遠(yuǎn)離他。
奈何枝條打了若干死結(jié),把仲杳裹在瘤子里,根本掙脫不得。
藤妖發(fā)出無數(shù)疊音的凄厲尖叫,拽著仲杳,沉入泥土,向水井之下潛去。
身旁從水變成稀泥,再變成干土,偶爾還撞上石頭,仲杳嚇得不輕。
生怕就此埋在了地下,他瘋狂運轉(zhuǎn)九土轉(zhuǎn)德經(jīng),將涌上來的泥土股股吞掉。
眼中刷過一行行字,真氣一股股沖刷氣海,讓他似乎重歸地球世界的碼農(nóng)人生。
不知過了多久,身體一輕眼前一亮,藤妖裹著他破開土層,噴到半空。
然后,落到季小竹的懷里。
吐出滿口黑乎乎的汁液泥水,仲杳抹了把臉,看到混雜著驚訝與關(guān)切的清麗俏臉,咧嘴笑道:“我沒事,就是有點……撐,嗝兒……”
藤妖正在急速遠(yuǎn)離,揚起的煙塵已經(jīng)過了竹林,沿著山腰,朝更遠(yuǎn)處的山腳縮去。
“那是什么?”
季小竹放開他,緊握長劍,作勢欲追。
毀了她堆起的墓,弄壞了她畫的父母遺像,最重要的是差點害死仲杳,她哪會罷休。
仲杳揉著肚子吐水,隨口說:“還不清楚,大概是只藤妖?!?p> 季小竹一愣,揚起的劍尖垂下。
她難以置信的道:“藤妖?就是堡里,還有祠堂里到處都是的那些爬山虎嗎?怎么會是妖怪呢,我一點也沒感覺,這不可能!”
別說你,就連歷代堡主,還有仲長老那樣的高人,都完全沒察覺。
吐完肚子里的積水,他抬頭遠(yuǎn)望,想看清藤妖的去向。
竹林被攪得七零八落,淡粉飛絮漫天,如櫻花般悠悠飄落。
仲杳愕然,竹子開花了?
對了,藤妖的枝條肯定連著地下的竹鞭,剛才跟他廝斗的時候,抽取了竹子的靈力,才讓這片竹林提前開花。
季小竹攤開手掌,接住片片飛絮。
她黯然嘆道:“這是我們種下的大青竹,才活了七年啊?!?p> 仲杳想說我們再種就行了,一片飛絮落進嘴里,帶著細(xì)小顆粒,那是竹米。
嘴里一暖,竹米竟然化入了氣海。
【青竹之種,植入根土,可化土為木?!?p> 【是否植入?】
喲,還能吃種子了?
仲杳欣喜不已,完成一轉(zhuǎn)的好處真不少。
不太明白“化土為木”指的是什么,但應(yīng)該有益無害。
選擇了是,陶碗再現(xiàn),一點青光投入碗中的黃氣,黃氣渦流加速轉(zhuǎn)動。
身體驟然變得沉重,九土氣海轉(zhuǎn)到后臺,把丹田氣海推到前臺。
仲杳此時才覺傷口火辣辣的,肌肉無比酸痛,渾身骨頭,尤其是肋骨刺痛不已。
意識開始模糊,眼皮緩緩落下,感覺自己又被抱進懷里,少女惶急的呼喚。
九土轉(zhuǎn)德經(jīng)可不是永動機,他的神魂支撐不住了。
休息,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