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逃離（Kutado外傳）

　　死亡之風像發(fā)春的貓一樣黏著主人，發(fā)出怪異的叫聲。

　　 Kutado被倒掛在帳篷里的祭品架上，身旁兩個人已經(jīng)死了，有食腐的蟲子在大快朵頤，它們的智力還搞不清楚中間這個祭品是否像兩邊的一樣是死物，但是他痛苦的抽動多少提醒了它們一點。

　　 Kutado是個精壯的年輕人，但是畢竟長期營養(yǎng)不良，艱苦的環(huán)境與寄生蟲的折磨使他無法像一個普通的正統(tǒng)人類保持真正的強壯。雖然他是“火神族”里最善戰(zhàn)的天命武士，但是叛逃就是叛逃，沒有人會為他辯解，哪怕是看著他長大的酋長。

　　這是懲罰祭品的屋子，他的頭仍在滴血，破碎的骨屑刺痛著他的大腦，使他神經(jīng)質地抽搐。野蠻人部落最不理解的就是他人的痛苦，多達三百多個文化各異的部落卻有一個相同的常識：想要自己不感到疼痛，就要殺死帶來疼痛的敵人。同時他們有一個共同的女王，因為他們都知道在大陸西邊有一群住在堡壘里面騎乘鋼鐵巨鳥的文明人，有共同的敵人便有了共同的號召者，那個女王被稱為“母親”。而凌駕于慈愛的“母親”之意志之上的是一個共同的信仰——“圣徒”，他通過在屋子外面的祭壇上面展現(xiàn)神跡向“母親”傳達他先知的遠見，再由“母親”統(tǒng)一發(fā)號施令執(zhí)行生產規(guī)劃以及對星球政府的侵略。部落中有叛逃的懦夫存在就說明有對“母親”的違抗，也就是說對“圣徒”產生懷疑，那個人就必須得到懲罰，最后作為平息“圣徒”怒火的祭品化為齏粉。而真正的勇士功臣會以同樣的方式被光榮地處死，化為地下的星星繼續(xù)服侍“圣徒”。

　　幾個武士掀開帳篷的簾子——由人的大腿骨編織成的骨鏈，畢恭畢敬地讓開路。一個老嫗踏著小碎步進來了，她的全身上下掛滿了跑龍的鱗片與人的牙齒，皮膚上用跑龍的糞便與鴨血涂繪出令人心生畏懼的圖案，她是“母親”。

　　“Magera，tah wuy fahe.（母親，別殺我。）”

　　“Kutado yo，a piervo nay thang xitobos.....ceptes kwajen.....（Kutado喲，你的罪惡不可饒恕，誠懇地接受吧。）”她的聲音嘶啞扁平得像一只鴨子，但是其斷斷續(xù)續(xù)的腔調卻充滿了魔幻的氣息：“Aoy Hawala te baraduxi！Bay gofin nay levaya ron a ladon bho jusitafa！（‘圣徒’的愛是偉大的！他將帶你去一個更痛苦的地方！）”

　　“Tah!Magera，nay pilao.Tah byto dego!（不！母親，求求你，我不想死。）”

　　“Kutado yo! Rones fi a curi ron vad warto muye， wuy gofin nay levanyo ron pue， nay gofin ceptes xitobo y dego.（Kutado喲！像一個勇士前往那個光榮的世界，我將引領你而去，你將接受寬恕與湮滅。）”“母親”升起雙手以及她那虛弱的靈魂（翻白眼）開始吟唱，武士們開始低聲震喝，人皮鼓開始慢擂，祭典之火旋轉而上。他被解下來扛在三個武士寬厚的肩上，一股血腥味蒸騰揮發(fā)，大腦的劇痛陡然增加，聲音與光線撲朔迷離，世界開始天旋地轉。高筑的三層瑪雅式金字塔，四角都修建了羽蛇雕像，被燃燒著不滅之火的護城河所包圍，四方各有一座橋連接著金字塔內部的死亡世界。最高層的平臺中央有一個更為巨大恐怖的存在，是個蹲伏挺身的石像鬼，只是沒有眼睛與鼻子，裂開血盆大口，那就是野蠻人們崇拜的“圣徒”。祭壇周圍是一個類似于古羅馬競技場的觀眾席，早已擠滿了癲狂嗜血的人群，他們扭動著腰肢聲嘶力竭地叫喊?？讣榔返氖窃谀菆鍪〉膽?zhàn)爭中立下戰(zhàn)功的勇士，一共有八組活著的祭品，二十四個勇士將他們從四座磚石橋上扛入祭壇，黑暗瞬間吞沒了 Kutado與過度嘈雜的噪音。勇士們滿懷信心與榮光地走向在祭壇深處等待他們的“圣徒”，滿心期望接受“圣徒”的凈化，而祭品們則在被“圣徒”帶向死亡世界的絕望中跌入惡夢的深淵。當最后八組人抵達祭壇中心的開闊空間時，火把隱約能照亮蹲在黑暗之中的“圣徒”。隨即慘叫聲此起彼伏，最無畏的勇士在一瞬間崩潰成為了嬰兒，所有榮光與驕傲在絕對的恐懼中被撕碎。

　　沒人再理會Kutado是否成功成為祭品，勇士們已經(jīng)被那個飛速跳躍的陰影撕成碎片。他努力掙脫繩索，連滾帶爬地向外跑去，但是“圣徒”很快飛到他前面將一個逃跑的勇士剖腸挖肚。于是他不顧一切地往中間的空曠地帶奔跑，雖然心里明白那里不是出路，但是身體已經(jīng)不受大腦理智的掌控了。就當命運之手快要伸進他頭上的破洞時，他的腳被一個高坎絆倒，眨眼間他落入了一個深井里——這是“圣徒”的沐浴之地。本以為就此躲過一劫，但是當他浮在水面上察覺到從上面掉落下來的渣滓與急促的呼吸聲時，身體又瘋狂地往水下潛深。徹骨的冰涼刺激著腎上腺素飆升，Kutado絕望地感受著肺中的氧氣含量逐漸減少，任憑井底湍急的水流將自己帶去任何地方。

　　石像鬼雕像開始轉動，“圣徒”從雕像腳底的暗門跳躍出來，他仰天嘶吼表示著自己的極度憤怒與不滿，這是“圣徒”第一次在除了“母親”以外的人面前顯露真身?！澳赣H”驚恐地捂住自己的胸口，不久就暴斃而亡。

　　 Kutado再次醒來時，渾身的肌肉都被凍僵了。此時黎明剛剛到來，他正躺在接近大海的一片森林里。這里是野蠻人部落從來沒有探索過的地方，因為傳說這里是“圣徒”的家鄉(xiāng)。美麗的森林在Kutado眼里就如同黑暗地獄，但是他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再次進入戈壁或者沙漠都要經(jīng)過野蠻人的地盤，到時候他會死的更難看，所以他頭也不回地向森林深處走去。

　　出乎意料的是他在不遠處就發(fā)現(xiàn)了一個小村落，這里的居民看上去溫和儒雅，衣冠整潔，從事著最簡單的農耕養(yǎng)殖。呈現(xiàn)在他眼前的就是這么一副美好的畫卷：男人和女人們攜手在田地里使用耒耜和梨勞作，跑龍崽和狗在地頭撒歡，駝龍背著木頭往返于村子和伐木場之間.....沒有殺戮和瘋狂的吼叫，只有綠色掩映和歡聲笑語。

　　他一度懷疑這里是除了星球政府和野蠻人之外的第三個文明。

　　這時一個女人發(fā)現(xiàn)了他，她并沒有露出他想象中的驚恐的表情，而是疑惑而好奇地緩緩靠近。她的嘴里冒出一句生疏的野蠻人語：“Faku.....te nay?（你是誰？）”

　　他的頭顱又開始抽痛，他終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抽泣著回答女人的問題：“Wuy te Kutado，bieno jusitafa ！ Nay pilao， wuy tadas ， gofin dego?。ㄎ医蠯utado，我好痛苦！求求你救救我，我快要死了！）”

　　“Frang ji con？（你從哪里來？）”

　　“Tah cepdo a xitobo Hawala?。ㄎ覜]有接受‘圣徒’的寬恕?。?p>　　女人一下子就理解了這個滿頭血污的男孩是從何處逃來的了。她給Kutado做了包扎，招待他吃了一頓豐盛的早餐，他萬分感激地看著她。

　　 Kutado在這個村子休息了一個月，他了解到，這里是最早一批叫做“地球來的殖民者”在此處建立的殖民點，但是最后科技退步成了農耕社會，此地被當?shù)厝私凶觥耙恋椤?，是“地球的‘圣徒’神話中的美好起源地”，雖然不是很懂，但是Kutado還是認識到了一個更加完整的第二地球人類史。接著女人帶他到一處遺跡欣賞，這是一艘殖民地時期的人類飛船，如果現(xiàn)在的盔通鐵還記得的話，他一定會發(fā)現(xiàn)它與“卡拉什”是何等的相似，但可惜彼時的他沒有一雙發(fā)現(xiàn)美的眼睛。

　　即便這樣，Kutado仍然決定去投奔這個屬于飛船的文明，他想搞懂星球政府與眼前的文明遺跡有何關系。臨行前，女人把飛船上的頭盔交給他作保護，這個頭盔至今都完好無損。不久后，他便出發(fā)了，躲避重重危險，跨越整個大陸，直到在沙丘鎮(zhèn)遇到沙瀑黑。當初出發(fā)時的目的卻早已經(jīng)在現(xiàn)代文明的知識洪流中消磨忘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