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個月后,鬼族部落旁的樹林中。
白繭躺在地上,右手緊緊握著一把小匕首,雙眼看著正上方樹枝上的劃痕,嘴里大口的喘著粗氣。
“已經(jīng)練習了將近三個月,還是無法踏出第七步,如此怎么能在三個月內(nèi)登到樹頂?!卑桌O盯著這顆大樹,又看了看樹枝,實在無法想象如何能迅速的攀爬至樹頂。
“無論如何,再試一次?!卑桌O用力撐起身體,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看了看手中的匕首,慢慢走到樹前,閉上眼睛,回想了一下三個月前,白沐教給他的爬樹方法和口訣。
片刻過后,白繭睜開雙眼,滿眼凝重之色,吐出一口濁氣之后又深吸一口氣,便邁開雙腿開始加速,待接近樹前,右腳用力一蹬,全身躍起,左腳踩在樹桿上,正好借力繼續(xù)用力,左右交替踩踏之下瞬間便已來到第六層樹枝,此時已是他的極限,總是在這個樹枝上腿軟用不上力。
這次力道沒有浪費,尋找的落點也不錯,右腳踩住樹枝,微微彎曲右腿,咬牙瞬間發(fā)力,身體又以一個飛快的速度向最后一層樹枝沖去。
越過最后一層樹枝,雙腿微微彎曲,正準備在樹枝上站定,但是右腳接觸樹枝的瞬間,一股酸痛感襲來,沒能站穩(wěn),身體向右邊傾斜,眼看要跌落下去。
白繭沒有考慮如何做出落地時的保護姿勢,而是右手匕首找到樹干,在身體落下之前,用力在樹干上劃了一道標記。同時也錯過了做落地動作的時間,頭朝下落了下去。
懸在空中的白繭雙手夠不著任何可以借力的樹枝,心中頓時驚慌。眼看就要落地,忽然一股力量將其托住,懸浮在地面上方一寸處。
這時,從樹林里跳出一個人影,蹲在白繭面前。
“小繭,為了這個,命都不要了?”蹲在他面前的正是躲著看了很久的白沐。
“白沐叔叔,我終于成功啦!你可以教我怎么做烤山雞了?!卑桌O看見白沐把剛才驚險的一幕瞬間拋到九霄云外,興奮的叫喚起來,也不顧自己還被倒吊著。
“這次不算,如果不是我在這里,你命都沒了,拿什么學做烤山雞,成功又有何用?”白沐一臉正經(jīng)的看著白繭,眼中盡是嚴厲。
“呃……白沐叔叔,我知錯了,下次我要命,不要山雞。你先放我下來吧!”白繭看著白沐的眼神,似乎認識到剛才的自己有些魯莽,趕緊認錯。
“好啊?!卑足逭f著便站起身,打了個響指,白繭便從空中直接掉下來,摔在地上悶響一聲。
“?。 卑桌O頭先著地,躺地上抱著頭大叫一聲。
“這次給你點教訓(xùn),下次還敢這樣,你就等著散靈吧。”白沐邊說邊走到樹旁的一塊空地,左手憑空一揮,地上便多出幾塊形狀分明的石頭。
“小繭,你看這是什么?”白沐邊說邊露出藏在身后的右手。
“山雞!”白繭睜大雙眼,瞬間跳起來,手舞足蹈的向白沐跑過來。
片刻間,白沐便將簡易的烤架搭建完成,右手劍指一揮,便燃起火來,一邊轉(zhuǎn)動著烤架上的山雞,一邊用手煽動,控制著火勢。
“白沐叔叔,你有火屬性的靈器可以烤山雞,為啥每次都要費力,自己生火烤,還要烤那么久。”看到白沐多次的手工烤雞后,白繭終于說出了心中的疑問。
“噓……別說話,小繭,用靈器烤熟的山雞,是沒有靈魂的。”白沐一本正經(jīng)的向白繭做了個小聲的手勢,然后又自顧自的翻烤著。旁邊的白繭一臉呆滯,啞口無言。
一只烤山雞下肚,兩人都摸著肚子躺在樹下,回味著剛才的山雞留下的余香。
“小繭,生命只有一次,為了某些事情值得付出它,但為了另一些事情卻不值得?!卑足遛D(zhuǎn)頭望向白繭,一臉嚴肅的說道:“你剛才的行為愚蠢之極,為了向我證明你達到了目標,失去了最好的調(diào)整落地姿勢的時機,你很聰明,應(yīng)該知道這意味著什么?!?p> “白沐叔叔,我知道錯了,以后一定謹記教誨?!卑桌O翻起身體,跪在白沐旁邊,低下頭,承認剛才的愚蠢行為。
“你知道就好,不準有下次,這個給你?!闭f著白沐起身向樹林走去,丟給白繭一瓶藥膏。轉(zhuǎn)眼間,已不見人影。
“謝謝白沐叔叔?!卑桌O向著人影消失的地方喊道。
收拾好匕首,涂了藥膏,一瘸一拐的向部落走去。
白繭走到臨近部落的樹林,忽然從旁邊閃出幾個孩童的身影,為首的正是聽學中年齡最大的白末。
“上!”白末不由分說,直接指揮旁邊三人,自己卻站在一旁冷眼觀看。
白繭腿上有傷,不出三個回合,已被兩個高個子男童將雙臂擒住,按住肩膀,單膝跪在地上。
“你無父無母,來歷不明,根本配不上小語妹妹,祖爺爺能賜你白姓已是仁慈,勸你以后離我的小語遠點,否則別怪我不客氣?!卑啄┚従徸叩桨桌O面前,雙手叉腰,一副高傲的樣子,嘴里滿是嫉妒與怨恨,眼中隱約帶有一絲紅光。
說罷嫻熟的掐起法印,口中迅速的念完口訣,右手臂上出現(xiàn)一條青藤,狠狠的朝白繭身上抽去。
“啪!”一聲脆響,白繭背后被打出一條血痕,疼痛難忍,卻沒有哼一聲,緊咬著牙,閉著雙眼,憋住一口氣等待下一鞭的到來。
“這……這次……給你……一點教訓(xùn),下次定不輕饒,我們走?!卑啄┯行@訝,眼中紅光不知何時已消散。沒曾想這剛學會的藤鞭術(shù)法,威力居然如此巨大,輕輕一鞭,居然皮開肉綻,語無倫次的說了幾句便帶頭跑開了。
另外兩個大個子見白末跑了,自然也跟著跑開,剩下一個小個子丫頭膽戰(zhàn)心驚的慢慢靠近白繭。
“小繭哥哥,你沒事吧,白末哥哥只是怕你搶了他的小語,所以對你有些偏見,你別怪他,他也不知道這藤鞭如此厲害?!毙€子丫頭蹲在白繭面前,看著白繭背后的血痕,幾乎要哭出來。
“小……蕓,哥哥……沒事,一點……都……不痛?!卑桌O強忍著劇痛,緩緩站起來,微笑著看著白蕓,“快回去吧,時間不早了。”
“我去找小語姐給你看看。”白蕓還是有些擔心,準備轉(zhuǎn)身去找人。
“小蕓,哥哥真的沒事,你看我還能打拳呢?!闭f著站直身體,掄了兩圈胳膊,笑嘻嘻的看著白蕓。
“小繭哥哥沒事就好,那小蕓先走了,不然要跟丟了?!卑资|看白繭一副沒事的樣子,放下了擔心,轉(zhuǎn)身追著白末的身影跑開了。
“啊……嘶……這藤鞭竟然如此厲害,術(shù)法果然不同尋常,還是先去處理一下傷口吧。”白繭見白蕓已走遠,轉(zhuǎn)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望界峰下,崖壁旁的一個小山洞內(nèi),白繭將藥膏抹在背后的血痕上,藥膏十分神奇,覆蓋的地方一陣清涼,立刻不覺疼痛。
整理好破舊的衣衫,白繭頓時覺得一陣疲憊襲來,興許是白天練習太久,體力消耗過多;興許是心情沮喪。
由于沒法躺著,白繭只能找了個大石頭趴在上面,歪著腦袋,呆呆的望著洞外的斜陽,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八歲的白繭已十分懂事,看著部落里大大小小的孩童都有爹娘疼愛,自己也不免羨慕。雖然花姨和言叔對自己如親生兒子一般,但白繭總覺得好似有一層什么東西隔著,沒有辦法做到不顧一切的去撒嬌,去喧鬧。白沐叔叔、洛叔叔和葶苧姑姑倒是一點都不生疏,對自己也是疼愛有加,但他們修煉繁忙,也只能偶爾抽空來陪襯片刻。祖爺爺每次見到總是點頭微笑,然后褒獎一頓便不見蹤跡。可能對自己最好的就是每天擔心他的小語姐了。每每想到這些,白繭總覺得心頭一暖,雖然不知道爹娘在哪,但是整個鬼族都是他的親人,雖然白末對自己總有一絲敵意,但真的一點也不怨他。
正在熟睡之際,洞外忽然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將白繭從夢中喚醒。
“白繭,我就知道你一個人就會跑這里來?!毙≌Z雙手叉腰一臉嚴肅的站在洞口。
“小語姐,別叫那么大聲,小心招來野狗。”白繭在洞中回話,示意小語進來。
“小蕓都告訴我了,白末居然用術(shù)法打你,他已經(jīng)被祖爺爺罰去面壁思過了。給我看看你的傷勢。”小語邊走邊說,來到白繭背后,一手就掀開白繭后背的衣衫,頓時愣住了。
“啊……這么大的傷口,他怎么下手這么重,我要回去找爹娘去評理。”小語見到一條血淋淋的傷口,不免驚恐萬分。
“小語姐,也就是一點皮肉傷,休息幾天就好了,白末也不知道藤鞭的威力如此驚人,他已經(jīng)知錯了。我不回去是不想他被罰的那么重。”白繭并沒將此事放在心上,勸阻小語不要再生事端。
“好啦,好啦,時間也不早了,我們趕緊回去吧,花姨和言叔應(yīng)該等著呢?!卑桌O見小語還沒有放棄的意思,便岔開話題。
“你怎地如此寬宏,不怕白末下次變本加厲的再欺負你?”小語見白繭的用心也是難得,不免心中替白繭鳴不平。
“不會的,我們鬼族之人皆知畢生使命,怎會妥協(xié)于心魔呢?!闭f著白繭便支撐起身,小語攙扶著往洞外走去。
“慢點,娘親知我能尋到你,已在家等候?!毙≌Z扶著白繭讓其放慢腳步。
“慢著!”剛走出洞口白繭感覺不對,一股危機感從心底升起。
話音剛落,從四面八方圍上來一群野狼,幽亮的眼睛在夜空下泛著紅光,每一只都張著血盆大口,垂涎欲滴,死死的盯著二人,顯然一副餓了很久的樣子。
“是我疏忽了,應(yīng)是我背后的傷痕,散發(fā)出去的血腥氣息將他們引過來的?!卑桌O雙腳站定,抬起左臂護著小語,右手拿出了匕首,雙眼凝視著面前的狼群。
“嗷……嗚……”林中一聲狼叫響起,周圍的狼群開始發(fā)起攻勢。
從前方和左右兩邊共三只狼向二人奔來,站在后方的小語掐好手印,默念口訣,一息之間,地面便生出一團藤蔓將前方的狼纏繞住。
左右兩只狼已奔至面前,忽然躍起,目標是白繭。狼群十分聰明,知道制服白繭后,身后的女孩不足為懼。
白繭見兩只狼皆躍起,便右腿站定,左腳向左上方用力踢去,同時右手匕首劃向右上方。
頓時左腳腳尖踢中狼的咽喉,瞬間向上彈飛出去,右手匕首直接劃破狼的頸動脈,瞬間噴出大量狼血,染紅了白繭的右手。
幾息之間,一狼殞命,一狼摔在地上嗚咽不止。
“嗚……嗚……”這時林中走出一只通體雪白的巨狼,身形足足高過白繭一頭,兩只血紅的眼睛直視著白繭。
剩余四只兇狼從四個方向直接沖了上來,高高躍起,企圖從上方撲殺二人。
小語繼續(xù)吟唱著并不熟練的術(shù)法口訣,手中不停變換著手印,似乎術(shù)法施展還需要一息時間。白繭算準時機,雙腳蹬地,原地跳起,瞬間出現(xiàn)在空中,連續(xù)變換身形踢出兩腳,將其中兩只踢飛。
此時身體已橫在空中,只能用力將匕首扔出,插中其中一只的心臟。
眼看最后一只狼已接近白繭,忽然從后方突出一根木錐刺入狼的身體,并將其彈飛出去。
做完這些,白繭在空中調(diào)整落地姿勢,忽然一個巨大的白色身影從旁邊沖出,將白繭撞飛出去。原來在四只狼躍起時,白狼已開始發(fā)動,二人全力對付四只兇狼,并未注意白色巨狼。
白狼落地站在小語面前,直直的看著她,小語頭腦一片空白,被嚇得沒有任何反應(yīng)。
白繭落地見小語已被白狼震懾,爬起身朝著小語狂奔過去。
白狼沒有猶豫,舉起右爪直接拍下。
白繭起身躍起橫在小語面前,巨爪沒有停頓,直接拍在白繭身上。
白繭氣海處繭殼忽然發(fā)出白光,繭殼分成兩半,露出中間一個白色的光球,一股強大的靈力從氣海沖出,瞬間傾注全身經(jīng)脈,使得橫在半空的白繭全身散發(fā)出耀眼的白光。
氣海中半塊繭殼消失不見,出現(xiàn)在白繭背后,瞬間將白狼彈飛,撞斷了幾顆樹后落在地上奄奄一息,眼中紅光瞬間消失不見。繭殼再次消失,出現(xiàn)在白繭氣海中,漂浮在白色光球旁邊搖擺不定。
一切都發(fā)生在一瞬間,直到白繭落在地上發(fā)出一聲悶響,小語才從震驚中緩緩清醒過來。
“白繭!白繭!”緩過神來的小語不斷的搖晃著地上暈死過去的白繭,滿臉淚珠止不住的往下滑落。
與此同時,靈霄頂中,盤坐在燭之封印旁的無塵忽然睜開雙眼,不可思議的吐出兩個字:“太一!”身影瞬間消失不見。
片刻間便出現(xiàn)在二人身邊。
看著地上的二人,一個昏死不醒,另一個嚎啕大哭,無塵皺著眉頭十分不解:“當年的界門飛星,怎會出現(xiàn)太一的靈息?”
這時,又有幾人前前后后從空中落下。
“見過無塵!”六人先后向無塵行禮,見地上二人并無大礙后皆舒了一口氣。
“嗯,三日后靈霄頂議事。”說罷右手一揮,白繭身體緩緩飄至身前,一陣白光閃過,無塵帶著白繭消失在眾人視野之中。
“娘親,小繭沒死吧。”小語見白繭被帶走,站起身體,擦了眼淚走到花月容身邊小聲問道。
“小繭只是暈過去了,沒事的?!被ㄔ氯輲托≌Z捋了捋頭發(fā),安慰道。
“三日后,靈霄頂再議?!卑?瞇著眼看了看旁邊幾頭狼的尸體,又扭頭看了看那頭奄奄一息的白狼,沒有多說話,便離開了。
“善!”余下眾人見無塵與族長皆未多語,便未言語,行禮后皆消失不見。
樹林中一絲紅煙從白狼身上升起,消散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