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水晶宮內(nèi)獻(xiàn)良策

　　霞光萬丈，千縷流螢。

　　哪吒從來沒有想過，水晶宮居然真的是水晶宮。

　　這座矗立在深海海底的龍族王宮居然是由一塊偌大的水晶石整體鏤空雕就而成，他站在宮前，偏頭望向敖丙，“在這里住，當(dāng)真不會晃眼嗎？”

　　敖丙一笑，朝哪吒做了個請的手勢。

　　進(jìn)宮之后，華麗樓閣，貴重裝飾不一一贅述，走了約有一刻鐘，敖丙領(lǐng)著哪吒來到一處無頂?shù)膶挸ù髲d里，主位上坐著兩個人。

　　左邊是個老者，看起來有七八十歲，臉上皺紋頗深，頭顱低垂，有些渾沌的雙眼微闔著，似是在打瞌睡，雙手放在肚前，一幅老態(tài)龍鐘之相。但老人長臉方額，大目隆準(zhǔn)，眉骨圓起，身披龍袞，貴氣逼人。

　　右邊女子看上去稍年輕些，四五十來歲的樣子，表情慈和，面部廓線圓潤，寬額挺鼻，耳有垂珠，亦是極致富貴之姿容。

　　敖丙上前道，“父王，母親，哪吒來了。”

　　哪吒拱手，“見過龍王，龍母?！?p>　　龍母笑著點(diǎn)頭，“好孩子，好孩子，既來了，就把此地當(dāng)家一樣，隨意玩耍，這還是丙兒頭一次帶朋友上門?！?p>　　哪吒笑著應(yīng)下，心里卻想到之前襲擊陳塘關(guān)的那頭墨蛟，聽說是與龍母好像沾點(diǎn)親，不過現(xiàn)在看來，龍母似是完全沒有放在心上。

　　龍王笑起來也是挺慈眉善目的，“高門名師，果然氣象非凡?！?p>　　哪吒一驚。

　　老龍王看起來一幅行將就木的樣子，一身氣息也是深藏不露，如枯木一般，但到底是從太古之末存活至今的人物，起碼也是大羅的修為，掌握的消息與毒辣的眼光更是遠(yuǎn)非同境之人可比，這是看出來什么？

　　哪吒心中驚異，但臉上是一片笑意，從懷里摸出個橢圓形的純白玉佩，黑繩青穗，巴掌大小，品質(zhì)算不得頂尖，但勝在有巧思，正面雕著降雨之景，云中有鱗爪顯露，見首不見尾，背面刻著四行字：

　　騰龍?zhí)そ{氣，興云化作雨。

　　混沌疑初判，洪荒若始分。

　　哪吒捧著玉佩遞到老龍王跟前，“見小子貿(mào)然要上門，家父便將這早已準(zhǔn)備好的行云作雨佩交給我，送于龍王，薄禮勿怪?！?p>　　老龍王起身，雙手接過玉佩，眼中渾沌之色早已消失，仔細(xì)端詳著布雨圖，又將后面的幾行字念出，又反復(fù)念叨最后一句。

　　然后輕聲喃喃自語：“洪荒若始分，若洪荒始分，我龍族真能回到洪荒始分時的氣象么？”

　　老龍王只是恍惚片刻，隨即清醒過來，扯下腰間那枚表面時刻有因氤氳靈霧纏繞凝結(jié)成的露珠流淌、內(nèi)中隱隱可見有小洞天生滅反復(fù)的壓袍紫佩，鄭重系上李靖所贈的行云作雨佩，降雨圖朝外，刻字面朝內(nèi)。

　　“不是薄禮，是天大的厚禮，小友回去后替老龍謝過李總兵，不日東海龍族自會遞上拜帖，老龍上門答謝?！?p>　　哪吒驚詫于龍王的反應(yīng)，口中答著，“龍王客氣了，回去后晚輩定一字不漏的轉(zhuǎn)告給父親。”

　　龍王笑著說好，坐回靠椅上，又恢復(fù)了那副慵懶模樣。

　　敖丙哪吒拱手退下，在水晶宮里閑逛。

　　敖丙突然想起一事，“你朝那兩位親王不久前又來了，可要去看看？”

　　哪吒想了想，“好，要去拜訪一下的，畢竟長輩?！?p>　　敖丙欣然點(diǎn)頭。

　　這兩位親王在大商境內(nèi)是素有賢名的，一曰伯夷，一曰叔齊，本是孤竹國人，孤竹國是大商東北邊的一個附屬國，兩國皇室同姓，世代交親，乃是紂王的叔叔輩，與亞相比干素來交好。

　　十年前，亞相將這兩位隱逸賢者請出山，輔佐商王。

　　兩人品行高潔，博聞強(qiáng)識，滿腹才華，迅速在朝堂站穩(wěn)跟腳，如今全權(quán)主持與龍族結(jié)盟一事。

　　七拐八拐，來到一處議事大殿，還沒進(jìn)殿，就能聽見爭執(zhí)吵鬧之聲。

　　門是開著的，兩人進(jìn)去一看，一個放滿了竹簡典籍與地圖地志的大長桌周圍圍著不少人，二三十左右，相互爭執(zhí)著，連有人進(jìn)來了也沒發(fā)現(xiàn)。

　　只有四個坐著的老人一言不發(fā)，眉頭緊皺。

　　待湊哪吒與敖丙湊到桌前，諸人才反應(yīng)過來。

　　兩個朱袍黑帽打扮的矮個老人站起來，領(lǐng)著龍族諸人向敖丙行了個禮，

　　“三太子?！?p>　　另外兩個老人則是玄服玉冠，清瘦矍鑠，與大商這邊的官員一起拱手，口稱，“見過三公子?！?p>　　敖丙回禮，“兩位親王有禮?！?p>　　說完，又托起兩個朱袍老人，“丞相不必多禮。”

　　玄服玉冠中的一位則看著哪吒，問敖丙，“三太子，這位是？”

　　不等敖丙作答，哪吒笑著拱手見禮，“哪吒見過大佬爺，三佬爺?！?p>　　兩位老者聞言一愣，“哪吒？倒是有些耳熟，為何稱我姥爺？”

　　哪吒笑著作答，“我母親名殷十娘?！?p>　　伯夷恍然大悟，“你是十娘的孩子，想起來了，想起來了。”

　　叔齊也回憶起來，看著哪吒，“倒是與你舅舅小時候，有幾分相像，你如何會在此？哦，是了，你父親是陳塘總兵，就在這東海之畔，與三太子交好不足為怪?！?p>　　哪吒點(diǎn)點(diǎn)頭，隨后又與龜丞鯨相打過招呼，方問道，“您幾位這是在商量什么呢？”

　　兩位丞相雙眼一暗，伯夷叔齊則是面起怒意。

　　龜丞對敖丙道，“三太子，小裕被打成重傷，起碼十年不能出海布雨了?！?p>　　“什么？什么時候的事？”

　　敖丙臉一下子就沉下來。

　　“就前天，小裕從袞州降雨回來的路上，被截教的人給攔住了，截教的人見小裕氣息不穩(wěn)靈力枯竭，便起來殺人奪寶的心思，小裕重傷逃遁，被北伯侯的人救下了，這才僥幸回來?！?p>　　哪吒聞言目光也一寒，截教日漸猖狂，竟不想居然敢在大商國內(nèi)打殺受封的龍族。

　　敖丙沉聲道，“這事與大商的朋友吵什么，又不是大商的過錯！”

　　鯨相連道：“自然不是商國的過錯，我兩的意思是小裕既然活了下來，此事便小事化了，不再追究，小裕自己也是這個意思。如今正是我東海龍族大計初定的時候，還是莫要橫掃枝節(jié)的好，是兩位親王執(zhí)意要追究?！?p>　　伯夷說道：“不錯，三太子莫要錯怪了兩位丞相，貴族族人在我大商國境內(nèi)降雨，被人襲擊，這是落了你我兩族的顏面，自然不能這么輕易算了。”

　　叔齊附和。

　　敖丙稍作思忖，嘆道：“多謝兩位親王維護(hù)之心，不過此事還是暫且擱置吧，如今緊要關(guān)頭，還是安穩(wěn)行事為好，日后讓族人小心些便是?！?p>　　“三太子，這……”

　　伯夷親王正要反駁勸說，但被哪吒打斷。

　　“大佬爺，此事定是不能善罷甘休的，不過也不必急于一時，還是先行調(diào)查一番為好，看看是幾個截教門下弟子要?dú)埲?，還是截教不愿龍族與我大商交好，甚至……”

　　“甚至是截教不愿我龍族從這業(yè)障泥潭里脫身？”

　　敖丙接過話頭，滿目森然。

　　頓時，議事大殿內(nèi)一片寂靜。

　　遠(yuǎn)處寢宮內(nèi)昏昏瞌睡的老龍王頓時目射金光，但瞬間散去，老龍王的眼皮子又重新閉上。

　　大殿里，哪吒又道，“龍族布雨后心力交瘁，靈力枯竭，若是有人有心在布雨之龍歸海路上埋伏著，確實是個大問題?！?p>　　叔齊道，“方才就此事也有商議，不若令國內(nèi)各兵營時刻注意著頭頂上的動靜，若發(fā)現(xiàn)有龍族呼救，便迅速救援？”

　　“不妥，布雨之龍修為普遍較高，那偷襲之人修為必然也不差，尋常士卒趕不及?！?p>　　“那每次我朝派人護(hù)送？”

　　哪吒聞言看了一眼東海丞相。

　　果然，龜丞立時搖頭，“若如此我族有何顏面攬下這布雨的差事，這香火功德拿的也不安穩(wěn)?！?p>　　敖丙皺眉，當(dāng)年龍族立誓，絕不出海登陸，如今只有十來位受人王敕封的族人因功德庇護(hù)可以例外，若派本族高手護(hù)送，必然會招致天罰，此事倒是有些難辦。

　　哪吒想了想，說道：“若是布雨之龍不必歸海修養(yǎng)即可?！?p>　　敖丙立即追問：“什么意思？”

　　“我大商國內(nèi)江河湖泊眾多，其寬闊足以讓龍族安歇，若是大王與龍王共同詔令，授布雨之龍以爵位，將水運(yùn)濃郁的湖泊或江河賜為食邑之地，姑且稱之為湖侯，河伯。

　　然后將原本效法城隍廟、欽定修建在國內(nèi)各地城池中的龍王廟，改為修建在江河湖泊邊的湖侯廟，河伯廟。

　　這樣一來，香火功德還是落在你們龍族頭上，而且布雨之龍只管在其指定轄界內(nèi)布雨疏洪即可。

　　如此，布雨之龍降雨之后，即可回湖泊修養(yǎng)，靈力恢復(fù)得快，要不了多久就可以進(jìn)行第二次降雨，大大節(jié)省了往返時間。

　　而且布雨之龍有香火庇佑，一般人也不敢隨意打殺，即便是打殺了，只要有一點(diǎn)真靈猶存，便可依附于廟里金身之上，日后或是轉(zhuǎn)生，或是報復(fù)，皆要方便許多?！?p>　　哪吒自顧說著，殿內(nèi)龍族的眼睛也越來越亮，大商這邊卻是不少人皺起了眉頭，只有兩位親王老神在在。

　　“若是依此計，對你們龍族有萬般好處，但卻也是有兩點(diǎn)冒犯之處?！?p>　　哪吒話鋒一轉(zh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