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柳鶯婉叩氤氳開（1）

　　晚膳是和公孫尚在一起用的。

　　父帝在世時，我喜歡拉著父帝用膳，一天三頓，一頓不少。其實天仙有仙澤養(yǎng)著，無需膳食，但我覺得那些飯菜好吃，所以頓頓不落，父帝喜歡陪我，所以也頓頓不落。父帝崩逝后，我就沒有用過膳了，那時才發(fā)現(xiàn)這些飯菜其實索然無味。

　　來到人界，脫離了九重天的仙澤，才又繼續(xù)按時用膳。

　　做這桌飯菜的仆人還是天庭專司膳食的天婢，仆人所用的食材還是天庭的那些食材。可現(xiàn)在，我竟又重新嘗出飯菜的美味來。

　　公孫尚正加著菜放入食具，看到我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他，打趣道：“你想吃？”

　　我不禁皺起眉頭，瞥了他一眼，“誰想吃你剩下的?！?p>　　公孫尚垂首輕笑。

　　我偏過頭看向竹門，對面就是我的竹屋，幾日前我還獨自坐在竹屋里飲茶，今日我竟和公孫尚在一張方桌上用膳。

　　真是不可思議。

　　“想什么呢？”公孫尚抬眸看向我。

　　“幾天前我還自己在那兒飲茶呢?！蔽抑噶酥笇γ娴闹裎?，如實相告。

　　公孫尚拿起絹帕，邊擦手邊道：“你泡的茶很好喝。”

　　我接話道：“少爺喜歡飲茶？”

　　“喜歡，我喜歡邊飲茶邊想事情，心情舒暢，能更快的想到結(jié)果?！惫珜O尚道。

　　“以前，我阿父也喜歡飲茶。”我回憶道。

　　公孫尚不解地看向我，他不懂我為何這么悲傷。

　　我整理好自己的情緒，笑了笑，“今日的晚膳很好吃，少爺早些休息，凌澴就不打擾了。”

　　公孫尚也沒打算深究，將手邊干凈的絹帕遞給我道：“你也早些休息?！?p>　　回到自己的竹屋，我還是像初來人界時一樣，坐在窗子前向外望。夜空繁星璀璨，四周有隱隱的蟲鳴，清涼的晚風(fēng)拂過面頰，一切清幽又美好，這些都是父帝不曾見過的。

　　雙眼掠過公孫尚的竹屋，才發(fā)現(xiàn)他也正站在窗子前，面色凝重地注視著我。

　　視線與他相交，剎那間，萬籟俱靜，只剩自己的心跳聲。莫名挪不開眼，我放任自己沉浸在這場對視里。

　　公孫尚也極具耐心，平靜地看著我，雙眸認(rèn)真掃過我面頰的每一寸，然后重新沉溺回我的眼中。

　　此刻，寧靜卻又澎湃，有什么東西呼之欲出。

　　我和他就這樣安靜地待了許久，直到有人來向公孫尚稟報事情，他才轉(zhuǎn)身離開，關(guān)上了窗子。我也回過神來，起身離開。

　　昨夜下了雨，積了水，今日晨起各處都濕漉漉的。

　　“樂小姐?！惫珜O尚在竹屋外，透過窗子叫我。

　　我出了竹屋，走到他面前道：“少爺。”

　　公孫尚眼帶笑意，“起來了？”

　　起來了。

　　這還不明顯嗎？

　　忽然間很不喜歡他跟我客氣講話的感覺，我趕在他開口前問道：“今日可有什么安排？”

　　“還沒有?！惫珜O尚反問我，“你想去哪？”

　　“我？”

　　“我?guī)愠鋈プ咦?？”公孫尚興致極高道。

　　“好呀。”我道，心情也不錯。

　　要想去別的地方，就要先走出竹樓所在的小竹林，可由于昨夜下雨了，道路變得泥濘不堪，十分難走。

　　我提著裙擺，繞開路上的坑坑洼洼，小心地走著。忽然感覺到左手手腕被人牢牢抓住，整個人往那人的方向偏了三兩步。而后才注意到，有棵樹在我身側(cè)，剛剛光顧著腳下，沒往前看，險些撞上了那棵樹。

　　再看向自己的左手時，手腕已經(jīng)沒有被拉著了。我扭頭看向身側(cè)的公孫尚，笑著道：“多虧你了。”

　　他此時正看著我，神情不太自然，可能是沒想到我身為天女卻這么笨吧。我不笨，只是偏巧凈在他面前出丑，上次差點被凡人的匕首掄到，這次差點撞到樹上。

　　“你可不要以為我笨啊，我只是沒留意而已?！边€是要解釋一下的。

　　“沒……”他氣息有些不穩(wěn)，“沒覺得你笨?！?p>　　他這是怎么了？

　　“繼續(xù)走吧，你自己小心一點。”正當(dāng)我百思不得其解時，公孫尚扔下一句話，走到了前面。

　　他在前面步子稍快，我在他身后埋頭追趕。

　　“我們要去哪兒？”我問道，因為他是背對我的，我特意大聲了些。

　　忽然腦袋撞上了什么東西，一直跟在他身后，我以為不會撞上什么，便沒有抬頭往前看，哪能想到這樣都能撞上東西。

　　真是丟人丟大了。

　　……千萬別是撞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