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曾經(jīng)愈合結(jié)痂的傷疤,再去手賤的把好不容易結(jié)的痂去摳掉,傷口還是會流出血。
這個道理,陸懌舟又怎么會不明白呢?
陸懌舟緊了緊牙關(guān),之前在車上想了好多見到她想說的對白,此時此刻在見到沈予之后,已然不知從何說起了。
好像說什么也不是,不說什么也不是。
四年不見,沈予已經(jīng)剪掉了那一頭烏黑濃密的長發(fā),留著一頭利落的披肩發(fā),還松松散散的扎著,耳邊還垂著一縷碎發(fā),陸懌舟站的位置離她不遠,還依稀看見了那一縷碎發(fā)的發(fā)尾有幾根頭發(fā)分叉的特別明顯。
她瘦了一圈,下巴尖了一些,臉也小了,看上去與四年前沒什么太大的區(qū)別,可是陸懌舟就覺得她看他的眼神中似乎少了什么。
“可是,仔細保護好傷口的話,傷口還是會愈合的。”
沉默了片刻,陸懌舟說了一個并不合理的回答。
“陸懌舟,一把刀子在你的手上劃了一道很深的口子,你去醫(yī)院縫了幾針。過一段時間,你的口子好了,而你的手上卻多了一個難看的疤痕。每每你看到那道疤痕,你就會記起來當初劃了這道口子的疼痛?!彼鲱^看著他,目光里卻閃爍著什么晶亮的東西?!拔也皇鞘裁词ト?,我受傷也會疼?!?p> “對不起?!?p> 陸懌舟低下頭,沒出息地說了這三個字。
沈予嘴角露出一個嘲諷的微笑,她說話的語氣淡淡的:“倘若這世間,一句對不起就能解決的話,那么也不需要警察和法律了?!?p> “沈予......”陸懌舟一臉無助地看著她,不知所措,他伸出手,試圖去扯沈予的手。
“你放心,我們還是好朋友,你說過的,我們適合做朋友?!鄙蛴钃P了揚下巴,后退一步,避開了他伸過來的手,如是說道。
陸懌舟無力地垂下手,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無比苦澀的笑容出來,重復(fù)她的話:“是......我們適合做朋友?!?p> 陸懌舟才知道,原來一句“我們適合做朋友”,會是這么地傷人。
也難怪,沈予不肯原諒他。
“懌舟,關(guān)于喜歡你,這么多年,我可能因為你的某句話,某件事,突然就在某個瞬間想放棄了??晌铱倹]出息地又因為你對我那一絲無所謂的關(guān)心在意,因為那一絲渺茫的希望把對你的喜歡卑微地死撐到底。這么多年了,我們都長大了,畢業(yè)工作了,我也該為自己著想了?!?p> 沈予說著說著,眼角就流出幾滴晶亮的淚花,她吸了吸鼻子,接過陸懌舟遞過來的紙巾,擦了擦眼淚和鼻涕。
有些東西,我們錯過了就是錯過了,再回過頭去挽留,那就是自作自受。
比如曾經(jīng)擺在陸懌舟面前的,沈予對他一腔赤誠又義無反顧的喜歡。
年少的時候,我們總以為自己擁有著很多東西,例如時間,例如朋友,總覺得來日方長,所以什么都不怕??墒獠恢?,一些人和東西在我們長大之后就消失不見了。
那些從我們?nèi)松壽E中消失不見了的人,我們統(tǒng)稱為:“過客”。
不是我們年少輕狂不懂珍惜,而是涉世未深的我們總以為來日方長。
陸懌舟怔怔地站在原地,兩條腿像是被灌了鉛似的,一點向前一步的力氣和勇氣也沒有。他張了張口,最后什么安慰的話也沒說出來。
兩個人就這么靜默無聲地看著彼此,沉默了片刻,沈予又開了口,她說道:“回去吧,時候不早了。”
陸懌舟垂下頭,用細若蚊鳴的聲音說了句:“我明天一早就回洛城了?!?p> 沈予側(cè)頭,微怔:“你說什么?”
陸懌舟擺擺手,故作輕松道:“沒什么,看到你現(xiàn)在挺好的,我就放心了?!彼D了頓,又道:“你忙吧,我回去了?!?p> 沈予點點頭,“路上注意安全。”
陸懌舟站在那里,目光深邃的看了她一會兒,什么也沒說,轉(zhuǎn)身拉開玻璃推拉門就走了。
看著他越走越遠的身影,沈予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轉(zhuǎn)身回到醫(yī)師辦公室了。
喜歡一個人六年,是怎樣的一個概念呢?
大概是這個人從情竇初開就對另一個人一見癡心,情根深種,旁的人再好再優(yōu)秀,也只如過眼云煙,一概入不了自己的眼。從情竇初開到逐漸成熟,六年,就是一個青春。
一個人的青春年華,又有幾個年頭呢?
陸懌舟從仁愛動物醫(yī)院出來,從兜里掏出兩枚硬幣,徑直地走到公交車站牌前等候著經(jīng)過自己家小區(qū)門口的77路公交車。
陸懌舟也沒什么心情去看手機,面前就是寬敞無比的大馬路,來往的車子絡(luò)繹不絕,又臨近回家的高峰期,出來玩的人大多乘興而歸,來往不斷。人行道上的行人腳步也是急急忙忙的,忙著回家吃一頓家里人做的熱乎飯。
他只覺得自己挫敗不已,在洛城念完大學(xué)后隨便找了一家國企當著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小職員,每個月拿著固定的收入,當初的那些夢想理想的竟也一事無成。父親陸明岸看見自己的兒子這樣,雖一句話也沒說,可陸懌舟心里清楚,父親已經(jīng)對他失望透頂了。
他現(xiàn)在就如溫水里的青蛙,沉溺在溫水之中,一點也不想掙扎,自甘墮落。
終究還是活成了自己小的時候最討厭的樣子了。
陸懌舟無力地扯了扯嘴角,嘲笑自己再怎么努力地向家人證明自己,都不過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罷了。
我們每個人小的時候都有各種各樣的愿望,有的人想當一名醫(yī)生去治病救災(zāi),有的人想當一名老師去教書育人,有的人想當一名警察去伸張正義。而陸懌舟小的時候只是想當一名裝修設(shè)計師,來彌補自己家庭的缺憾。
原生家庭的環(huán)境真的能影響一個人。陸懌舟十一歲的時候父母離婚,父親不到半年就娶了一個女人進門,告訴陸懌舟和陸懌舟的弟弟陸懌言說,從今以后,這個女的就是他們的新媽媽。
晦暗的房間里,陸懌舟抱著弟弟躲在角落里,看著面前那個已經(jīng)沒有任何和善的父親,更是嚇得話也不敢說一句。
一百平的房子里,除了那些家具家電,到處都是灰白色的墻,猶如一個巨大的囚籠,囚禁著他,讓他本該鮮亮多彩的童年變成了毫無生機可言的灰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