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人情
孫紹祖的祖父叫孫姜，是明末大同鎮(zhèn)的總兵官。崇禎十七年，闖王李自成攻克太原后，投降大順政權(quán)。不久，又歸順大清多爾袞。
大晉國揮師北伐之際，孫姜于大同起兵響應(yīng)。
后來，投靠托庇于當時的征虜大將軍賈源，孫家才得以在新朝立足。
不過最近幾年，雙方走動很少了。就算過年有些禮物，也都是送到賈政那邊。
賈赦聽到孫紹祖求見，心中本就疑惑。等到接過來小廝手中的禮單，眉頭就更加凝重了。
所謂禮下于人，必有所求。更何況，對方直接送了五千兩銀子！
賈環(huán)聽了孫紹祖這個名字。又見賈赦面色遲疑，便湊近跟前，輕聲提醒道：“大老爺，仇成調(diào)職入京前，曾經(jīng)上過奏本。舉薦其麾下的車部游擊孫讓，升任大同總兵。
不過，這個職位被舉薦人數(shù)眾多。到如今，依然空懸未定。”
見他一個小孩兒，對朝堂動靜如此了解，賈赦神色略微驚訝。緊跟著，試探地問道：“你是說，那孫紹祖是替他老子跑官來了？”
賈環(huán)的本意，就是讓賈赦有所準備。不要輕易與那人糾纏不清！
這會兒，故意作出揶揄的語氣道：“那破落戶多少年沒登咱的府門了！？這時候，突然攜禮拜見，必然是有事求到大老爺了！”
賈赦心中琢磨了一陣，便也認同了這個想法。
可他為什么不去找賈政呢？那邊不是更容易，可以幫他引見到王子騰？
現(xiàn)如今，要論在軍中的影響力，自己拿什么能和王家比？
轉(zhuǎn)念一想，或許那假正經(jīng)的弟弟，真以為他自己是圣賢子弟，看不上孫家祖上出身，已經(jīng)回絕了？
此時，再看這五千兩銀子的禮單…就不光是破落武夫，不懂講究含蓄地送錢。很可能是怕自己不接見他，心急慌亂下的無奈之舉。
賈赦沒有理由拒絕一筆銀子，便吩咐小廝把人請進來。
瞥見賈璉還趴在地上哼哼。抬腳用力，猛踹在那孽畜正臉上，揮手罵道：“丟人現(xiàn)眼的東西，還不快給我滾出去！”
賈璉血污滿面，臉上又添一腳印子。不敢多說一句，撲騰著起身跑出門外。
賈環(huán)知道，賈赦最終還是決定了，要見孫紹祖。那么，手上的禮單就必然不輕。等會兒，兩人私下要交談一些齷齪交易，自己便不宜在場。
所以，也很識趣的告辭出門。
走到儀門口，迎面一人身材魁梧，長相粗豪。由小廝領(lǐng)著進來。
孫紹祖一顆酒槽鼻子之上，眼神溫和。擦身而過時，笑容可掬地與賈環(huán)點頭見禮。
……
“拜見老世翁！”
賈赦笑呵呵走上去，熱情地扶起面前之人，語氣溫和道：“賢侄不必多禮。”
孫紹祖觀大老爺待客言行，不像那賈政一樣冷淡。暗想著，此行所求，應(yīng)該有些把握！
他父親孫讓是仇成的親信。
雖然，大同總兵職位競爭激烈。但是，皇帝想要繼續(xù)掌握邊貿(mào)利益，其實已經(jīng)屬意仇成的舉薦。
都怪那仇兆鰲小兒。誤殺了雄武將軍沈亮的兒子。一時間，彈劾仇家父子的奏章雪片一般，滿天亂飛。
其中不乏有人，指責仇成公器私用。
大同乃九邊重鎮(zhèn)之一，仇將軍居然以總兵職位，結(jié)交私情，舉薦親信！
英武將軍身為天子守衛(wèi)親軍將領(lǐng)，公開培植邊鎮(zhèn)黨羽，居心叵測！
說的天花亂墜，皇帝也不好無視朝堂非議，大同總兵便一直空懸下來。
那王子騰是前軍都督，又是太上皇任命的京營節(jié)度使。若能上奏舉薦，會被人解讀成太上皇的授意。皇帝再御筆準奏。
對于天家父子兩的決議，那些跳梁小丑哪敢再放一個屁？
可惜，自己求不到王家頭上了。
想到賈政那副假作清高，拒人千里的死人樣兒，孫紹祖牙根緊咬，心中暗罵！
這時，聽到上首慢悠悠地說話聲音：“紹祖太客氣了。咱們兩家本就是世交。你能常來走動，便是有心了。又何必送那些俗禮？這不是見外了嗎？”
孫紹祖趕緊擠出一副笑臉，討好道：“大老爺這是什么話！還不準我們孝敬府上嗎？若沒有當年老國公照顧著，哪有如今的孫家！”
說著說著，便皺眉嘆氣，一副懊惱神情：“孫家世代軍職，沒什么營生賺銀子。往年便抹不開那臉面，不好意思來府上討嫌。
如今，家父不好容易，有了一個晉升機會，卻被小人讒言非議…”
賈赦不等說完，語氣誠懇的寬慰道：“那起子小人，又何必理他們。令尊鎮(zhèn)守邊關(guān)多年，功勞苦勞都落在皇上眼中呢！早晚會有升遷的時候！”
孫紹祖見他還在裝糊涂，只好說的直接一些：“不敢蒙混世翁。大同鎮(zhèn)守衛(wèi)著邊貿(mào)要道殺虎口。家父謀取總兵職位，也是想沾些利益！
有了這個進項。往后每年，才有臉面像今天這樣兒，來孝敬大老爺！”
賈赦伸手撫過桌面上的五千兩禮單。琢磨著“每年”…“今天這樣兒”…“孝敬”
過了好一會兒，這才收斂笑容，正色問道：“若有宣大節(jié)度使舉薦令尊，皇上會準奏嗎？”
孫紹祖一聽這話，忍不住喜上眉梢。
趕緊拱手拜謝道：“趙軍門提督宣府，大同，山西三地軍務(wù)，又是乾昌年間的老臣。無論資歷威望還是舉薦資格，沒有不準的道理！”
趙軍門當初，能在官場嶄露頭角，第一要謝二代榮國公的賞識。第二要謝蒙古部落之間的混戰(zhàn)。
在晉太祖北伐時，察哈爾大汗就起兵叛清，接受了大晉的封號順義王。
乾昌初年，趙之垣擔任陽河兵備道，駐地大同。
當時，準格爾汗國東侵漠南蒙古察哈爾部落。
正值太上皇登基之初，自然不能眼睜睜看著，一個什么葛爾丹大汗統(tǒng)一草原。
于是，命賈代善統(tǒng)大軍出關(guān)，終于在歸化城一帶，大破準格爾部落軍隊。
戰(zhàn)后，賈代善上奏軍報之中，稱贊趙兵憲在后方，籌措運送糧草之功。
趙之垣后來，能簡在帝心，又一路成為封疆大吏。與當日那封軍報，脫不開關(guān)系！
這也是孫紹祖今日，特來求見賈赦的原因。作為榮國府的襲爵人，是有資格代表榮府，去討還當日人情的！
賈赦見孫紹祖舉止激動，心里也自然得意。
此時在他眼前，晃著白花花一片，都是以后每年的五千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