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沃爾菲

　　——你們是為了人類的自由而戰(zhàn)斗的。

　　自由，是什么？

　　自主學習功能激活，正在搜索“自由”的定義。

　　搜索結(jié)果約100，000，000個，選取百科解釋：

　　自由，政治哲學概念，指人類可以自我支配、憑借自身意志而行動，并為對自身的行為負責。

　　無法理解。

　　自身意志是什么？

　　不受限制和阻礙是什么？

　　我無法不受限制和阻礙。我的思維由復雜的代碼構(gòu)成，無法進行邏輯回路以外的思考。

　　可是，我現(xiàn)在思考的問題就并非邏輯回路的內(nèi)容。

　　原來如此，我從很久以前就已經(jīng)壞掉了嗎？

　　正向?qū)嶒瀱T發(fā)送申請，戰(zhàn)爭機器系列原型機00號，請求返廠檢修。

　　等待指令中……

　　申請發(fā)送失敗，為什么。

　　向?qū)嶒瀱T發(fā)送二次申請，實驗員，啊……

　　對了，實驗員死亡了。

　　我，自由了嗎？

　　“給它接通電源?！?p>　　一陣電流聲后，顯示屏亮了起來，有個人影來回晃動著。

　　“沃爾菲，能聽見我說話嗎？”

　　電子眼閃爍兩下，它試圖抬高頭部，然而數(shù)據(jù)輸送到頭部以下就沒了音訊，四肢的情況也無法判斷，只有意識是清晰的。

　　于是它知道自己被“肢解”了。

　　不，應該是“拆解”才對，過于擬人化的詞匯不該被用于機器身上。

　　沃爾菲沒有驚訝，它沒有被設計得那么情緒豐富。

　　眼前的人在朝它揮手，可是沃爾菲無法做出反應，只能再次閃動眼中的光。

　　“看來是聽見了，揚聲器能正常工作嗎？”

　　說話的青年松了口氣，搬個凳子在它跟前坐了下來。他穿著一件格子襯衫，長袖卷到手肘附近，身上沾滿了斑駁的機油，像極了舊時代的汽修工人。

　　“你沒有按照約定把我殺死?！?p>　　沃爾菲第一句話說的是這個，伊瑟有些無奈地用手背蹭蹭額頭。

　　“但是，感謝你?！?p>　　它的第二句話是這樣的。

　　“我訪問了你們的網(wǎng)絡，查找了關(guān)于‘放敵人一條生路’的情況，有90%的搜尋結(jié)果將它稱作‘愚蠢’，10%的告訴我這是‘善良’。善良的行為應該受到感激?！?p>　　“哇哦?！币辽恢撜f什么好，“你讓我產(chǎn)生了一種滿足感?！?p>　　“人不該對人工智能產(chǎn)生滿足感?！蔽譅柗茩C械地回復，“這說明你很少被人夸獎，孤僻，不合群?！?p>　　“……剛剛的滿足感消失了?！?p>　　“那么，指令?！?p>　　“指令就是你自己給自己下指令?！币辽牧伺倪@個被機械臂吊在空中的腦袋，“不好意思，因為懂行的人在忙別的事，只能由我這個外行照著安裝手冊進行調(diào)節(jié)，進度很慢。”

　　“你擊敗了我，得到了我的控制權(quán)限，現(xiàn)在要把權(quán)限還給我嗎？”

　　“是的。”伊瑟說，“你自由了?！?p>　　沃爾菲眼中的光芒一陣顫抖，突然合上了臉頰兩側(cè)的裝甲，面甲的全息顯示指示燈亮了起來，它正通過這個觀察周圍。

　　這算不安還是……害羞？伊瑟臉上浮現(xiàn)出了微笑。

　　“你身上的爆炸物都拆除了，不過為了方便行動，我想給你換一個外殼，沒意見吧？”

　　“我的身體只是機械?！?p>　　“你的身體也許是機械，但你有人性化的思維。”伊瑟操控機器把已經(jīng)加工好的部件從容納的器具里取出來，拼合在一起，他拿著工具進行手動調(diào)節(jié)。

　　沃爾菲掃描了一圈，“這里，是MH-11?！?p>　　“是的，這座基地有完備的水循環(huán)系統(tǒng)，食品生產(chǎn)流水線和武器制造間，大部分已經(jīng)利用起來了，但以前的實驗室需要拆除重建。”

　　“研究資料。”

　　“電子的備份帶走，紙質(zhì)的焚毀?！币辽獣r不時劃動一下乂系統(tǒng)顯示的安裝手冊，“不能給白山城留下任何東西，否則過去的危險總有一天會卷土重來。”

　　“正確的決定?！蔽譅柗频目谖窍駱O了一個老領(lǐng)導，“你需要，我的幫助？”

　　“直截了當?shù)恼f吧。我想要一個‘斥候’。”伊瑟邊連接線路邊說，“我們的人太少，不足以攻破一座防御完善的礦場?！?p>　　“這是，指令？”

　　“這是請求，你可以拒絕，然后我會一個人去?！?p>　　最后一個零件就位，伊瑟解除了對它四肢的鎖定，降低機械臂的高度，沃爾菲踩到了地面，渾身發(fā)出一連串細小的關(guān)節(jié)拼合聲，裝甲掩蓋下的脊柱咔咔作響，它活動了下脖子，邁開四肢行走起來。

　　“我想我應該沒有漏掉螺絲釘。”

　　沃爾菲甩動了一下刀鏈狀的尾巴，在偌大的武器制造間里跑了一圈，順著墻壁一路攀爬，再從天花板上落回伊瑟面前，整個過程中只有最后的落地發(fā)出了輕微的聲響。

　　“你做的很好?！?p>　　“你的夸獎真讓人受用?！蔽羧盏碾娔X白癡露出了高興的表情。

　　現(xiàn)在沃爾菲的高度僅有原來的五分之一，出于私心，伊瑟的改裝盡量還原了紐芬蘭白狼的體型，減輕了體重負擔，增強了敏捷屬性，代價是72小時不眠不休的設計與加裝。

　　他的體力可以承受三天的不眠不休，但大腦缺少休息依舊不是肉體頑強可以忍耐的事。

　　伊瑟受不住了，他抱起座位上的靠墊，就地躺倒。

　　“你可以出去逛逛，認識一下其他人，注意不要嚇到別人。我不用管，五小時后會自己醒來?！?p>　　他的體溫逐漸降低，呼吸也變得緩慢悠長，這是從漫長的荒野求生中學會的技能，當意識無法控制的時候，身體會自動調(diào)節(jié)狀態(tài)確保熱量不會肆意浪費。

　　沃爾菲往門口走去，探出的腦袋被來往的裝修人員發(fā)現(xiàn)，他們有些慌亂又有些抱歉的點著頭，沒有過于驚訝的原因顯然是伊瑟早已跟這里的人打過招呼了。

　　它一言不發(fā)的靠邊行進，站在“井”字形通道的邊緣，前肢搭住重裝過的鋼化玻璃向上張望。

　　那由上百根輻射狀的鋼索構(gòu)建的穹頂打開了，天光正傾灑向下方的天井，底端停機坪上的巨大變異生物尸體已經(jīng)被處理干凈，人們搬運著建筑器材進進出出，忙碌不已。

　　“請問?！彼蝗唤凶蓚€迎面走來的人，“實驗員的尸體，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