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都已經(jīng)是破曉的時間了,天空卻仍舊是灰蒙蒙的一片,顯得毫無生氣。
雨點拍打著窗戶,發(fā)出啪啪的響聲。
第一次這么清閑,居然有些感到無聊。
話說回來,的確很久都沒下過這樣的雨了。
古婁因為有重要的事情要處理所以沒來幫忙訓練,而且這種天氣不論怎么說想要訓練都太過牽強。
所以現(xiàn)在林子晨只是用雙手支著下巴,呆呆地望著窗外朦朧的景物。
一切事物都融入進了灰色的雨中。
“別發(fā)呆啊,明明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嘛?!傲柩┮恢痹谶吷萧[著說什么雨中漫步是非常有意境的事情,無論如何林子晨都該去嘗試一下。
但說到底,只是想讓林子晨去檢查一下機關的運轉(zhuǎn)狀況吧。
“喂喂…這樣子出去就算是男人也會感冒的好嗎!“林子晨用力甩了甩腦袋,同時將身上那件開了花的單薄襯衫緊上一緊。
“所以才說你是男人唉!“凌雪不滿地埋怨道,“之前你裝死睡覺的時候可一點都不客氣,所有的修復工作都由我一個女孩子完成難道不覺得過意不去嗎?“
“不行!無論如何都不行!“林子晨莫名其妙地鬧起了別扭,不知道是不是被霽給傳染了,他最近也開始有點抵觸雨季了。
“真是服了你了…“凌雪輕嘆一口氣,走到床邊仰面倒了下去。
“抱歉…警報不停地閃著的確讓人心煩?!傲肿映肯胍鲂┦裁矗€是選擇不在這種天氣進行為好。
“不提了啦,倒是你天天那么拼命地訓練有沒有什么收獲?“凌雪抬起胳膊,把手掌伸向天花板,問道。
“嗯!不知道為什么特別有實感,就像是進行過預演一樣?!罢f到練習的事,林子晨立馬展露出了笑容。
“男人也就只有在這種事情上才會那么有干勁吧…“凌雪長出一口氣,把手收了回去。
“哪里有!明明針線活和做飯也有全神貫注的去做吧。“林子晨扶著窗臺如此反駁道。
“唔,就這一點你倒是個個例。“無可置疑的是,這個男孩子的家務能力還蠻過得去,就先前為自己做的那頂洋帽自己還是很喜歡的。
所以說骷髏的身體如果沒有帽子的話會很不方便嘛。
“不過今天到底該怎么熬過去…這雨可不像一時半會會停的樣子?!耙驗楸粋魅玖藢τ晁^敏的屬性,林子晨不自覺地抖了抖身子。
“恐怕只好發(fā)呆玩了吧?“凌雪反問道。
“無從反駁這一點還真是讓人無奈呢…“林子晨給出了贊同的答復。
看樣子恐怕要被迫進行窩里蹲日程了?
“閑得無聊想要訓練的話自己去找他不就好了!“維扎爾德此時再也忍受不了兩人的碎碎念,丟下擺得遍地的藥瓶忽地站了起來。也許是因為習慣了安靜的緣故,一旦環(huán)境太吵鬧的話維扎爾德就會沒辦法正常工作。
明明都是少年不要那么急躁嘛…
但這的確也是個好提議呢,古婁的確是要去洞穴那邊,只要從地下過去的話就不用擔心會被雨淋濕,雖說過了那個水池肯定也全身濕透了吧。
可是畢竟維扎爾德也不能一直和眾人呆在一起,他還是比較喜歡峽谷那邊安靜的氣氛的。
所以就順帶一起送過去吧。
……
不知為什么,盡管先前的火器襲擊事件已經(jīng)過去一段時間,林子晨卻總是隱隱感到一絲躁動的氣息。
明明已經(jīng)沒有了火器,那個世界同伴還能作出什么重大的舉措嗎?相信在對等的條件下戰(zhàn)斗的話勝面還是很大的。
不過,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就和古婁變得親近起來了。也許是因為相處得比較久了的緣故,雖然他還是那副永遠冷冰冰的表情,但那種細微的愛護的心意林子晨還是能感受到的。論感受這點自己還是非常自信的嘛。
所以,只要附近有古婁在的話就會非常有安全感。話也說回來,這微妙的像保護幼崽一樣的情況是怎么一回事…自己的想法一下就被維扎爾德看穿這種情景也快要習以為常了啊…
不再想這些奇怪的事情,替大家準備好了午飯,就和兩人輕手輕腳地離開了。
昨天因為機關不斷地發(fā)出警報,大家都沒怎么休息好,特別是老爹和方白梁還輪流守了兩個半夜。不過沒有意外發(fā)生真是太好了。
至于林林曦和霽,這個年齡正是需要好好保證睡眠的時期,讓他們偶爾睡一下懶覺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
三人來到了地下溶洞的入口,掀開覆在上邊的石板,順著繩梯小心翼翼地把身體探了下去。
寂靜而黢黑的洞穴里靜得沒有一絲聲響,三人的心跳在這里就像被放大了許多倍一樣,清晰地從洞壁彈回,傳入耳中。
這里可是嗜血的小家伙們的地界,三人自然不愿意久留,很快地便深吸一口氣從地下河潛了下去,摸進了狹長的水道里。
隨后便奮力游了一小段距離,從另外一個小水池里鉆了出來。
大口地呼吸著,攀扶到岸邊,抽身上岸,盡量擰干衣服上的水分。
洞穴里特有的冰涼的風,從深處吹了出來,吹在身上,就像是有無數(shù)冰冷的怪手撫摸著背脊一樣,讓人很不舒服。
在這見不到陽光的世界里,刺骨的風是再平常不過的。
這里也算是林子晨熟識的地方了吧,算起來上次來到這處洞穴還是調(diào)查地下城市的時候呢,也就是在那時遇見的維扎爾德。
一路上一行人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靜靜地前進著,同時不忘適當?shù)鼐杷闹?,畢竟,今天的洞穴安靜得過于詭異了。
終于,林子晨踩上了第一張蛛網(wǎng)。
從這里開始就是小織的家了吧?
抵抗著邁步時帶起蛛網(wǎng)的粘滯感,林子晨一步步向前行進,同時在心中揣摩著古婁現(xiàn)在的狀況。
既然古婁告知了自己他會到這里來,并且也沒有特別說明不要來找他,那么即使自己跟來他也不會生氣的吧?
雖說不論他說不說自己都會跟來,而且有沒有憤怒這種感情都還是個問題呢。
在錯綜復雜的巢穴中尋找某個特定的目標是很困難的。
但蜘蛛們可以從絲線的細小振動中找到它們想要的信息,所以巢穴建得復雜一點完全沒有關系。
而林子晨——當然沒有那種能力。
所以這時候他停在了一個岔路口前面,開始借著露營燈的冷光察看地圖。
維扎爾德說藥品很珍貴,決不能隨意使用,這種時候就應當發(fā)揮艱苦奮斗的精神。
相比之下不可再生的電池才更重要吧魔法師!
唔…
這張地圖,并不是林子晨自己畫出來的,而是作為讓古婁心情變好的謝禮送給他,說是以后再回來的話就不會迷路了。
問題在于…
這張地圖的作者是司雨小織。
司雨小織是可以在地下順著巖壁打著圈走路的洞穴蜘蛛。
而且是那種胸有成竹地為你指出錯誤路線的類型。
就拿上次在被稱作“絕沒有怪物存在的廢棄礦洞“的地方自己單獨面對怪物的一個排這件事來說…
這是要迷路到怪物窩里去啊…
而且一個女孩子這樣毛毛糙糙的真的好嗎!這地圖完全不像是畫給人看的??!
算了…估計她也沒把自己當人看…
“怎么了?地圖上也沒標注這里嗎?“凌雪看著藍白色燈光下臉上寫滿了糾結(jié)的林子晨,問道。
“不…倒不如說這一片區(qū)域全都重合到一個點上了?!傲肿映繜o奈地回答。
即使八只眼睛也不用老花得這么厲害吧…所以說在光線充足的地方看書真的很有必要對吧…
“唉…真虧得你是人類?!熬S扎爾德?lián)u搖頭,向前走出兩步,在岔路口前停下,俯下身子,伸出手來摸了摸地上的蛛絲。
沉思片刻后,便指出了一個方向,“走這邊。“
…
“哎哎!不要貿(mào)然行動?。 傲柩┛匆娋S扎爾德的身影一下子沒入黑暗之中,趕忙呼喊道。
“我可是…烽火啊…“維扎爾德頓足了一會,說出這樣一句不明所以的話后便繼續(xù)向洞穴的深處走去。
“跟上吧。“林子晨對凌雪點頭示意道。他倒不認為維扎爾德是隨意判斷出這個方向的,雖然完全不明白其中的緣由,他還是選擇跟著維扎爾德,興許對方還真就找到了正確的道路呢。
果不其然,不久以后眾人就隱隱聽到了輕微的悉蔌聲,看樣子所有的居民都聚集到這里來了啊。
放輕了腳步,小心翼翼地前行著,盡量不打擾到對方。
“是嗎,東線的敵人使用了新的武器…“
一個陌生的聲音從風中偷偷地飄了過來。
聲音的主人似乎是一位比較成熟的女性,但語氣中卻仍帶有幾分稚氣。
東線的敵人?蒙予嗎?新式武器?
等等…這是戰(zhàn)爭吧!
“這樣下去’紫時’一定會啟動的,萬不得已的話就由我…“
“不行!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笨蛋!“似乎是小織的聲音,不難聽出她的情緒非常激動,林子晨甚至可以想象出她驚詫而又氣憤的表情。
想必此時她正用力地拍擊著桌子吧,一直以來都是一個一旦咬定某件事就絕不輕易退讓的孩子。
“正因為知道我才這么說的啊?!澳莻€聲音溫柔地回答道,但卻夾帶著一種難以察覺的悲涼與不舍。
喂…這是怎么了…
“外面的客人喲,有什么事情大可以進來商議,在角落里偷聽別人談論是很不禮貌的?!?p> 被發(fā)現(xiàn)了,想想也正常,不過這樣倒也可以順理成章地切入呢。
“抱歉。“林子晨重新擰開露營燈的旋鈕,拎著它出現(xiàn)在了下一個洞口。
“垃、垃圾…!你剛才都聽見什么了!“小織神色慌亂地愣在原地,但很快便用食指指向林子晨,咬著牙嚴厲地質(zhì)問道。
“沒關系,對朋友而言這種事情被知道也罷?!靶】椛砬暗囊晃槐人觊L一些的女性伸手拍了拍她的腦袋,示意其將手放下。
“我是小織的姐姐司雨鳩,想起來也是第二次見面了。很感謝你能讓古婁重新找回重要的東西?!?p> 用手指梳理了一下長長的馬尾辮,同時整理了一下衣角和領口,轉(zhuǎn)過身來非常正式地自我介紹道。
“也為此前的襲擊事件和小織給你造成的困擾道歉?!?p> 略微低下了頭,向林子晨致歉道。
“正如你剛才聽見的,‘怪物’已經(jīng)與人類進入了戰(zhàn)爭。我明白林子晨你是個特殊的存在,是不愿意看到這一幕發(fā)生的?!?p> “所以,我懇請你,在’紫時’啟動之后,盡量保護不愿意卷入戰(zhàn)爭的人——至少是我的族群?!?p> 司雨鳩非常非常認真地說道,就像是發(fā)生了什么異常嚴重以至于完全無法挽回的事態(tài)一樣。
“等等!快停一下!這場戰(zhàn)爭是可以不用爆發(fā)的吧!“林子晨完全沒有想到戰(zhàn)爭比自己預想的要早上太多,此前的大遷徙并不是戰(zhàn)前準備,而是將這里作為戰(zhàn)爭策源地,為進攻人類鋪設跳板的遠征——所以地下城市也可能是在上一次遠征中被某種力量給消滅了…
就像最糟的猜測一樣,司雨鳩沉重地搖了搖頭。
“人類對我們的威脅太大,以至于危及到了我們的生存?!?p> “人類在我們的眼中,就像新生兒一樣,我們在人類出現(xiàn)前就已經(jīng)存在了,也許是從亙古起就扎根于這片土地?!?p> “曾經(jīng)也有過和睦相處的時代,那是被記載在古籍中的‘能夠聽懂彼此心靈’的時代,那時的人類非常好奇,對外界的一切都充滿了探索的欲望,但由于缺乏經(jīng)驗和技能,經(jīng)常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于是,就像幫助一個幼小的孩子一樣,‘怪物’向其給予了幫助,授予他們自己的知識?!?p> “那個時代的語言文字,人類和‘怪物’都能夠明白,但到了現(xiàn)在,絕大多數(shù)都已經(jīng)無從知曉了?!?p> “原因就在于——人類的欲望。求生的欲望讓他們熬過了最冷的冬天,對知識的渴望讓他們不斷地充實自己的頭腦,讓他們的文明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發(fā)展?!?p> “但是,發(fā)展的文明需要更多的養(yǎng)料,人類開始掠奪資源。種族間的沖突愈來愈頻繁,直到最后變成一旦見面就必須搶先殺死對方的程度?!?p> “‘能夠聽懂彼此心靈’的時代也就結(jié)束了。“
“顯而易見的,人類文明的車輪越轉(zhuǎn)越快,一旦我們不能反抗,就會被碾進車輪下的塵土里?!?p> “所以,前輩們制定了‘紫時’計劃?!?p> “即為主世界所有種族,以全族性命為賭注,切斷所有退路,斷絕和平相處的可能性?!?p> “摧毀人類的文明?!?p> 司雨鳩說完這些以后,就像是暫時放下了一個背了很久的重擔一樣,長出一口氣,換上了一副囅然的笑臉。
但是,會說出要自己保護大家的話,說明怪物是會輸?shù)陌?。雖然不想讓蒙予被怪物毀掉,但是…
“所有的人類都是這樣,這的確是個殘酷的事實,抱歉?!傲肿映看瓜履榿頌槿祟愃鶐淼某林貍Χ狼?。
“所以這就是人類的可愛之處啊,會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會積極地去改正。“司雨鳩笑著看向了古婁,“古婁的國家可是沒有向我們發(fā)起過進攻的,所以…是我們自己也有錯誤,由于不信任而濫殺無辜。不過,一旦紫時發(fā)起的話,雖然很荒誕,但所有的人類都將成為敵人無誤。你也要為自己的種族而戰(zhàn)斗的吧,如果有可能的話還真是——不愿意看見那一幕呢。好啦,別再聊這些沉重的東西了,你的朋友們臉色可是不太好呢?!?p> 司雨鳩停下了這個話題,轉(zhuǎn)而把手搭在了林子晨的肩上。
“武器被制造出來的初衷是保護自己,而人類卻把它的另一種用途無限放大化了。“
司雨鳩看著林子晨的襯衫上那一個個彈孔,說道。
凌雪此時正在心底里感嘆著司雨鳩的這句話,維扎爾德也默默地點點頭。
“衣服脫下來吧,嫂嫂給你補補?!?p> 而司雨鳩卻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啥…
抱歉,那個,如果脫掉襯衫的話我就是上身赤裸的狀態(tài)了喂…
還有剛才的自稱…是嫂嫂吧??!
林子晨一時間傻在原地無法行動。
凌雪因為信息量太大還沒分析完無法行動。
維扎爾德因為要推算未來實在太忙無法行動。
“啊啊,抱歉,差點忘了在這里穿得太少容易受涼的,果然是因為怕冷吧林子晨!“
恍然大悟一般,司雨鳩一敲手心,轉(zhuǎn)身對古婁微微一笑。
然后古婁就把上衣一件不落地全部脫給了林子晨。
可以理解為長期不好好穿衣服所以習慣了么,說回來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也沒穿衣服啊…
啊呸!小織的姐姐你就是這么對待丈夫…古婁的嗎!雖然古婁很好養(yǎng)但這樣真的不會壞掉嗎!完全不愛惜??!
倒不如說,這一對有生活常識嘛啊啊啊!
小織不知為什么一臉氣鼓鼓的樣子盯著自己,弄得背上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沒辦法了,換上古婁的衣服蹲墻角去吧…
紫時,是迫不得已才會誕生出來的吧,是完全可以避免的沒錯吧。
既然蒙予沒有發(fā)動戰(zhàn)爭,其它的國家為什么做不到呢…
從沒感受到自己肩頭的責任是如此之重。
也許這就是長大了。
手中的劍只會為想要挽留的想要奪還的事物所揮出,劍鋒所到達的地方,就是自己的國家。
如果非要戰(zhàn)爭不可的話…
那就斬斷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