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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過錦衣郎

第二十章.紅燒鯽魚

春過錦衣郎 石首魚 2241 2020-02-29 16:3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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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煙用布條重新縛好身子,為了演戲做全,抹了一些傷藥。

  抹額也濕了,只得取下來。透過一面擺在窗邊木架上的粗糙銅鏡,她看到自己額際上那不詳?shù)某嗉t色胎記。于是她又裁下一段布條綁在額際。

  她穿上白啟鳴的衣服——據(jù)說是幾年前他還未長開時所裁,因此對墨煙而言還算合身。

  她踏上一雙過大的木屐,趿拉著走了幾步,總算是感到渾身清爽了。

  墨煙總算有余裕打量四周。

  白家府邸在這京中不算逼仄狹窄,但也談不上寬敞大方,白啟鳴的屋子自然也只是小小一間。但打掃得窗明幾凈,整潔有序,頗能體現(xiàn)良好的家風。

  至于細節(jié)處,作為客人的墨煙并不打算逾矩翻看,因此便推門走出去。

  白啟鳴正拿著一只裝滿熱炭的熨斗替她熨衣服,蒸汽裊裊,散入黃昏時分的沉沉暮色之中。秋日的風清涼干爽,將墨煙半干的頭發(fā)一縷縷吹起。

  墨煙與白啟鳴認識并不多久,這次也是頭一回看到他未著錦衣衛(wèi)大紅飛魚服的樣子。他生得高大俊朗,脫下一身官服后,又很有幾分鄰家少年郎的青澀氣質(zhì)。

  白啟鳴一看到她出來,便笑著說:“墨煙,你不急著走吧?剛才我娘聽說我的同僚到家里來,說要趕緊再添兩個菜?!?p>  墨煙有些局促。

  被朋友邀請留家用飯,這種體驗她從前未曾有過。

  白啟鳴似乎就當她是答應了。接著絮叨起來:“方才是不是你敲門沒人答應?哈哈,真是對不住,我家里現(xiàn)在四個人,我爹娘、我二哥和我;娘在廚房里,爹燒完火就喜歡在后院練功,我那二哥是個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的——對了,我爹剛才夸贊你的功夫好,還向我打聽你的師父是誰?!?p>  墨煙抿起嘴笑了笑。

  被人夸贊當然是會使人高興的。何況在此之前,墨煙已經(jīng)許久未曾得到過什么人的直言贊美——莫遲雨會嘉獎手底下辦事得力的人,但他喜怒不形于色,叫人捉摸不透,說出的每一句話背后仿佛都有刀鋒待露。

  而且也不知道為什么,墨煙覺得自己喜歡聽白啟鳴說話。

  看她不回答,白啟鳴便開始猜:“你沒告訴過我你是在哪兒長大的,我對你可是一點兒都不了解啊……莫非是那位莫廠公教你武功的?”

  “督主確實曾經(jīng)指點我一二。”

  “居然猜對了!看不出來那個冷冰冰的提督居然還是你師父呀?!?p>  墨煙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覺得說出來也沒什么要緊:“其實最早的時候,我娘就已經(jīng)開始教我練功,后來我正式拜師,和一位老師父住在一起?!?p>  “令堂這么厲害?身為女子竟然會武功,可是出生于什么江湖武道之家?”

  一旦開啟話匣子,說下去就不難了。

  墨煙繼續(xù)說:“我出生在江南,后來才到京城。我生下來的時候母親她自己已經(jīng)不練功了,不過她說過她是‘細柳劍派’。”

  “細柳劍派……聽起來像是使長劍的,怎么墨煙你用的卻是短劍?”

  墨煙苦笑了一下:“我可從來就沒有學過什么細柳劍法。我長這么大,所謂武功的都只是學了些基本功罷了。說到我的母親,她是開醫(yī)館的?!?p>  “開醫(yī)館?她一個人?”

  “還有我呀。那時候我和母親一起住在杭州城里,我和母親一起采藥、買藥、曬藥;母親有幾個奇怪的朋友,也時常會來小住……”墨煙臉上浮現(xiàn)出追憶與向往的神色,“早知道我會離開那里,我那時真不該整日貪玩,哪怕多為母親擦洗一次藥柜……”

  她話語里漸漸覆上一層哀色。

  白啟鳴適時插進話問道:“既然你出生在杭州府,為什么來京城?”

  墨煙回過神。但這個問題不是可以輕易回答的。

  她下意識伸手抵了抵額頭。

  白啟鳴注意到她頭上的布條:“墨煙,你的額頭也受傷了?”

  墨煙搖搖頭:“是很久以前留下的傷疤?!?p>  “你這人年紀小小,怎么一肚子秘密?!卑讍ⅧQ感嘆道。

  墨煙張嘴想反駁幾句。

  這時從房子另一邊傳來的聲音打斷了他們的談話:“啟騫、啟鳴——啊還有這位客人,可以來吃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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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啟鳴的母親是一位圓臉龐,笑起來有酒窩的親切老婦,說話中氣十足、語調(diào)輕快。

  顯然,比起父親白啟鳴從樣貌到氣質(zhì)都與母親更為貼合,也完全繼承了那對酒窩和笑起來時的親切友善。

  白母和白啟鳴兩面夾擊,熱情地招呼墨煙坐下,替她盛上滿滿一碗米飯。

  白啟鳴的二哥是最后出現(xiàn)的,他邁進餐廳門檻時手中還捧著一卷書,臉頰邊沾著一大塊墨跡。

  “二哥——”白啟鳴拖長了聲抱怨道。

  青年渾然不覺,口中依然念念有詞,墨煙仔細一聽,發(fā)現(xiàn)似乎是春秋。

  坐在主位的老人清咳兩聲,青年總算是回過神來猛地一哆嗦,把書揣進懷里。也是在這時,他才注意到家里居然來了客人,登時窘迫不已,用袖子胡亂擦擦臉,打個揖坐下來。

  一張圓桌,主客到齊。

  屋外傳來幾聲犬吠,夕陽的余輝從敞開的門窗照射進來。

  墨煙忽然意識到,這才是一個真正的家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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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熱乎乎的飯菜香勾起墨煙的全副好心情,立即便把所有煩惱拋到背后去了。

  正中間的主菜是一條紅燒鯽魚。

  墨煙喜歡鯽魚。

  她抄起筷子,第一件事就是戳破鯽魚肚子。

  她確實在吃這件事上把情感表現(xiàn)得很明顯,因為坐在她身旁的白啟鳴低低笑了一聲,輕聲提醒她一句“小心刺”,又給墨煙夾了一筷子放在距離她較遠處的炒芋絲。

  “今天有客人,就別按老頭子那一套‘食不言寢不語’來了好不好?”說這話的是白夫人,她笑呵呵與白啟鳴對視一眼,然后看著自己的夫君。

  老人嘆了口氣:“這句話可不是我說的,是孔夫子說的?!?p>  “哎喲,在我們家里還不是什么都要聽老頭子您的話才行??追蜃诱f過有何用?”她這一說,白啟鳴哈哈笑起來。

  “這位公子,”緊接著老夫人便轉(zhuǎn)向墨煙,“聽阿鳴說您是他的同僚,怎么之前沒能見過?對吧阿鳴,上回你帶朋友到家里做客的時候這位公子沒來是不是?”

  “是的,娘,墨煙是我最近結(jié)識的。”

  墨煙點點頭。

  “錦衣衛(wèi)收的新人么?也在北鎮(zhèn)撫司?”

  白啟鳴霎時頓住了。墨煙則在埋頭吃飯的間隙內(nèi)回答:“差不多?!?p>  此話一出,自然這個話題也就被掐斷了。

  “那把劍?!蔽迦酥性儆腥碎_口時,是那名清瘦的老人,“那把劍,是李同知——李通的東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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