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驚變

　　見面時間由下午3點延后至傍晚6點，地點改為緊挨著白薔薇酒店的威尼斯克餐廳。

　　秦靈面無表情的放下通訊器，對于這件事的變化談不上悲喜，那畢竟是未來要發(fā)生的事，而不是現(xiàn)在。

　　微微抬頭，看向那棟被煙塵籠罩的樓層。

　　沒有窗戶的漆黑房間已經(jīng)完全垮塌，甚至連帶著整層樓都搖搖欲墜。

　　附近除了風(fēng)雪的尖嘯并無其他聲響，鋼筋水泥構(gòu)成的建筑林中安靜得可怕。

　　這里是工民居住區(qū)，不管男女現(xiàn)在都還在工廠內(nèi)務(wù)工，要晚7點左右才能回家，很多家庭是有孩子的，但今天是周二，孩子們被送入了若爾曼公立學(xué)院上學(xué)，6年的免費教育權(quán)益是自由之城給予的福利，也是更多平民、工民愿意成為若爾曼城民的最大因素之一。

　　秦靈凝視片刻，用通訊器將一條信息傳回了監(jiān)察局，之后便要轉(zhuǎn)身離開。

　　“秦大人，我是不是死了?！?p>　　秦靈突然回頭，看著不遠處那道透明的熟悉身影，他先是疑惑，爾后釋然：

　　“看來你經(jīng)歷過一段苦修?！?p>　　“是的?！彼廊サ恼{(diào)查員此時只剩下一縷殘魂在這個世界掙扎，“您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嗎？”

　　秦靈眉頭微蹙：“你自己沒有任何感覺？”

　　“不知道，我記不清了……”它左右四顧，最終面朝那棟樓房，仰首望著那團滾滾濃煙，喃喃道：“我好像是死在那的，又好像死在您的身旁?！?p>　　秦靈隨著它的視線再次看去，卻是問道：“你還能堅持多久?！?p>　　“可能只有一小會兒……”它語氣淡漠且茫然，“我已經(jīng)沒有時間觀念了?！?p>　　秦靈點點頭：“事不宜遲，一起去看看吧。”

　　他邁出一步，然后是第二步第三步。

　　調(diào)查員的殘魂在后方注視著他的背影，也邁出一步、兩步，它的雙腿沒有著地，自然也發(fā)不出絲毫聲響。

　　進入居住區(qū)，左拐彎，便是這棟樓的入口。

　　階梯和金屬欄桿表面都有明顯的侵蝕痕跡，好在這是基礎(chǔ)工程，足夠牢固的材料和構(gòu)造能讓它繼續(xù)堅持六七十年——前提是不會再發(fā)生類似的事情。

　　上了第二層樓，第三層樓，以及第四層樓。

　　這幾層樓的情況十分相近沒多少變化，但到了第五層樓，頭頂?shù)母袘?yīng)式能源燈已經(jīng)失去了效用，顯然，距離那間房越近，受到的影響也就越大。

　　“你還記得你的隊友嗎？”

　　“記得，我們是編號三十六小隊，隊伍一共10人，4男6女，其中包括我一共有五只眼睛，三只耳朵，兩張嘴。”

　　秦靈有些詫異：“怎么記得這么清楚？”

　　它低著頭，想了幾秒，問道：“他們還活著嗎？”

　　“剛才回應(yīng)我的只有7個人。”秦靈深吸了口氣，看著通向7樓的殘破階梯，說道：“包括你一共有三人失去聯(lián)系，你應(yīng)該記得另外兩人才對?！?p>　　殘魂的身影越來越淡：“是的，我想起來了，我和他們都死在了上面?！?p>　　說到這，它忽然伸長透明的手臂抓向秦靈，自然是抓了個空。

　　“您快離開這，千萬別上去！”

　　秦靈暫時止住踏前的腳步，回頭看過來時……它的下半身已經(jīng)消失了，身影竟有些模糊不清。

　　“你……”他有些無言，想說什么，卻又覺得不論說什么都顯得蒼白而無力。

　　它好像是在笑，是那種無可奈何的笑：“很抱歉，我沒有能力幫助到您?！?p>　　秦靈認(rèn)真的注視著它，問道：“你有什么愿望嗎？”

　　它應(yīng)該是早有過這樣的思考，點了點頭：“我喜歡這座城市，希望它越來越好?！?p>　　“會的，一定會的?！鼻仂`深吸口氣，用真誠的笑容給予答復(fù)：“我會盡力而為?！?p>　　殘魂消失了，不知會去向何處。

　　秦靈站在6樓的梯道間，沉寂了一會兒，卻是邁出一步，踏上這滿是孔洞甚至已經(jīng)露出了幾根鋼筋的階梯。

　　他的確感受到了危險，致命的危險，作案者是否還停留在那？不知道，只要親眼目睹才能得到真相。

　　雖然危險，但，總歸得有人處理這件事情。

　　至少在目前，秦靈是最合適的人選。

　　嗒嗒嗒~~

　　這是腳步聲。

　　空間縫隙被壓制得很難開合，最實際有效的還是人體的力量。

　　步伐十分沉重，有幾塊十幾塊碎石被他腳下傳導(dǎo)而來的作用力震得松散，隨著第一塊石頭墜下，就會有第二塊第三塊。

　　聽到樓下傳來的石塊落地聲，秦靈雙眼微瞇，眼縫中透著冰冷而銳利的光芒。

　　所以，哪個才是真正的你呢？莫妮卡先生？還是女士？或者其實是兩個人？

　　下午，4點整。

　　薇娜絲正在收拾整理好的文件夾，梅花在一旁協(xié)助，所以并不會用去太多時間。

　　年輕的城主大人要為自己留有足夠的時間梳妝打扮，今晚的邀約還算正式，更何況，還有一場私談在等著她。

　　“梅花，你知道秦大人現(xiàn)在在哪嗎？聽說他還未到午間就已經(jīng)提前走了?！?p>　　后面一句話的語氣要更重一些，顯然，對工作態(tài)度極為嚴(yán)謹(jǐn)?shù)霓蹦冉z是比較反感這種‘曠工’行為的。

　　梅花的神情有些嚴(yán)肅：“監(jiān)察官先生應(yīng)該在忙一些事，從昨晚到現(xiàn)在，監(jiān)察局新建立的一百支調(diào)查小隊已經(jīng)輪班外出執(zhí)行了2、3次調(diào)查任務(wù)，前不久有巡邏隊傳來消息，說是在15-170號街區(qū)附近看見了秦先生的身影，他似乎對這件事十分上心……”

　　抬起頭，與一副認(rèn)真臉的薇娜絲對視，她語氣篤定：“我建議提前準(zhǔn)備防范措施，如果秦先生個人無法解決此事，就只能由您來解決?！?p>　　城主大人有些茫然，茫然于梅花對于秦靈的了解與態(tài)度。

　　“你認(rèn)為他是在處理類似于‘嗜血魔鬼’的事件？”薇娜絲有些不解，“惡性事件的發(fā)生頻率不該這么頻繁才對?！?p>　　梅花搖了搖頭：“不確定，但有一定的可能……畢竟我們的情報網(wǎng)并不完善，始終有個窟窿若隱若現(xiàn)?！?p>　　聞言，薇娜絲頓時想到了一些幾年都未查到真相的‘懸案’，白皙的皮膚顯得有些蒼白。

　　“這需要奧斯丁快些騰出手來?！泵坊ㄒ娝龑ν氯赃€耿耿于懷，便很自然的岔開話題：“秦先生要的東西已經(jīng)籌備大半，如果待會兒他能及時到場，您記得提一下陌大人的事情。”

　　薇娜絲輕輕的點了點下巴，鼻音婉轉(zhuǎn)：“嗯~~我知道了。”

　　相較于提前忙完工作的城主大人，兔子先生此時幾乎要跑斷了腿。

　　“最新的人口統(tǒng)計報告什么時候送來？”

　　“很快！”

　　“還有哪些企業(yè)沒有主動達成交易？”

　　“請您稍等，正在進行最后一步核實。”

　　“土地租讓合同呢？怎么才43份？快給我找出來！”

　　“對不起對不起，我這就去找……”

　　“昨晚剛到的物質(zhì)統(tǒng)計好了沒？”

　　“已經(jīng)統(tǒng)計完畢，這是單據(jù)?！?p>　　………

　　這些天的市政府幾乎是一年以來最忙碌的時間段，凜冬即將到來，昨天又發(fā)布了六項城市新政，需要辦理的事務(wù)實在太多太多，就連監(jiān)察局的阿古也被拖過來當(dāng)成壯丁，在跟著兔子先生忙東忙西。

　　“聽說姓秦的又提前下班了？”

　　阿古心中嘆了口氣，心想您都這么忙了還不忘惦記秦大人嗎？

　　他下意識解釋了一句：“秦大人應(yīng)該是忙正事去了……”

　　“哦？”漠漠撇撇嘴，“那你倒是說說，有什么正事能比政務(wù)還重要？”

　　這句話阿古沒法接，只能再次提升工作效率，盡量把自己當(dāng)成工具人，不聽不問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哼！”書記官大人得意的翹起了一對兔耳朵，仿佛無言的不是阿古，而是秦靈秦大人。

　　在某條街道的陰暗處，一雙暗淡的黑色眼眸正仰望著這棟普通民宅的一間單人公寓。

　　那是第5層樓，是這棟民宅的頂樓。

　　從這個角度望去，只能看見天花板，但有著特殊器械的輔助，只需要盯著身旁方形儀器的巨大顯示屏，就能看清房間內(nèi)的一切事物。

　　顯示屏上有6個小屏幕，同時監(jiān)控著公寓的三個房間，每個房間的對角都有一枚微縮型攝影器，它們能夠模擬環(huán)境改變表面的顏色，具有很不錯的隱匿效果。

　　監(jiān)視者并沒有緊盯著這面顯示屏，而是用一種怪異的眼神注視那間公寓的天花板，且入了神。

　　“我覺得這個人很不對勁。”

　　一名女性同伴悄然靠過來，一臉深沉的對他說道。

　　沒有回應(yīng)，他仍是一動不動的注視著那個方向。

　　“你怎么了？是有什么發(fā)現(xiàn)嗎？”

　　女人見隊友這副樣子，便要隨著他的視線仰頭看去……

　　“別看！”

　　一雙特別干凈的手掌伸了過來，將女人抬起的下巴強行轉(zhuǎn)了回來。

　　“你——！”

　　她驚駭于這人的突然出現(xiàn)，正要說什么卻被捂住了嘴巴。

　　“別出聲，先看看你這位隊友?！?p>　　女人下意識移動視線看向身旁，只是一眼，便忽的瞳孔緊縮，表現(xiàn)得更為震驚。

　　一陣輕風(fēng)襲來，帶走的是片片碎裂的衣物和化作粉塵的骨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