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管理層
東倒西歪回到家的時候,發(fā)現(xiàn)廚房里有動靜,摸過去一看,竟然是趙倩。
趙倩套著圍巾站在廚臺前忙碌,油煙機哼哼鳴響。
“你怎么又來了?”
看一眼睡在沙發(fā)上的妞子,我找來毯子給她蓋上。這時候趙倩端來飯菜,不過看到東倒西歪的我,也就知道自己白忙活了。
“你家里可以做的蔬菜太少了,我明天來的時候,給你帶吧。”
趙倩說著給我端來一杯熱水,又溫柔的撫了撫妞子的頭發(fā)。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這兩天總是心神不寧,想來看看你?!彼f。
“你這么晚跑出來,你老公不說你嗎?”我顧慮地問。
“他出差了,下個月才能回來。”趙倩說著無精打采地揉了揉手背,像是不太開心。但很快又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轉(zhuǎn)向我問:“你沒事吧?喝這么多的酒”
“和大周羅姐一起喝的,早知道你在這,就叫上你了。”
“嗯,我也好久沒見過他們了?!?p> 倆人說到這里又陷入沉靜,許久我才一臉愁容地對她說:
“我可能就要失業(yè)了”
“怎么回事?”趙倩關(guān)切的問。
后來我把在公司里遇到的困境說給她聽。說完哀嘆:“太累了,我還是辭職吧,一了百了?!?p> 趙倩卻想鼓勵我,定了定神說:“呂夏,你忘了以前在公司的時候,我們有多卑微嗎?這是個機會,也是整個公司的機會?!?p> “我做不到的?!蔽矣行┚趩?。
“做了之后才知道答案。”趙倩說著轉(zhuǎn)過臉去看熟睡中的妞子,幽怨在眼眸中彌漫開來。
“你還記得以前他們欺負我的時候,你是怎么說的嗎?上層有心變革,底層有響應才能真正的落實而改善。如果都明哲保身畏葸不前,就是聯(lián)合國也沒辦法治愈這個頑疾……”
以前趙倩就是我的精神信仰,不管有什么困苦艱難,只要看一看她的臉,我就可以斗志激昂去迎戰(zhàn)一切。這一次也一樣,有了她的鼓勵,我開始做最后的頑抗。
第二天回到公司,坦然接受調(diào)令,然后把手上的客戶分化,轉(zhuǎn)移給那些平時沒什么交情的同事。
其實在我們眼中,客戶信息就是人民幣,我應該留給羅倩和周浩然的。但我既然有了更遠的目光,就只能先委屈她們了,我想她們應該也會理解我的吧。
中午吃飯的時候,我找到小劉,將事先準備好的文件交給他。他一臉驚愕地看著我:“老呂,你這是……”
“哎!我就要去廬江了,手里的這些客戶就交給你吧!誰叫咱倆平時關(guān)系好呢!是不是?”
我說著咯咯咯的笑著,攬了攬小劉的肩膀?!氨3致?lián)系呀!以后老鄭有什么為難你的地反,發(fā)微信跟我講,我對付他可有經(jīng)驗了。”
小劉雙眸閃爍星光地瞅著我,重重的點了點頭說:“哥,我會想你的!”
我聞言睼視他一眼,啐道:“我又不是去送死,搞得跟生離死別一樣?!?p> 說完我又湊近他,壓著聲音說:“其實我是去鍍金,下個月就回來了”
小劉難以置信的凝了凝眉問:“怎么可能……”
“噓……!”我故作神秘地對他講:“我跟你這么熟,沒必要瞞你。整改文書你也看了,老鄭就要調(diào)走了,管理層要從本地提選,很有可能是策劃部的王經(jīng)理頂替,而王經(jīng)理的位置可能會讓湯主任頂替……,以此類推?!?p> 小劉恍然大悟:“噢!原來是這樣!難怪這幾天老鄭神神叨叨的?!?p> 我趁著話風,接著對他說:“所以咱哥倆保持聯(lián)系,我在那邊肯定待不長,公司這邊有什么動靜,你第一時間告訴我,最好能幫我弄到一點老鄭的信息,我好推演推演究竟是王經(jīng)理頂替還是馬主任接任……”
一番連我自己都有點當真了的同事間的八卦,讓小劉對我多了幾分信任,拍著胸脯說有什么消息一定第一時間通知我。
其實,當你知道一個人品行的時候,就很容易和他建立默契。小劉愛八卦,我就陪他嘮八卦、小張愛拍馬屁,我就陪他一起拍馬屁、小謝愛抱怨,我就陪她一同抱怨……,盡量讓對方覺得你是同類。
最后幾天我把手上的客戶分給不同的同事,說了大同小異的話,博取他們的同屬感。后來我發(fā)現(xiàn)我開始不修邊幅,為了拉攏關(guān)系我無所不用其極,甚至向女同事表白……
廬江是肥市屬下的一個縣,比較偏遠,但經(jīng)濟實力不容小覷。
從我家里出發(fā)到廬江要兩個小時的路程,開始的幾天還每天早出晚歸,到了后來也懶得跑了,住起了宿舍。
在建的兩棟水晶宮都還在裝修階段,好在夏天已經(jīng)過去,冬天又沒來,沒有空調(diào)的工地還算舒適。唯一讓人難以忍受的,是工地上的漫天灰塵,每天回到家發(fā)現(xiàn)頭發(fā)都是白的。
我不懂建筑,也不懂裝修,每天就是看著工人干活、陪技術(shù)員吃飯聊天,倒也活的自在。
人一進入管理層,就會無形中生長出一些自信和脾氣,說的通透點就是有架子。雖然我這也不算什么真正的官職,但不用再干活是真的,每天最大的工作就是想想今天對什么人說什么話,遇到意外事件怎樣去推卸責任。
但私底下我也沒有閑著,為了把自己的職稱坐實,我還是每天學習,迎接考試的同時收集更多對自己有利的信息。
如果就這樣忙忙碌碌,我想也挺好的,至少充實。但很快夏小雪來肥市找我,打破了我內(nèi)心中粉飾的太平。
十一月初,夏小雪忽然給我打來電話,詢問我現(xiàn)在的生活。我把自己調(diào)離的事情當做喜訊報給她聽,自吹自擂,說了一些連我自己都不相信的話。夏小雪聽了沉吟許久,電話里似乎有她摳手指的咔咔聲。
“呂哥,我想去合肥看你……,十號左右,你看行嗎?”
我莫名的慌了起來。自山東一別,已經(jīng)一個多月沒見面,那個穿著黑制服楚楚動人的小女生,似乎又蹦跶到了我的跟前。
夏小雪很少笑,但笑起來的樣子特別美。我曾對她說,女孩子就應該多笑!她笑的樣子也一度烙印在腦海中,揮灑不去。
但我不能應許這個要求,因為我知道這里只有悲傷在等待她。好比飛蛾撲火,奔赴而來只會把傷口撕的更深。
“我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國寶大熊貓”
我不知道怎樣面對夏小雪,本能的逃避,岔開話題沖散自己的拘謹和尷尬:
“……你看過大熊貓嗎?我上次去成都買了一個記事本,封面就是一只大熊貓,超萌?!?p> 夏小雪蕙質(zhì)蘭心,附和著我說了幾句玩笑話,掛掉了電話。
很多時候我們無從選擇傷害和被傷害,因為有些傷害從一開始就被注定,置若罔聞反而是在規(guī)束它無邊無垠的惡化。
我們在情感的道路上迷失方向,飛蛾撲火般壯烈地撞向深淵,而于此同時那個被你深愛的人真的冷漠決絕到冷若寒霜嗎?因為給不了你愛情傷害就在所難免,但在傷害你的同時,他自己又何嘗不是背負著痛楚和自責呢?又何嘗沒有試圖抓你一把?
但很快夏小雪還是來了。那是這個秋天里陽光最明媚的一天。
我請半天假去機場接她,遠遠的就看到那個嬌小的身影,扶著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行李箱,眼光照射在她的身上,像出水的芙蓉,一塵不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