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暄在夜宴上喝了些酒,出了宮門讓車駕先行,自己拉著蘇柒的手,就這么順著燈火通明卻無人的街上走著。
蘇柒抬眸,見月色披了兩人一身,他神色淡淡,側顏恍若神明。
恍惚間她在心底向神明祈禱,想讓兩人可以就這么走到白頭。
李暄察覺到她的目光,也沒有回頭,只是唇角一挑,笑道。
“看本王做什么?”
“殿下好看?!碧K柒說。
聞言李暄腳步一頓,低頭看向她。只見那雙眸中亮亮的,宛若星辰月明。
李暄在她的眼里看到了自己。
星河湛湛,月上云梢。于是深夜無人的街道上,酒性吞掉了理智,李暄俯下身,一點點向蘇柒靠近……
蘇柒呆呆的看著他那眸中的深淵看不到底端,耳根一點一點染上了緋紅。
就在那雙唇即將觸碰在一起時,一只玉指抵在他的唇上,止住了李暄的攻勢。蘇柒眨了?;¢L的睫羽,不敢再看近在咫尺的他,抿唇輕聲言。
“殿下,喜歡阿柒嗎?”
李暄怔了一瞬間,沒有正面回答,而是直起身揉了揉她的腦袋反問道。
“你覺得呢?”
蘇柒了然,后退一步,理所當然的規(guī)定,“上次不算,以后不許這么輕薄于我。”
“小丫頭。”李暄笑了笑,也不再扯她的手,點頭應下?!昂?。”
旖旎的氣氛隨風消散。
蘇柒眼神閃了閃,笑道“殿下在這里等我一下?!?p> 說完,也不管李暄答不答應,一溜煙跑進了對街的小巷里去,隱沒在黑暗之中。
“主子?!备呃瘦p功落在李暄身后。
“不必去了,”李暄收了笑意,眸中已然恢復了古井無波,淡淡道“本王大概知道她去做什么了。”
“是?!备呃暑D了頓,聽到李暄問他,“她沒殺月玉嬋?”
“是,只是威脅了一番。”
李暄緩緩搖了搖頭,“這丫頭還是太小了。”
不懂得彌留善心,有時候會給自己帶來大麻煩。
“且看著吧,不用管?!?p> “是?!?p> “找到崔鵠了嗎?”李暄問。
“在城南,丞相的人守著,沒動靜?!备呃暑D了頓,道“應該一直在下軟骨粉一類的藥?!?p> “給他爹傳信說人尚且安全?!崩铌焉焓謸崃藫嵫g的玉佩,摩挲在掌,將刻在其上的圖案了然于心。
“我沒說便不用動手,必要時刻保他性命為先?!毕镒永飩鱽砟_步聲,李暄瞥了一眼高朗,“退下吧?!?p> 一陣風過,高朗悄無聲息的隱匿了身影。
蘇柒正拿著兩串糖葫蘆,笑著跑了回來,把其中一串遞到了李暄面前。
“喏,青云巷里這家糖葫蘆可是出了名的,我拍了半天的門,加了錢店家才賣給我?!?p> 李暄伸手接過面前晶瑩剔透的糖葫蘆,湊到唇邊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清新可口。聞言笑了。
“深夜擾人清靜,店家就沒有兇你?”
蘇柒邁著步子往前走著,撇了撇嘴,悶悶道。
“所以我加了錢嘛……”
李暄笑出了聲,跟著抬腳往靖王府走去。
直到兩人的身影漸漸遠去,身后的青云巷中,一個黑影一閃而過。
烏云遮月,深秋的風開始冷冽了起來。
裹著披風的女子從醫(yī)館后的小街一路小心翼翼的走到宮墻邊。
遠遠的看到燕宮門,女子欣喜了一下,便快步走了出來。
“叮——”
劍光閃過,抵在女子喉間,只要她再多走一步,便一劍穿喉。
“??!”女子死死捂住自己的唇,壓著自己的聲音,身子輕顫卻半點不敢動。
“呵?!泵媲暗娜松砩线€穿著銀灰朝服,劍移到女子的披風兜帽系繩上,輕挑開來,女子便看清了他的模樣。
“安……安大人?!迸L落地,穿著白色宮裙的女子懷中抱著的藥包便露了出來。
面前的人笑,“呦,暮日齋的?”
“安大人饒命!奴婢也是奉命行事……什么也不知道啊?!迸恿⒖叹鸵蘖顺鰜?。
“行了,我不殺你?!卑泊笕诵α诵Γ樟藙?,余光一閃,要上前的腳步突然退了一步,卻還是被血濺到了衣角上。
女子喜悅的表情還凝固在臉上,一支帶著血的箭羽便穿過她的胸前,染紅了懷中的藥包。
安大人抬頭看去,一個黑影從不遠處的房頂掠下,觸碰到屋檐的驚鳥鈴發(fā)出清脆的聲響,只是屋中人可能只當是一只鳥兒飛過。
“嘖,真是可憐。”安大人看著那女子倒在地上,死不瞑目,唏噓了一聲。
“帶去郊外埋了吧?!?p> 說著,轉身離去。不久后這片地方恢復如初,一條人命就這么消失不見,也無人發(fā)現(xiàn)。
沾染了血漬的衣角一路走到了梁王府,安大人從后門無人阻攔的走了進去,負手走到了一個百花盛開的院落前。
若是蘇柒在,便能認出,這是她上次見月玉嬋的院子。
此刻院中燈火通明,月玉嬋坐在鋪著貂絨的貴妃榻上,任由侍女為她處理指尖的傷口。
想了想還是氣的發(fā)昏,一巴掌打在侍女臉上,怒道。
“這么點傷半天都處理不好,滾!”
侍女不敢去觸她的霉頭,連忙跪伏在地,聞言低頭退了出去。
恰巧那位安大人走了進來,侍女差點撞在他身上,連忙請安。
“安大人?!?p> 他揮了揮手,示意她退下,自己便跨過了門檻。殿中的侍女們紛紛垂眸不語,仿佛啞巴瞎子一般。
“王妃怎么這么大的火氣?”
月玉嬋沒好氣的瞪他一眼,“人呢?”
安如山攤了攤手,“死了。”
“我沒讓你殺她!”月玉嬋咬牙道。
“對那宮女我可是一點也沒有動粗,”安如山坦然自若的坐在了她面前,伸手勾起那斷了指甲的纖纖玉手,一手拿過傷藥替她清理上藥,笑言。
“是別家動的手。”
月玉嬋一愣,鳳眸中隱隱都是怒火,安如山還在分析。
“魏秋月懷子卻還讓人偷偷出來買墮胎藥,若是留下證據(jù),只怕就能坐實她那腹中的是野種。只可惜,也有人是這么想的,所以只殺了人就跑了,我也沒看清是誰?!?p> “除了靖王那邊的人還能是誰!”月玉嬋冷冷道。
“他就當真為了蘇柒做到如此地步?”
“未必。”安如山頭也不抬的道?!熬竿踝郧镅缫詠肀闶諗苛撕芏?,要不就是隔岸觀火,要不然……說不準是周國給了他什么好處?!?p> “哼,給他好處我能不知道?”月玉嬋看他處理好傷還不撒手,一下一下的撫著自己的手,冷冷一笑。
“便宜魏秋月那賤人了!”
“想知道是不是的話也簡單,問問你那周國的上線不就行了。”
月玉嬋不動聲色的看向他,安如山手中一空,也不介意的笑了笑?!爸滥悴幌敫嬖V我,我的目的也并非在此,你不用這般防備我?!?p> “明日他得了消息肯定會來問我。”月玉嬋道,“到時候我們可以動手?!?p> “好?!?p> 燭火搖曳,深夜的君儀城靜謐悠然,卻不知這夜間,逝去了多少生命,亦或又激起了幾條大魚翻出的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