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靜謐,這間正殿自是有著屬于正殿的氣派,下人們都遠(yuǎn)遠(yuǎn)的垂首站著,半點(diǎn)聽不到主子們的輕聲細(xì)語。
蘇柒歪了歪頭,佯作不知的回答。
“阿柒不知道怎么著,就跑到外面去了?!彼α诵?,“茶樓二層的雅間,風(fēng)景很好哦?!?p> 李暄放下了手中的茶盞,盯著她的笑,輕聲道。
“本王派人查過你的底細(xì),”蘇柒微微一頓,他繼續(xù)道,“沒有任何問題?!?p> 他黑色的眼眸在燭火中影影倬倬,深邃而看不清,低沉的聲音宛若暮鼓晨鐘,明明輕飄飄的,卻砸的人心頭一重。
“可是本王半點(diǎn)也不相信。”他俯身緩緩靠近她,問道“你究竟是誰呢?嗯?”
不得不說,李暄這般堪稱絕色的樣貌,輕聲細(xì)語的說著話,著實(shí)有一種蠱惑誘人之姿。
蘇柒怔怔地看了他半晌,歪了歪頭,露出了小巧的虎牙,笑道“殿下這話真有意思,我是誰,您不是已經(jīng)查過底細(xì)了嗎?”
李暄盯著她,目光灼灼間驀然伸手,輕輕撫上了蘇柒的額頭,捏著鬢間散落的發(fā)絲,忽而笑了。
“你這雙眼睛很好看,像是要吸走所有人的目光?!彼f,宛若情人間的呢喃。
“但同時,它也是你最大的破綻。”
話落,李暄起身,毫不留戀的走出大殿。
“主子?!备呃实纳碛俺霈F(xiàn)在旁人看不到的死角里,對李暄垂首跪下,等待著李暄的命令。
李暄止了止步子,輕聲道“她不是細(xì)作?!?p> 高朗詫異的抬頭,只聽李暄又道“但她也絕不是什么良家子?!?p> 蘇柒這般漏洞百出而又查不到實(shí)話的人,越是查不到,越是有問題。
他想了想,囑咐道“不趕時間,給本王把她的母家一分一毫都查清楚?!?p> “是?!备呃蕬?yīng)聲。
而在殿內(nèi)的蘇柒,卻是眼看著李暄消失在夜色之中,張了張口,卻是什么也沒有說。
伸手撫了撫自己的眼角和額頭,仿佛那里還有李暄手指的余溫。
眼眸微闔,摸了摸脖頸間冰涼的墨色玉石。
小時候被人夸眼睛好看,她恨不得日日對人笑匿晏晏。直到后來長大了,懂事了。每每夢回時分,有人問她最想做什么人。
她只答,“想做個瞎子。”
做個不識人間疾苦,快樂單純的小瞎子。
恍惚間有人奪走了她的名字,卻還是喜歡喚她“我的寧寧”。
眼底一番陰郁頹色翻滾起來,不自覺的珉緊了唇。
“蘇姑娘!”忠叔老氣橫秋的聲音突然響起,驚得蘇柒抬頭,下意識的揉了揉眼睛。
“嗯?忠叔?”語氣嗡嗡的,含著困意。
忠叔欠了欠身,道?!耙股盍耍媚锘厝バ菹??!?p> 蘇柒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才起身,卻沒有馬上走,而是有些擔(dān)憂的問道。
“殿下是不是生氣了呀?”
忠叔笑了笑,“王爺能放您在這里都快睡著了也沒派人來,怕是沒有真的生氣?!?p> 蘇柒想也是,若是真的生氣了,估計她早就被人帶到刑部地牢去了。
于是安心的回去睡了覺,一連幾日,李暄都不在府中。
秋意漸濃的日子總是頻頻起風(fēng),吹的桂崇院的花瓣飄飛的整個靖王府到處都是。
聽侍女說李暄從宮里回來了,蘇柒便放下手里畫的歪歪扭扭的游魚圖,從池邊跑回了院子里。
不多時,李暄就見蘇柒將一副漆花食盒放在自己面前,萬分鄭重的從中端出了一份淺黃花瓣形的糕點(diǎn),放在他面前,眼含期待的看著他。
“這是做什么?”李暄明知故問道,面上并沒有什么表情。
“寄人籬下的人,總要做點(diǎn)什么來討好殿下呀?!碧K柒笑瞇瞇的說著,手指卻忍不住在桌下繞起衣帶緊張的扯了扯。
“討好本王?”李暄看向她。
蘇柒手指捏緊了衣帶,面上點(diǎn)頭,但又有些不好意思道。
“那天好像惹了殿下不快,這不是怕殿下一氣之下把阿柒給送進(jìn)刑部嘛,只能力所能及的討好殿下,祈求掀過此篇啦?!?p> 被懷疑為細(xì)作而送進(jìn)刑部大牢的人,就算真的沒什么事怕是也要被剝一層皮來。
李暄一副了然的模樣,蘇柒連忙將盤子又朝他推了推,捧臉期待著。
“剛用四季桂做的,全程有廚娘在旁輔佐,殿下可以放心,絕對沒有毒?!?p> 見李暄將目光移到了糕點(diǎn)上,卻還是沒有動,蘇柒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沒有摘樹上的,我請?zhí)m溪姐姐幫忙收集的落花?!?p> 李暄這才捏起一塊糕點(diǎn),湊到唇邊嘗了一口。
蘇柒緊張的看著他,“味道怎么樣?”
捏著桂花糕的手微微一頓,等咽下之后,李暄才緩緩給出了評價。
“尚可?!?p> 蘇柒一下子開心了起來。這便是同意就此掀篇的意思啦?!
“太好了!”說著,蘇柒也大膽的捏起一塊糕點(diǎn)咬了一口。
下個瞬間差點(diǎn)噴了這位清風(fēng)霽月的靖王殿下一臉?!翱龋 边€好她強(qiáng)行忍住了。
“這個……也太甜了……”蘇柒嘴里含著沒咽完的糕點(diǎn),含含糊糊道。
所幸李暄并沒有聽清楚,只是“嗯?”了一聲。
“殿下給我找些事情做吧?端茶倒水,掃地擦灰都可以,”蘇柒連忙笑著扯開話題,“在府里整日太無聊了。”
聞言李暄勾唇笑了笑,起身不明情緒的淡淡道了一句。
“得寸進(jìn)尺?!?p> 蘇柒沮喪的趴下。
行到門口的李暄頓了頓腳步,沒有回頭,只道。
“收拾好自己,三日后去梁王府時,別丟了本王的人?!?p> “梁王大婚?”蘇柒一愣,驚得起身。
先王沒有立后,燕君的兄弟除了李暄之外,早就在奪嫡中死的七七八八了,如今剩下的,只有靖王李暄,和一個沉迷畫作的梁王李逸之。
李逸之名喚李澤。比李暄小,但比李弘承大。在李弘承登基的前一年才封王,沒有封地也沒有職權(quán),整日待在府里作畫。
早年有權(quán)貴認(rèn)為這樣的王爺繼位也好拿捏,便有意扶持。他的新婚之妻月氏,也就是那時許下的婚約,只是李弘承雷霆之間登了位,之后朝堂黨派打亂重聚,也造成李逸之母族和月氏之間的聯(lián)姻便無實(shí)意,只是礙于顏面,拖到了現(xiàn)在。
拖到月家的女兒都快成老姑娘了,也沒有找到合適的機(jī)會解除婚約。
其實(shí)這事有眼睛的都能看出來。
月家當(dāng)初想著攀龍附鳳,宣稱自家獨(dú)女傾慕梁王傾慕的非他不嫁,硬是得了個先王賜婚。李暄和李弘承樂的此事,對月家委婉的折子裝聾作啞。現(xiàn)在月家再不愿也不敢說什么,裝也要裝的歡歡喜喜把女兒嫁過去。
但這好歹是一國王爺?shù)拇蠡?,蘇柒入靖王府至今可還是無名無分,能去?
李暄瞥了她一眼,蘇柒立刻站好點(diǎn)頭,笑著舉手保證。
“阿柒一定不給殿下丟人?!?p> 管他呢,李暄說能去,那就去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