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曦在這里看了許久,看到了他在夢中十分難安的模樣,也看到了驚醒時的不解。見他毫不掩飾地看過來,不禁愣了片刻,隨即很快反應過來,淡淡對身邊人吩咐道:
“將人帶出來?!?p> 那人應是,找了鑰匙去開門。
這次閻奕晟是自己走出來的,不知何時,他手上的鐵鐐已經(jīng)消失不見,孟曦的眼神又在他身上若有若無地環(huán)視了一圈,收了回去。
她似乎早就料到了鐵鐐對他根本就沒有用處,所以看到他手上和腳上沒有鐵鐐的身影時,并不意外。
閻奕晟見她瞧了一眼自己的手腕間,恢復了一貫輕佻的模樣,揚了揚眉,難得好心解釋道:“那東西太重了,我便自己取了下來,想來姑娘也不會在意,對吧?”
孟曦對這個問題不置可否,依舊不咸不淡地坐在主位上,反而對身邊親信吩咐道:“你們先出去?!?p> 親信雖面露遲疑,卻還是行了一禮,退了出去。臨走前,用眼神暗暗警告了站在一邊嘴角微挑的男子。
閻奕晟只當看不見。
待所有人出去后,內(nèi)房中只剩下他們兩人。見此,閻奕晟輕笑一聲,從角落拎出一把十分簡陋的椅子,吹了吹上面的細塵,十分隨意地坐在了孟曦的對面。
“你倒是不會客氣?!彼浜咭宦?,似乎對他這無恥的行為分外鄙視。
他那模樣,仿佛自己根本不是被抓進來的犯人,更像是來做客的貴客,隨意到了極點。聞言,他看著不遠處那張干凈的臉龐,笑道:
“我從小衣食不缺,即便到了這里,也慣沒有委屈自己的道理。”
“既如此,那你便早些交代,也好離開此地。老實說吧,若是有半句虛言,別怪我不客氣?!泵详乩浜咭宦?,也不和他耍嘴皮子,直接切入主題。
“怎地,姑娘這般急著想要與我認識?”他根本沒把她的威脅放在眼里,眉間甚至帶著笑意。雖在獄中待了兩日,身上那身華服也被囚衣代替,卻依舊不掩他一舉一動之間,自然透露出的不凡。
她看著他那一副吊兒郎當?shù)哪?,心下一沉,她向來不輕易動怒,可見對方那吊兒郎當?shù)哪樱X得礙眼極了。抬手輕輕一揮,也不知將什么東西朝閻奕晟坐著的椅子打去。
閻奕晟腳尖一點,便朝一旁躲了去。幾乎在他躲開的同時,方才還十分結實的椅子,瞬間變成了好幾塊無用的木料。
“火氣何必這般大?!币姶耍愞汝梢膊粣?,輕笑一聲,沒了椅子,他干脆雙手抱胸靠在了墻上。
“我家中原是東邊的,至于我如何來的,我也十分疑惑。”他半真半假開口,臉上擺出一副真誠的模樣。
“我在忘川河上游玩,途中不幸遇上了暴風雨,船翻了,再醒來我就已經(jīng)在黃泉城中了。”閻奕晟十分無奈的聳聳肩,讓人看不出真假。
說完,他眼中閃過一絲笑意,調(diào)笑道:“名字嘛,姑娘若不介意,便喚我阿晟罷。”說完,他頓了頓,又問道:“我的名字,姑娘已經(jīng)知曉了,不知姑娘芳名可否告知在下?”
他眼中含笑,這番話語與現(xiàn)下的處境十分不符,他似乎時常忘記他身處暗牢之中。
孟曦也發(fā)現(xiàn)了這點,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實在不明白,這人為何到了這般處境,還能與她談笑風生。
這大約,不是普通人所能達到的境界,這般冷靜自持,不是平常人家能有的氣度,這也越發(fā)佐證了她的猜想,這人斷不是他說的那般簡單。
最重要的是,他在騙她。
“你的意思是,你是從忘川河另一側漂流而來?”她沒理會他的話,反而故意反問道。
“應當是?!遍愞汝蓻]注意她言語中暗含的意思,漫不經(jīng)心回道。
“那你可知,忘川河十分寬廣,根本無源,一個人根本不可能從外漂流過來,更何況,你人又尚在水中?!?p> “在這般遼闊的水域上,你是如何做到安然無恙的?”
她站起來,一步一步向他靠近,地面發(fā)出細微的聲響。閻奕晟看著盯著他的那雙眼,有些失神。
這雙眼,就像他出事的前一夜,躺在甲板之上,漫天浩瀚星辰,星星點點落在夜空之中,也給黑色的夜帶來絲絲溫暖。
那是他第一次感覺活在那片天空之下,竟然前所未有的輕松與愜意。
然而這一次,他卻在一個女子眼中瞧見了這般景色。不由晃了晃神,待回過神來時,孟曦已經(jīng)站在了離他不遠處。
她比他矮半個頭,站在他面前,她還需微微仰頭,才能看見他。這感覺實在怪異,索性與他隔開了一段距離。
聽見她的問話,閻奕晟難得沉默了下來。其實他也想知道,自己是如何安然無恙地出現(xiàn)在這里的。
落水之前他受了重傷,他幾乎都覺得自己根本沒有生還的可能,但偏偏卻活了下來。不僅活了下來,落水前受的傷也不治而愈。
無論是哪一樁哪一件,他都十分好奇。
“很好,我不知你隱瞞的事是什么?也沒多大興趣知道,但若是你膽敢在黃泉胡作非為,即便是追到忘川的另一頭,我也一樣能將你斬殺。”
閻奕晟這才想到方才她故意說了忘川的另一側,心知自己居然被她迷惑了一番,不禁啞言失笑。
“你一個女兒家,怎地老是將打打殺殺掛在嘴邊?!彼p笑一聲,道,“如今遇上了姑娘,我便哪兒也不想去了,只想跟著姑娘罷了,還望姑娘莫要嫌棄?!?p> 孟曦右手朝他一揮,幾乎在閻奕晟跳開的同時,墻上釘了幾根如汗毛般的銀針。她神色淡淡看了他一眼,眉間瞧不出什么情感:“嘴放干凈些,免得受那無妄之災?!?p> 她說完,便提步向外走去,這件事,已經(jīng)沒必要繼續(xù)和他耗下去了,現(xiàn)下她已經(jīng)確定了他和那人是來自同一個地方,接下來的事,說再多也不過是浪費時間。
走到一半,驀然想起什么,頓了頓腳步,待她轉(zhuǎn)過身來,臉上已帶著淺淺的笑意了,就連細致的眉眼也比之前更加生動起來,她本就極美,只是平日里,表情總是淡淡的。
但如今,這一笑,眉間帶著柔意,琉璃色的眼睛望著他,宛如星辰,星星點點隱在其中,未施粉黛,卻依舊藏不住她那張迤邐的臉。
閻奕晟見了她兩次,這兩次,她的臉上幾乎沒有什么表情,淺淺淡淡地,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
一時間,閻奕晟居然被她這副模樣吸引,愣了一瞬。只見她緩緩移過來,口中輕輕說道:“小女子忘記告訴公子,我的姓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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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耳根和酸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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