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01.
剛一接到消息,沈清便派人去查嬌蕊有沒有供出什么。
然而事實是,太子是直接派頂級殺手去銀川坊殺人滅口,沒有任何詢問。
這就意味著,太子應該是知道嬌蕊是羽王的人,那么羽王就很危險了。
太子想要除掉段楚逸,簡直易如反掌,他有自己訓練在徐家的精兵,他可能還有戍邊林將軍的支持。若是想順其自然些,他只缺一個讓段楚逸離開皇城的契機。
出云帝的身體已經(jīng)大不如前,近幾年已經(jīng)是個靠藥物續(xù)命的人了,所以段楚逸與段寒霖的爭斗也進入了關(guān)鍵階段。
朝堂之上,出云帝面色慘白,說幾個字便要咳上幾聲。
右相蘇嚴與太子相視一笑,緩緩走到大殿中央,“啟稟圣上,邊城留鎮(zhèn)突發(fā)瘟疫,情況緊急,還望速派人去?!?p> 出云帝又咳了幾聲,看著滿朝文武,問道:“眾位愛卿可有什么想法?”
上朝之前,段楚逸便和沈清商議過此事,他們要走一步險棋了。
還沒等太子說話,段楚逸便搶先一步上前,“兒臣愿為圣上分憂,就讓兒臣帶著太醫(yī)前去吧?!?p> 段寒霖顯然對段楚逸的積極主動有些驚訝,不只是他,連出云帝自己也愣了一愣。
“你當真想去?”
段楚逸正色道:“自三年前與水真一戰(zhàn)后,我國國力迅速衰弱,現(xiàn)如今邊城又有瘟疫橫行,兒臣自知此行危險,但為了我出云百姓,我愿意前往?!?p> 沈清也站出來,“若有皇子前往,更能穩(wěn)定民心,請圣上斟酌。”
去留鎮(zhèn)固然危險,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是去送死,且不說瘟疫多么可怕,太子在路上想要除掉段楚逸便是更加輕而易舉,但既然太子無論如何也會將段楚逸逼上絕路,那還不如將計就計,順道建功立業(yè),最關(guān)鍵的是,他們也要趁此機會拉攏林將軍。
出云帝也明白,段寒霖想要除掉段楚逸,而段楚逸多年來表現(xiàn)得像個繡花枕頭,其實也只是掩人耳目,自己還有幾年活頭,他不知道,但對于帝位傳給哪個兒子,他心里終究開始動搖了。
若論私心,他偏向于段寒霖,這畢竟是他發(fā)妻所出,皇后畢竟是他此生摯愛,這也是他遲遲不肯立蘇玨冰為后的原因,沒有人可以取代皇后在他心里的位置。然若論江山社稷,出云的長長久久,段楚逸是為上選。
段寒霖性格暴戾乖張,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這些年他暗地里買官賣官,私自建造兵器,組建精兵,殺害朝廷命官,出云帝一清二楚,卻一直不露聲色,一是想看他會不會懸崖勒馬,二來也想看看段楚逸有多少本事。
直到前幾天,段楚逸和沈清請求單獨見他,將所有證據(jù)擺在他的眼前,他瞬間便明白了,段楚逸從來不像他表現(xiàn)得那樣頑劣。
“既然如此,也好,你準備準備,盡快出發(fā)吧?!背鲈频勖髦磺校瑓s仍舊看著兩個兒子互相廝殺,他也不忍心,可這帝位從來都是用血來祭路的。
02.
蘇玨冰在沈天離開后,反復揣摩他那日的話,自己向來謹慎,衣食住行都由玉容安排,特別吃食,與貼身之物,甚至胭脂水粉都只讓她一人操辦。玉容從小就跟著她,是她的陪嫁丫頭,這宮里,她唯一相信的就是玉容。
太醫(yī)之中當屬劉太醫(yī)醫(yī)術(shù)最高明,可他為自己整治多年,為何連個小小的斷露都沒能查出來。忽然,蘇玨冰有了一個可怕的猜想。
想讓她沒有孩子的,是自己的親弟弟,蘇嚴。
劉太醫(yī)能有今天,位于太醫(yī)院首席,全靠蘇嚴的大力舉薦。蘇嚴的女兒是當今太子妃,當初蘇俊如才生下來,蘇嚴就費盡心思,硬是討來一道圣旨,定下蘇俊如和段寒霖的婚事。現(xiàn)在想來,蘇嚴這個老狐貍算盤打得真不錯,自己的女兒嫁給太子,日后就是皇后,而自己的姐姐若是沒有孩子,太子既少了一個競爭對手,又能全心全意幫扶自己。
蘇玨冰想到這里,心已經(jīng)涼透了,她冷眼看著剛回來的玉容,問她:“玉容,你跟我多少年頭了?”
玉容在心里算了算,說:“到下個月就滿三十五年了?!?p> “不知不覺都這么久了,”蘇玨冰緩緩走到窗邊,快要冬天了,殿外的樹都只剩零星的幾片葉子,“我待你如何?”
“娘娘待我很好。”
“你真是這么想的嗎?”蘇玨冰聲音聽起來咄咄逼人。
玉容嚇得跪在地上,“奴婢心里真是這么想的?!?p> 蘇玨冰轉(zhuǎn)過身,緩緩蹲下,右手食指抵著玉容的下巴,將她的臉抬起,笑盈盈地說:“我想也是,不然你不會從我進宮起,每月都偷偷出宮回府給我?guī)K大媽的桂花糕,我進宮那么多年,你一次都沒忘。斷露這種毒藥,傷人慢,對動物可是藥效迅速?!?p> 蘇玨冰話音剛落,莫白拎著籠子就走了進來。
蘇玨冰把玉容手里的桂花糕掰了一小塊,喂給了籠子里的老鼠。
老鼠才啃食一口,便死了。
玉容滿臉驚恐,不停地磕頭求饒。
蘇玨冰將玉容晾在一旁,親昵地拉著莫白坐下,“讓你看笑話了?!?p> 莫白搖搖頭,“只恨沒能早些發(fā)現(xiàn)這壞奴才?!?p> “我這兒是留不得她了,可我也不想弟弟發(fā)覺,”蘇玨冰正在努力想著辦法,“門羅,你來替我想想?!?p> 莫白調(diào)皮地說:“若我?guī)湍锬锵肓宿k法,娘娘能不能答應我一個請求?”
果然,之前莫白進宮拜見她,刻意提醒她,她最摯愛的蘇府廚子在她進宮的第二年就病死了,不是白提示的。
“說來聽聽?!?p> 莫白突然跪下了,搞得蘇玨冰一頭霧水。“你這是做什么?”
莫白說道:“我家羽王可憐,生下來就沒了母妃,我懇請?zhí)K貴妃做羽王的母妃。”
蘇玨冰也有自己的想法,若是段寒霖得了天下,豈會饒過與段楚逸有牽扯的人,自己此時若是做了段楚逸的母妃,就是嫌自己命大。
見蘇玨冰不說話,莫白繼續(xù)說:“我知道娘娘有顧慮,請娘娘相信我,太子現(xiàn)在只是表面得勢,這天下以后落在誰手里還不一定,雖然帝后已經(jīng)不在,可太子仍沒有再認母妃,可我聽說,他有意認林將軍的姐姐,林貴妃為新母妃?!?p> 這件事蘇玨冰已經(jīng)聽說了,太子三天兩頭地往林貴妃宮里送禮,時不時還特意拜見,可林貴妃每次都是敷衍,并未真正接受。
蘇玨冰決定賭一把,反正自己此生也就這樣了,“好,我答應你?!?p> 莫白謝過蘇貴妃后,將一顆藥丸塞進玉容嘴里,玉容便恍惚起來,“你以后只聽蘇貴妃一人的話,只按她說的做。”
接著莫白對蘇玨冰說:“母妃,女兒已對她下了蠱,她今后只聽您一個人的,她已不會有私心。您若不信,大可以現(xiàn)在試試?!?p> 蘇玨冰自然是不信,對莫白說:“那要委屈你了。”然后她看著玉容,下令道:“給羽王妃一耳光?!?p> 玉容沒有絲毫猶豫,上前狠狠給了莫白一耳光。
莫白沒有躲,玉容的力道大得嚇人,莫白的臉立刻紅腫起來。
“玉容,把你頭上的簪子取下來,扎你的右臂。”
玉容仍舊沒有一絲猶豫,完全照做,鮮血染紅了衣袖,仿佛一個空洞的木偶。
“母妃現(xiàn)在可信了?”
蘇玨冰似乎很滿意,“辛苦你了?!?p> 莫白離開時,臉仍舊火辣辣的疼,在隨段楚逸去治療瘟疫之前,她還有一件大事。
03.
莫白一只手拿著冰袋敷臉,另一只手拿著筆,正在寫信函。
段楚逸從藥店回來,見她這幅樣子,就知道,在蘇貴妃那里恐怕是受了委屈。
“你的臉怎么回事?”
“求人當媽不得有點表示啊?!蹦最^也沒抬,認真的寫著字。
段楚逸看著她歪歪扭扭的字,忍不住笑起來,從她手里拿過筆,“我來寫好了,你這字見不得人。”
莫白倒也有自知之明,乖乖坐到一旁,看著段楚逸寫字。
段楚逸寫得一手好字,遒勁有力。
“你覺得她們真的會來嗎?”
莫白點點頭,很有把握的樣子,“我約她們?nèi)ニ聫R里為災民祈福,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不好嗎?而且蘇俊如那里,我也很貼心,沒叫她,讓她的貼身丫鬟替她。”
“好端端的叫她的貼身丫鬟小然做什么,豈不是多一樁事?”段楚逸皺著眉頭。
莫白笑起來,“你舅舅沒有告訴你小然是她派去的人呀。”
段楚逸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之前舅舅口中的那個有用之人是小然。
“太子已經(jīng)找過林將軍了,可是似乎談得很不愉快?!?p> “是嗎?”莫白用手杵著腦袋,看著窗外,院子里的樹已經(jīng)光禿禿地像個遲暮老人,“楚逸,出云會下雪嗎?”
段楚逸的思路被她沒來由的話打斷,“出云一般不下雪,不過留鎮(zhèn)會下。”
“這樣啊,那這個時候去留鎮(zhèn)也挺好,”快到出云一年了,“我很喜歡雪,以前下雪的時候,雖然我只能待在屋里制藥,但總有一枝梅會伸進我的窗戶?!?p> 段楚逸將信函放進信封,封好,“你當真要跟我們?nèi)チ翩?zhèn)嗎,太危險了?!?p> “我要去,”莫白堅定地說,“我要和你一起,再說我也懂些醫(yī)術(shù),不會給你和天諾哥添麻煩的?!?p> “也好,”段楚逸將她拉進懷里,“你在我身邊我更放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