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強(qiáng)象盜柘子不語 逆天人力有窮盡
雨后的煙雨氣縈繞著整個臨安,賣熱餛燉和其它宵夜的小販,重新回到了街上。
臨安的許多街道寬十丈有余,可街道兩邊的店鋪為了招攬顧客,經(jīng)常占道經(jīng)營,修建各種違章建筑。
朝廷以人為本,凡是關(guān)系到民生的違建不會強(qiáng)拆。
不過那可不是當(dāng)官的好心,只是為了多收“侵街房廊錢”而已。
就這樣街道越變越窄,最后連皇帝出行都只得減少隨行人員。
此時這擁擠的下關(guān)橋上,兩名美男子漫步而行。
這兩位男子生的極為俊俏,右邊那位五官精致,舉手投足間都充滿了青春的氣息。
左邊的哪位眼神攝人心魄,仿佛有冷烈的光滑在眸間流轉(zhuǎn)。
此二人正是剛離開大宋外事機(jī)構(gòu)【四方館】的孫靈秀和鄭萍。
神韻不僅僅提升了他們的外在實(shí)力,也提升了兩位女子的魅力,此時的孫靈秀,一身書生打扮,頗有些年輕俊杰的模樣。
兩人漫步在街道上,與這繁忙的俗世非常不協(xié)調(diào)。
臨安魚龍混雜,自和寧門杈子外至觀橋下,無一家不買賣者,不僅有賣吃食的,賣小玩意兒的,還有許多來路不明且身份可疑的異邦人。
寬敞的大街上走著一對象,在那向背上的是一位皮膚黝黑的天竺人。
大象正在偷吃旁邊商販的瓜果。
也許是沒看見,也許是敢怒不敢言,總之是沒有人去阻止他們。
此時天干物燥,外面天氣炎熱,兩人正好走到一家酒肆。
鄭萍只見上書“下官橋分茶酒肆”幾個字。
酒肆門口彩樓迎客,繡旗相招,孫靈秀領(lǐng)步踏入酒肆中。
內(nèi)里有桌子第五張,看著還算干凈整潔,店內(nèi)只有兩張桌子上有人,孫靈秀找到一張桌子坐下。
穿著青衣布衫的年輕小廝迎了過來。
“二位小哥要來點(diǎn)什么?”
茶館分三六九等。
茶館的消費(fèi)者也是士農(nóng)工商無所不包。
流氓、妓女也充斥其間,乃三教九流匯聚之地。
鄭萍看了看店內(nèi)的裝潢,淡淡的道。
“有什么”
小廝搭腔陪著笑道。
“小店有清茶、光茶和姜茶,兩位客觀不如試試本店的光茶”
“可”鄭萍應(yīng)只一字。
兩人對坐,小廝上來茶壺一副,盤盞兩副,果菜碟各五片,水菜碗三五只。
孫靈秀端起一碗茶水輕輕抿了一口,茶水清肺潤喉的確是不可多得的佳品。
年輕男子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瞧,那人有對象!還在偷吃”
孫靈秀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說話之人乃是一名清秀男子。
一道飄渺之音應(yīng)答男子的說話。
“是的”
孫靈秀好奇的斜眼漂過去,看見回應(yīng)之人面貌清麗,氣質(zhì)出淤泥而不染。
她身上穿著的道袍與周圍環(huán)境格格不入,整個人渾然一體,非要形容的話,就是“干凈”。
說話的兩人正是楚華和煙茹惑,楚華自穿越以來,就與冷靈蘊(yùn)以及煙茹惑保持著聯(lián)系。
煙茹惑雖然是厄運(yùn)之體,但她修煉的乃是一種名為《鴿子經(jīng)》的特殊功法。
《鴿子經(jīng)》功法修能不修力,此法不僅可以屏蔽她周身的厄運(yùn)不外泄,還能為她提供一種類似于直覺的感知。
但沒有什么是十全十美的,這種《鴿子經(jīng)》也是如此。
修煉了這種功法以后,她的表達(dá)能力也會發(fā)生改變,感情的缺失只是第一步,緊接著就是如她現(xiàn)在這般,要么不說話,要么就會把心里話吐露出來。
此時的孫靈秀也看到了茶館外發(fā)生的景象。
一對大象攔住不寬的步行小巷。
大象的動作看起來像是偷吃甘蔗的慣犯。
孫靈秀往道路兩側(cè)看去,只見道路前方擁堵,兩只大象前行不能。
正是這樣,對象才在這里大方吃著路邊攤販的甘蔗(柘),他們一根接一根,動作嫻熟!
楚華拖著下巴,看著手中的新聞(宋朝的小報),心不在焉的道。
“那老漢也真夠慘,等會回去,肯定會想,怎么少了那么多甘蔗?”
煙茹惑面無表情的抿了口茶道:“被大象吃了”
楚華看著門外大象偷吃的模樣,笑道:“這大象還挺聰明,不是吃完了再拿,是塞嘴里不動繼續(xù)拿?!?p> 楚華翻開面前的報紙,上面標(biāo)題寫著《賞花何去處,有地君不意》
煙茹惑看了看門外,語氣清冷,“店家看見了,敢怒不敢言。
這對象確實(shí)聰明,它們把旁邊車?yán)锏母收彡?,一根一根輕輕抽出來。
碩大的“小偷”趕緊把偷來的甘蔗放嘴里先含著,接著伸起長鼻,再次卷起甘蔗,這樣重復(fù)了幾次。
楚華也扭頭往外看去,端詳著大象的體格,搖頭道“這小偷可是真的不小呀!不對,這么大一只得叫大盜!”
楚華回過頭珉了一口茶,接著將“新聞”翻到正文處,只見上書:
『歲正月梅已花,二月桃李雜花盛開,三月牡丹開。
于花盛處作園圃,四方伎藝舉集,都人士女載酒爭出,擇園亭勝地,上下池臺間引滿歌呼,不復(fù)問其主人?!?p> 這意思是花園主人樂善好施,允許他人在自己園中游玩。
楚華報紙看得津津有味,忽然聽見煙茹惑回道。
“那對象遮住了老漢的視線,方便這對大賊作案了?!?p> 楚華看了看門外,兩頭大象此時的確很囂張。
他語氣幽默道:“明明都有三四千斤,旁人都看到了,卻視而不見”
煙茹惑道:“明偷,誰敢上去攔”
楚華嘆道:“那送甘蔗的老漢怎么不反抗”
楚華說著又珉了一口茶,接著把“新聞”翻到了最后一頁,只見上面寫著一個野儒評語:
『賞花處?去黃龍乎!
靖康之年二位官家往黃龍賞花!
今此時,是故比昔年大宋豐富不知幾多!
如今只需從北方,自認(rèn)兒皇帝,滿朝文武則具往黃龍,可賞花之勝!』
楚華要揉眼睛,仔細(xì)的看下面的署名,只見上面寫著。
“吳輝”兩個字
楚華看了摸不著頭腦,直搗黃龍那個黃龍嗎?這吳輝這么說話過分了。
就在楚華疑惑之時,卻聽見煙茹惑反射弧回歸,淡淡開口道:“那老漢年紀(jì)大了,拼不動了”
楚華往門口看去,那老人皮膚干癟,瘦骨如柴,還真是垂垂老矣。
不一會兒,兩頭大象總算走了,只留下一片狼藉。
門外人散盡,楚華回過頭重新看起“新聞”來,只見紙上一些野儒評論道。
『所謂開私家園,乃向士人及“市民”開耳,白丁豈能妄進(jìn)乎』
如此評論還有幾條,都是批評之語,有些甚至不堪入目。
看著“新聞”上野儒們都謾罵,他心中暗嘆,這些出身寒門的儒生對朝廷怨念很重啊。
楚華看了他們的評論也算明白了,這些書生是諷刺大宋黑暗呢。
這樣看來,也不怪這“吳輝”如此說話了,大宋是文人士大夫和城市居民的大宋。
可不是占全國人口九成以上的廣大農(nóng)民的大宋。
臨安不能代表大宋的一切,樂善好施也只能局限在這小小的一片天。
這么一想也對,大宋也的確如那老朽一般,這些士大夫和市民都大多是老人。
朝廷重臣都是老臣,有錢商人都是老人,軍中統(tǒng)帥都是老將。
自古英雄出少年,老了,自然就拼不動了,國家也是如此。
楚華搖搖頭嘆氣,“對于蒙元來說,大宋就是白給的,白給的總是讓人身心愉悅”
小小的茶館里人不多,兩人談話的聲音雖輕,但足以讓店內(nèi)所有人聽到。
楚華和煙茹惑這邊安靜下來,旁邊桌子上坐著的三個青年卻開始閑聊起來。
“人偷甘蔗會被打,象賊偷甘蔗,只能讓人明白自身的力量是有限”
說話之人乃是江津縣聶龍,以前是個士子,如今卻是個被革職的廂軍
“我大宋就猶如這賣甘蔗的貨商,那北方的蒙元就如這大象”
接話之人乃是黃安李先,聶龍之友。
“兩位兄長何必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fēng),蒙元雖然強(qiáng)悍,但也并非不可戰(zhàn)勝”
最后說話的,便是與兩人同桌的乳源龔磊。
三人聽到楚華與煙茹惑的談話,不知是心有所感還是本就遇到了煩心事,一個個都是愁眉苦著臉,奇妙的竟然將話茬接了下去。
李先道“龔兄有何高論?”
龔磊道:“這……”
其實(shí)龔磊哪有什么辦法,如今大宋局勢糟糕,蒙古改國號為元自稱大統(tǒng),其國有志于滅宋。
這是由蒙古熱衷于擴(kuò)張的本性決定的,這些游牧者甚至想消滅交趾以及跨海遠(yuǎn)征日本。
不僅是蒙古的擴(kuò)張性,元帝忽必烈也渴望消滅大宋。
因?yàn)槊筛绾顾篮螅霰亓遗c阿里不哥爭位導(dǎo)致蒙古帝國分裂,忽必烈根本無法控制其他汗國,甚至還和海都作戰(zhàn)過。
忽必烈真正統(tǒng)治的,只有蒙古高原、朝鮮半島、部分中亞、原屬于金和西夏的北方漢地以及西川和大理。
他需要江南和巴蜀的財(cái)富維持帝國的統(tǒng)治,蜀地已被被戰(zhàn)火摧毀了,他如今就更需要江南這片富庶之地了。
況且蒙元易金后統(tǒng)治北方數(shù)十年間,手下有一批精銳的北方漢人世侯、南宋的降將,甚至還有來自中亞、西亞各國的色目人參政。
北方漢人和降將們熱衷于消滅大宋建立功勛,色目人則想著借機(jī)去江南發(fā)財(cái),如此一來,元對宋的態(tài)度就很明確了。
軍事上,蒙元對宋從嘉定打到江淮,從巴蜀打到荊襄又打回巴蜀,互相正面有勝有敗。
然而……大宋的軍事勝利只能延緩滅亡,運(yùn)氣不好局勢就會急轉(zhuǎn)直下。
聶龍、李先、龔磊,三人也是科舉出身,自然也是知道這些。
三人空有心懷天下之大義,卻想不到好的辦法,只能在此長吁短嘆,以酒解憂。
聶龍道:“我輩以報國,奈何當(dāng)今之世,從軍非建功立業(yè)之坦途,可惜,可惜”
鄭萍聽到幾人說話,心中忍不住嗤笑。
她雖然是南洋漢人,但中原畢竟是根源之地,幾人在討論時,一種說不清的感情在她心里醞釀。
這股感情越來越強(qiáng)烈,越來越深厚,此時她已經(jīng)忍不住。
“爾等不懂兵事,講這些話,也不過是夸夸而談”
龔磊是急性之人,此時被說浮夸自然不樂意,他扭頭一看,說話之人竟是一個仿佛韶華少女般的俊俏男子。
他微微猶豫了一下,起身來到孫靈秀那周面前,對著鄭萍作揖道。
“閣下既說吾等浮夸,想來必有高論,小可卻想討教何為兵事?”
鄭萍回禮道。
“如今大宋,所面之?dāng)橙瞬贿^區(qū)區(qū)蒙古”
“蒙人、游牧之民而已”
“我知一人,專克北戎,若有他在,定教這些蒙人不敢妄自稱元”
三人目光齊齊盯了過來。
聶龍沉聲道:“哦?官人所說的是何人,何不引薦一二?”
鄭萍聽了幾人說話,露出詼諧表情,她忍不住笑道。
“昔日我大漢冠軍侯首次出戰(zhàn),即獨(dú)自率八百騎兵,遠(yuǎn)離主力突襲匈奴后方,斬俘匈奴軍幾千人,一戰(zhàn)封侯,從此開始揚(yáng)名之路,爾等難道不知其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