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知何時已漸下漸大了。
千婼趴在閣樓窗欞上聽雨聲。
宋子淵、秦川、溫冰兒面色十分凝重。
謝未易也沉著臉:“你們跟程副將相處多日，他就一點有用的信息都沒有透露么？”
聽謝未易這么說，秦川一回想，似是想起來了什么重要的信息，急道:“我記得他……他好像提起過賽魯班這個人？”他疲倦地皺起眉頭，想了想又道:“要不咱們先從這個人入手？”
“天下第一巧匠賽魯班?！敝x未易頓了下，沒再往下說。
宋子淵道:“既然副將提到他，眼前咱們有沒有更好的辦法，也只能從他下手了?！?p> 千婼忍不住插口道:“那咱們還猶豫什么，現(xiàn)在就去找他啊?！闭f完瞥了眼謝未易，正對上他似笑非笑的雙眸:“你說得輕巧，茫茫人海，咱們?nèi)ツ睦飳に?？?p> 宋子淵盯著謝未易，久久說不出話來，似是非常自責，好不容易將副將帶來見定國公，誰曾想一句完整的話沒有說完人就死了。
“子淵，你也不必太過自責?！敝x未易嘆了口氣，“即便是當時你不讓他去茅廁，幕后之人也會找別的機會給他下毒的?！?p> 秦川說，從他們在找到程副將開始，不管他做什么他們都跟著他。只是不知怎的，今天早上他們幾個全都吃壞肚子，三個人集體跑肚拉稀，秦川和子淵自然是顧不上盯著程琛，溫冰兒雖然沒有拉肚子，但他畢竟是個女兒家，也不好跟著程琛去茅廁。豈料，他們就離開他這么一小會兒，卻讓人鉆了空子。
“或許當時，咱們就該讓冰兒給程副將把把脈，就不會……唉……”秦川輕嘆了口氣，不時地拿眼瞥溫冰兒，看得千婼心里一陣不好受。
溫冰兒也是目光炯炯將他望著，淡淡道:“此毒無色無味，慢慢侵蝕人體，即便當時我給他把脈，也不敢保證能察覺到什么?！?p> “可是……至少……”秦川欲言又止。
宋子淵只顧拿眼將溫冰兒瞧著，面色慢慢沉靜下來，也不說話。
千婼心中暗暗想著，原以為謝未易會是跟宋子淵爭搶溫冰兒的，自己還很看好他，豈料，溫冰兒卻與秦川……唉，她就單單知道此事，心里都不好受了好久，更何況子淵還與他們朝夕相處多日，他心里該有多難過啊。
謝未易望了她一眼，也不說話，不知在想什么。
不知為何，千婼不禁心中滋味更是復(fù)雜。
一時間，大家都沉默了下來。
看大家一直發(fā)呆，溫冰兒柔聲說:“如今阿易已經(jīng)將身上的銀票悉數(shù)交與段大人修河賑災(zāi)，咱們可以留下慢慢調(diào)查，大家也不用這么著急?！?p> 謝未易展開扇子，微皺著眉頭道:“話雖如此，只不過皇上說過要讓咱們再十日之內(nèi)找回丟失的二十萬兩紋銀……”
宋子淵微微皺著眉頭道:“沒事，有我父王呢，我相信他一定會還給定國公清白的?！?p> 謝未易聽了呆怔住，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千婼心嘆道，子淵啊，你還真是單純，且不說你父王還不知道你這般勞心勞力地幫助謝家，就只單論你父王這個小心眼，定國公出事他不在背后幸災(zāi)樂禍就已經(jīng)謝天謝地阿彌陀佛了，你還指望他能跟你一樣，費心費力地幫定國公洗刷冤屈？
秦川臉色頗凝重地看著宋子淵，問道:“子淵，你父王從來了潭州，就一直忙著救濟災(zāi)民，修河筑壩，你還沒有見過他吧？”
信王與定國公政見不同，一文一武明爭暗斗多年，街頭巷尾，大到耄耋老人，小到黃發(fā)垂髫，無一不知無一不曉。京城小報常以報道二人為重，這也正是為何千婼每次都讓晉公公找與他倆無關(guān)新聞來讀，就他倆那些雞毛蒜皮都能吵起來的“英雄事跡”，她早就了然于胸了。
宋子淵聞言，眉頭皺得更緊了，他道:“父王一直與段大人賑災(zāi)，倒是刑部尚書徐大人方才特地與我交代，若我們得了什么重要的人證物證，務(wù)必知會他一聲?！?p> 刑部尚書徐潤——信王的得力門生，慕容適和信王拿謝未易嘲笑定國公時，他總少不了從旁煽風點火。
謝未易面上沒什么表情:“我看他是想坐享其成，總算撈到一個升官發(fā)財?shù)暮脵C會?！?p> 宋子淵悶不吭聲。
良久，才說道:“我們查我們的，他查他的，你們放心，我斷然不會把咱們查到的線索告訴他的，就連……我就連我父王都不告訴！”
聽到宋子淵說話時的語氣，謝未易詫異地抬眼看向他，忙道:“子淵，你別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只是說這個刑部尚書徐潤他……”
“阿易，你我兄弟，我自是知道你的心意，這些客套話就不必多說了?！彼巫訙Y一面說著，一面輕拍謝未易的肩膀，又側(cè)頭看向秦川，“這一次，咱們?nèi)值芎煤闷瓢?，也讓老狐貍們瞧一瞧，咱們也不差勁?！?p> “兄弟同心，其利斷金！”
……
“公主，這邊請。”
侍女小心翼翼地引路。
千婼心里卻直犯嘀咕，身為節(jié)度使段郗鉞為什么會私下要見她。還偷偷摸摸地讓侍女請她過去。
直至透過窗戶，千婼看到段郗鉞一個人在屋子里踱來踱去，時不時做拱手賠禮狀:“公主，請多多包涵，微臣……不對……”
他又轉(zhuǎn)了個身，抱了抱拳，提高聲音道:“公主恕罪，公主駕臨潭州，微臣不但……”
“不但……”段郗鉞嘴里嘀咕著接下來怎么說，想是還沒有想好，便左右環(huán)顧找些靈感，卻一下子對上千婼詫異又好笑的目光。
怎一個尬字了得。
段郗鉞立時滿臉緋紅，忙對著窗戶拱手，道:“公主，微臣……微臣……失禮了?！?p> 千婼以帕掩口，止不住笑。
侍女見狀也低笑了聲，欠了欠身子，自顧退下。
段郗鉞忙打開房門，將千婼請了進去，讓座，奉茶，致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