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趙元啟的死去,廣場上的紅光陣法消失了。
呂平方身體一陣震顫,突然他摔倒在了地上,段木炆羽從他身上“析”了出來,一種嚴重的失力感讓他每一根骨頭都感到了疲弱。
這個天地,剛才好像還是把他摟在柔軟的懷里,現(xiàn)在就丟進了冷水。
附身后的妖銳級和呂平方本身的肉食欏虎級,在這個妖精世界的力量差距也太大了。
呂平方眨眨眼,腦袋枕著自己的胳膊,似乎在回味那種感受。
好想被段木炆羽再來一次,再上身一次也好。
然而段木炆羽拖著腳步,慢慢的,一步一步,走到了廣場上中央。
小欏在腦海中輕聲哀嚎,似乎在呼喚曾經(jīng)熟識的人。
呂平方抬頭,看著這個巨大的斷木王座,尸體消散的黑煙已經(jīng)消失了,巨大的斷木仿佛成了一個巨大的墓碑,無聲矗立,遮斷所有希望。
然而,這里的一切生活痕跡都宛如活人在世。
廣場上已經(jīng)熄滅的篝火,散落的水果,扔到草葉中的烤肉和隱隱的酒香氣,都說明,此前這里正在進行一場宴會。
呂平方咬緊了牙齒,感覺到一股憤怒在強烈的焚燒著自己的心臟。
為什么這里如此平靜,平靜的就像是族人全部消失的鬼城?
他們死前連搏斗求生的機會都沒有嗎?
他回頭看看趙元啟的尸體,那無力垂下的手臂,似乎在風(fēng)中搖晃。
是啊,他們是修士。
如果有人能無聲無息的屠滅一個村落,只有修士。
只有修士,用了惡毒的詭計。
不管是趙元啟,還是池城烈、柳靈芷、陳理陽,他們把這些失落于此的特殊人類當(dāng)成了豬玀一樣去屠宰。
你不是說他們是妖怪,是尸魅嗎?
那你去光明正大的除魔衛(wèi)道啊,你可以一劍一個,讓他們絕望的嘶吼,像兇惡的獸群一樣沖上來,讓你當(dāng)成柴火劈掉啊。
你在這個村落歡迎你們的宴會上做了手腳,把他們當(dāng)做木柴一樣堆在一起,把族長剖出心臟當(dāng)做誘餌。
你們,真是太惡毒了。
所有的修士都是這樣嗎?那些隱居在不知名之地的修士,都是這樣心狠手辣,摧殘生命的嗎?
眼前突然閃過閉上眼睛的王桂香老人,呂平方吸了口氣。
不論是哪個群體,都是有好有壞的吧,自己在別人眼里,難道就是好人?
呂平方看著趙元啟垂下的手,這是自作自受,罪有應(yīng)得。
他不想去碰趙元啟的尸體,就靜靜看著。
許久,那金色巨人失去靈力供應(yīng),轟一聲散落成了一地的符箓,把趙元啟扭曲的尸體蓋在了下面。
段木炆羽走上木梯,她走遍了每一個屋子,掀開了每一個蓋板,趴下身子去看每一個能藏人的角落。
她叫著每個屋子主人的名字,得不到一點回答。
一個人都沒有了。
他看著段木炆羽的背影,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暗紅色的月亮爬到了天頂,淡淡的紅色月光灑向這方樹林。
段木炆羽張張嘴:“還有,人嗎?”
她鼓起最后一點希望,向著兩片層層疊起的木屋喊道,希望哪個木屋中能伸出一只手,對她擺一擺。如今那疊疊的木屋如同一片片黑洞,絕望的吸納著月光。
段木炆羽慢慢的蹲了下來,抱住自己的膝蓋。
“還···有···人····嗎···”
“只?!ぁぁの摇ぁぁひ粋€···了嗎···”
段木炆羽的肩膀顫抖著,眼淚決堤一樣流下。
呂平方慢慢蹲在她身后,無力的拍拍她的肩膀。
“沒有···人···了···嗚嗚···”
“只有···我···了···啊···”
“族長···莜莜···云錦···嗚嗚···只有···我···只有我···了···”
段木炆羽一下倒在地上,哭嚎著在地上打滾,身上燒黑的皮膚沾滿了泥土,呂平方心疼的抱住她,段木炆羽卻一把推開他,躺在地上,雙腿無力的踏著大地,捂著的眼睛里淚水不停的流下。
呂平方的心里沉著鉛塊,他想不出能安慰的話。
月亮慢慢沉下,夜晚即將過去。
呂平方就靠坐在段木炆羽的身旁,聽著她不時的嚎哭,不時的抽泣。
什么尸魅,這,是一個人啊。
他看著痛哭的這個身影,想起了自己長輩去世時家人的痛哭。
失去了親人,就失去了依靠。
對于段木炆羽來說,她失去了整個家。
月亮消失了,他在黎明中看著斷木之上那層深沉的黑暗,靜靜等待著。
天光慢慢亮起,太陽從斷木的身后升了起來。
段木炆羽似乎是哭泣的虛脫了,捂著眼睛躺在了地上,一邊是大片淚水打濕的泥土。
“炆羽,起來吧,我們?nèi)コ渣c東西,”呂平方試著拉了她一下,然而段木炆羽像木頭一樣一動不動。
“起來吧,你這樣會累壞身子的?!?p> “你別管?!倍文緸捎鹇曇衾浔摹?p> 呂平方有點不知所措,小欏在腦海里勸慰她,也得不到一點回聲。
呂平方站了起來,走上斷木上的平臺。
他試著去找黑煙的痕跡,此時已完全看不出這里發(fā)生過的慘劇。
他把沉木盤和背包整理好,喝了口水,緩解了下經(jīng)脈里的焦躁感,重新背到了身上。
平臺地面上,留有一灘人形的綠色粉末,比戚帥的要清晰一些。
妖銳和妖士死去后身體都會自動消散,只留下這些粉末,而妖靈和妖兵卻需要陳理陽他們?nèi)錾夏撬幩拍苌⑷?,?lián)想到能量級數(shù)最低的肉食欏虎被當(dāng)做畜生吃肉,呂平方明白了,這方世界的生靈,越是強大身體的能量化越高,反之則更像是地球上的生物。
他想了想,還是將族長遺留的粉末捧到手里,從平臺上慢慢撒了下去。
它們慢慢墜下,分散到了地面的草木中。
呂平方慢慢走回了段木炆羽身邊,將水壺放到她手邊。
“炆羽,你記得嗎,族長說,他在宋王城有個女兒?!?p> 他想起袒露心臟的男子,絕望時喊出的話。
“他說,不要讓他的女兒被當(dāng)做尸魅除掉。”
呂平方指了指他們的身后:“段木部族不止有你一個人,還有一個小女孩需要你照顧!我們?nèi)フ业剿?,照顧她,把段木部族重新建起來?!?p> 段木炆羽把手放到了身側(cè),怔怔的抬頭看著天空。
“我們···”
“對,我們一定可以的,吉斯納倫不是給了我們辛奧沃德布的憑證嗎,我們?nèi)⒓?,再建一個段木部族!”
“不會的,不可能再一樣了,有了宋王城,不會再有紛爭了,不需要辛奧沃德布了?!?p> 呂平方眨眨眼:“可是你看,這里現(xiàn)在不是發(fā)生了嗎,有了跨界膜組,地球的修士一定會源源不斷的進來,一定會有不斷的紛爭,如果,如果你說的辛奧沃界,自然之神知道了的話,祂一定會阻止的!”
段木炆羽用手擋住了眼睛。
她在思考他的話。
她眼前似乎回憶起了很多畫面。
她們在這個莽荒般的世界渾渾噩噩的蘇醒,一群人結(jié)成團隊,去尋求生存的資源,他們和怪物爭斗,和同類爭斗,感覺末日即將到來。終于,一個白色閃光中的妖精出現(xiàn)在她們面前,要帶她們?nèi)⒓有翃W沃德布。
她們成功了,她們團結(jié)起了越來越多的人,加入這個自由和睦的集體,她們占據(jù)了這個恍如神跡的斷木平臺,建立了斷木部族。終于,天王城建立了,人族之間定下了三個鐵則,她們不必再為生死拼殺,而是坦然接受生活在妖精世界的現(xiàn)實。
她們結(jié)成朋友,結(jié)成伴侶,結(jié)成家人,在這個永不老去的森林里生活,又面對著一次次的爭斗,妖將被吞噬的那天,族群的天塌了,不斷有人離開,留下的人們反而更加的團結(jié)。然而,她們卻受著一次次的掠奪和欺凌,終于有一天,她帶著小欏跑進了那個山洞,再一次改變了自己的命運。
也改變了斷木部族的命運。
段木炆羽慢慢站了起來,臉上的表情沉靜。
她端起水壺,大口大口的喝著水。
她看了眼一臉擔(dān)心的呂平方,點點頭。
呂平方心里終于松快了些:“我們?nèi)ニ瓮醭?!?p> “不,”段木炆羽看著眼前的斷木王座:“族長的女兒在那兒很安全,二代族人都是宋王城寶貴的資源,他們會保護好她。”
呂平方眨了眨眼。
“我們回地球,”段木炆羽輕聲堅定道:“回跨界膜組”。
呂平方有點不解,不明白段木炆羽這樣做的原因動機,但他還是更愿意接受她的心情平復(fù),不再問她。
段木炆羽問道:“還有幾天?”
呂平方看了下表:“還有10小時就六天整了,不知道研究所會不會加快原來七天的進度。”
“我們把這里清理一下,一會兒就回山洞那?!?p> 呂平方點點頭,看著她的背影。
段木炆羽走向平臺,進了族長的房間,拿了一個金屬銘牌回來。
“這是什么?”
“天王城的族群認可,”段木炆羽亮了下,銘牌上是鐵畫銀鉤的漢字。
段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