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聶勝番外一
明月公主出生那一年,聶勝才五歲。
皇上接連生下七個兒子,終于來了個女兒,可以說是龍顏大悅,舉國歡騰。
聶勝的父親當時只是一個小小的文官,閑來無事的時候寫了一首詩:明月本無心,何故驚幽夢。
僅僅因為這十個字,被同僚發(fā)現(xiàn)后上報上朝堂,皇上當堂勃然大怒,認為這是在詆毀她的寶貝小公主!
于是,聶家數(shù)十口人,在頃夜間,死的死,被關押的關押,被流放的流放。
年紀小小的他,就這樣莫名失去了溫暖的家,被迫四處輾轉流離。
他真的很討厭那位叫明月的小公主,因為她,他的童年沒有一天不是在受傷挨餓中度過的。
年少時,他心中唯一的信念,便是吃飽穿暖,然后努力建功立業(yè),有一天殺回京城,找那位叫明月的公主報仇。
因為心有執(zhí)念,他比任何人都更努力,年紀輕輕,便是威名遠播的一方將領。
那一年,他終于盼來了期待多年的回京詔書。
沒有人知道,那一場春獵,公主的馬之所以突然失控亂跑,最后落入陷阱,其實是他安排的。
他恨了這么多年,但其實連仇人的面都沒有見過,而對方,更是連他的存在都不知道,他不甘心啊。
不過他也并沒有一見面就要對這公主如何的打算,大不了,先捉弄一番嚇唬嚇唬便罷了,畢竟,
只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大皇子和刺客的出現(xiàn)是他沒有料到的。
他不得不改變計劃,裝作是不經(jīng)意路過,和皇子們一起出現(xiàn)在了明月公主的面前。
這位公主過真如傳言一般,長著一張傾國傾城的臉,卻又不茍言笑。
初次見面,她似乎很驚訝。
但是只驚訝了一瞬,回過神來后甚至正眼都沒再多給他一個。
他有些不明白,又有些不甘心,他恨了這么多年的人,只匆匆一眼后便將他視為空氣,他怎么能甘心!
于是他又接二連三制造了一些巧合和意外,甚至不惜親自下廚用美食去吸引她的注意力。
只是,他費盡心思,她卻除了偶爾嘗到美味會眼睛稍微亮一下,大多數(shù)時間都是頂著一張面無表情的臉,仿佛一個沒有感情的生物。
有時候他真的很好奇,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子,又是從小被捧在掌心的,到底是怎么養(yǎng)成這種性格的?
當然,他的飯也不是那么好吃的,他在飯菜里面下了點慢性毒藥,短時間內不會有什么,但是長期服用,身體會越來越差,最后七竅流血在病痛的折磨中慢慢死去。
只是一場突如其來的瘟疫打破了所有計劃,他被派去了梵城,而明月公主,則去了江城。
他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覺得很不可思議,皇上有那么多兒子,結果卻派了個嬌嬌柔柔的公主上戰(zhàn)場,可不是瘋了么?
不止他覺得皇上瘋了,絕大多數(shù)大臣也都覺得皇上瘋了。
但是明月公主很快就用實際行動向大家證明了,她不止能當個賞心悅目的花瓶,還能做個馳騁沙場的巾幗。
雖遠在梵城,但是他每天依然事刻關注著邊城的戰(zhàn)事。
他知道她第一場仗就斷了蠻子將領一只手臂;知道她不知打哪弄來一些所謂的“炸彈”,威力極大,小小一枚可以重創(chuàng)上百蠻子士兵;知道她以一己之力,重創(chuàng)了蠻人大軍,甚至直接殺到大蠻皇城,嚇得大蠻王屁滾尿流直接簽下降書。
她似乎總能打破別人對她的刻板印象,你以為那應該差不多到她極限了,她卻又給你來個暴擊,告訴你,不,我還可以走的更遠。
不過,那又怎樣呢?
她不殺伯仁,伯仁卻因她而死。
不管她是有意或是無意,這身殺孽,因她而起。
他無時無刻不在努力提醒著自己,她是仇人,是仇人!
知道皇上也染上了時疫時,他內心其實是有點幸災樂禍的。
看吧,蒼天最終可曾饒過誰!
京城的形勢比他想象的更嚴峻,而他也發(fā)現(xiàn)了,那幾個所謂的皇子,個個都草包的不行,難怪了,一直視被為掌上明珠的公主最后會被送上戰(zhàn)場,恐怕也是皇上在做另一手準備。
說來也可笑,皇上年紀大了,病情日益嚴重,自己兒子靠不住,京城治安竟全交由他這個外人一手打理。
他有時候也很想問,整個京城的兵權都交到他手上,他難道不怕他直接反了嗎?
不得不承認的一件事是,這位皇上于國于民,的的確確是一位兢兢業(yè)業(yè)的好皇帝。
哪怕已經(jīng)病入膏肓提著筆的手都在抖了,每天的奏折依舊會堅持認真批改完。
為了不引起百姓恐慌,甚至寧愿服用副作用非常強的猛藥只為出現(xiàn)在人前時不讓人看出自己身體其實已經(jīng)完全垮了。
這毫無疑問是一位明君,但是于他卻是仇人。
那一天,他終于忍不住問他,當年聶家那一案,數(shù)十口人命,午夜夢回,他可曾不安過。
皇上提著的筆頓了頓,沉默良久才開口道:“朕還以為你不會問。”
從皇上那里他聽到了一個與他所了解的完全不一樣的版本。
他的父親,竟然是前朝后人!
而且私下聯(lián)絡了不少前朝官員,創(chuàng)辦了一個叫做“英雄會”的地下組織,打著以文會友的名義,專門招攬一些反大唐反皇室的人,攥寫了不少污蔑皇室和朝堂官員的文集,妄圖以這種方式去顛覆明氏皇朝的統(tǒng)治。
雖然這種想法完全就是異想天開,但是歷朝歷代沒有哪個統(tǒng)治者能容忍這樣一個組織的存在。
聶父的那首詩,的確只是一個借口,但是聶父,卻也不是真的冤枉。
他那首詩的確是在嘲諷,嘲諷皇家,甚至連一個剛出生的女嬰都不放過!
那段時間明月剛出生,他本不想造太多殺孽,本想過一段時間再處置他,但是聶父卻非要自己往槍口上撞!
他女兒才剛出生,招誰惹誰了!一個人得多無恥才會對著一個剛出生的嬰兒冷嘲熱諷!
聶家的處置的確是他親自下的,站在他的立場上,他沒什么可候后悔的,所謂的不安更是無從談起。
前朝余孽該收拾的那一次全讓他給收拾完了,至于聶勝這個漏網(wǎng)之魚,大概是同為人父的他當時僅剩的一點仁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