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直隸梨園中人不似伶仃府里,有關(guān)系有背景,吃皇糧旱澇保收的。于是,南直隸一干梨園基本都是揚長避短在細(xì)節(jié)上下功夫,南直隸一派的上京戲曲風(fēng)格以婉約細(xì)膩著稱。
可直到碰到上了梅小月,就連此次班頭的李啟也不得不承認(rèn),這張牌沒人家打的好。怪不得,怪不得這次伶仃府里的幾個名角兒都沒來領(lǐng)班,原來竟然是出了這等妖孽人物。
有些地方你說不清道不明,可上了臺子以后臺下人的眼睛都落在了梅小月身上,這下就是最好的差距提現(xiàn)了。
這都是多年沉淀的結(jié)果和經(jīng)驗總結(jié)的竅門,想空口白牙讓人家就這么告訴你,那就太天真了。
……
夜深了,乍暖還寒的天兒,夜里絲絲的冷風(fēng)就著月亮入了窗子。白天還能扇扇子呢,晚上就冷了。
右手里拿著一把繡著山石圖的玲瓏雪色團扇,左手托著翹尖兒的下巴。坐在靠窗書桌前邊兒,卸了戲狀的楚圓圓發(fā)著呆,無意識的搖啊搖,看著窗外彎月在夜幕云河若隱若現(xiàn)。
她仔仔細(xì)細(xì)的回憶著白天與梅小月搭戲的每一個細(xì)節(jié),琢磨著這個人為什么會這么好。眼睛,鼻子,腰肢,還有手。
對了……手,這個人的手是露出來的,每一次都不一樣的手型,平常的文姬歸漢也這樣兒嗎?
似乎是從一片黑暗里看到了一點兒微弱越象征著希望的光,楚圓圓一下子走了精神。
梅小月是怎么挽出來的手型?好像是……哎呀!楚圓圓你笨死了,怎么這連模仿都模仿不來?
暗惱的錘了錘腦袋,楚圓圓一對細(xì)細(xì)的眉毛皺在了一起,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生悶氣。
“哐哐哐!”
敲門聲,突然響起。是那個人良心發(fā)現(xiàn)且內(nèi)心不安,被自己感動主動來教自己了嗎?楚圓圓癡心妄想了一會兒,才記得這人就住在上京都城內(nèi),早就回家去了,不似自己一班子住在驛館。
“誰呀?!?p> “我,圓圓?!?p> 來人是楚圓圓的親傳師父,南直隸的樂府生角兒大師李啟。
給師父端上茶,楚圓圓有些心里有些惴惴不安,白天自己個兒的事兒自己最清楚,犯忌諱的!雖然不知道師父來這兒是不是為了這事兒,可總還心虛不是?
“啪嗒!”
茶杯一頓,潤了潤喉嚨的李啟問道:“白天和伶仃府梅小月搭戲的事兒,說說吧!”
“噗通!”
楚圓圓一哆嗦,跪下了:“師父,我……圓圓錯了!”
李啟沒鬧明白,一頭的糊涂:“你怎么著了?哪兒就錯了?”
錯在沒梅小月唱的好?這都那跟哪兒?。?p> 李啟雖然因為門戶不同,不太和伶仃府的人打交道,可到了一定資歷水平總會有接觸,梅小月這水平,自立門戶都已經(jīng)是綽綽有余了。
就算往最差了說,至少至少,絕對不比伶仃府梨園內(nèi)那幾個力捧的名角兒差!
你要是能今天在這兒不落下風(fēng),該我這個當(dāng)師父的擦冷汗了。
打過楚圓圓手板兒,罰過楚圓圓下跪,李啟在楚圓圓這是很有威嚴(yán)的。于是李啟來這里還沒說什么,楚圓圓就來了個不打自招。
楚圓圓唯唯諾諾的,把白天的事兒和盤托出。李啟聽完后沉默了一會兒,嘆了一口氣。
“你起來吧。”
“???”
眼淚都還沒掉呢,楚圓圓沒想到師父竟然就這么輕輕放過,心里一陣得得瑟瑟的,二皮臉的心態(tài)站了起來。
“我來,就是和你交代這個事情的,同樣都是梨園出身,這不丟人。”
“師父,你……你是說?”
“這個梅小月的身段兒,我在其他伶仃府的角兒身上都沒見過,這應(yīng)該是這個人自己琢磨的,這些東西你可以趁著這次機會交流交流?!?p> 交流,可人家真是跟我交流了,我有什么可以給人家說的?
“師父,您是說,這梅小月自己改戲?可……我怎么從來不知道戲還能自己改?”
“那是你功力不到家,改只能貽笑大方徒惹人笑,讓內(nèi)行看了會砸了牌子的。”
噗噗噗噗噗!一陣暴擊,自己不能改,梅小月就能?這……這個比自己小了幾歲的人就能?梅小月才多大?
“師父,你的意思是讓我偷偷學(xué)這梅小月的身段兒?”
“嘖!”李啟頓時有些不悅的皺了皺眉頭:“同行之間的事兒那叫相互學(xué)習(xí),怎么能叫偷呢!”
“哦!是是是!”楚圓圓心里噗嚕嚕的吐著舌頭,表面畢恭畢敬。
“交流完了回來別忘了和我說說,知道了嗎?”臨走,李啟還特意跟楚圓圓叮囑了一聲。
……
門啪嗒關(guān)上,楚圓圓想起了師父那拉不下老臉的做派,忍俊不禁的偷偷掩著嘴。
再次安靜,時間變得停頓,模糊了人與事。
思索著白日梅小月的平緩踱步,楚圓圓模仿著腔兒在屋里繞了一小圈兒。
轉(zhuǎn)身,欲語還休。
繼而眼波婉轉(zhuǎn),似勾唇似幽怨。
“我本是女嬌娥,又不是男兒郎~”
……
正在此時,隔了幾條長街過處,梅府邊兒上宅院。
燭光搖曳下,記錄著今天“人戲合一”的感悟與體會,梅小月趴在床前收好繪本,開始寫今天的日記。
熙平二十五年,二月二十日雨水,陰。
今天去了曲來堂(朝廷專門驗看接待伶人的地方),在那里呆了一天,因為驛館開放,特地去花旦們換衣服的地兒看了一眼,大半小姐姐都不在。
這些個混蛋衙役,不但不清楚自己不懂,還整天考,不是你考就是我考,考踏娘的什么個東西。
……
“叮!楚圓圓與你的關(guān)系提升了25,目前:楚圓圓(60/99,友好)?!?p> 梅小月還沒吐槽完畢,聞聲兒就是一愣怔,這是做什么呀!這是什么情況,我干啥了呀?
我是誰?我在哪兒?發(fā)生了什么事?
梅小月忍不住懷疑,是不是這個任務(wù)自己啥也不干說不定都能在某個時刻自己完成了,什么意思?什么意思?看我過的太安逸,你不找點茬兒不舒服是嗎?
……
就在此時,還沒等梅小月仔細(xì)思考,身后突然一陣詭異的異樣。
一雙冰涼的手從背后悄然的伸了出來,搭在了自己肩膀上,陰森森的無聲無息。
這雙從昏暗中伸出的手猛然暴起了青筋,突然狠狠扼住了梅小月脖子。
“呃!”
被掐的瞬間閉了氣,梅小月艱難的回頭,頓時瞪大了因為缺氧凸出來的眼珠子。
“咝!”
冰涼的手伸進衣領(lǐng)被捂暖烘烘的,梅蘭英微喘著氣息貼上了梅小月后背,溫?zé)岬暮粼诹诉@人耳邊:“叫麻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