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心計
方朔連夜下了孤山,何顏送他,一直來到山腳的馬車旁。
“行了,意思意思就成,你趕緊回去吧,還是早點兒學會《神武煉真》要緊?!狈剿窋[手辭別道。
“那好吧。老方,你見著我爹娘后,別說太多,他們要是問起來準沒個完。給你什么東西,你也別帶上。都這么大了,他們還只記得我小時候愛吃什么。這些銀子你拿著,買好了酒,再弄些煮水樓的菜。回來了,咱們好好吃一頓?!焙晤佋诤筮厓旱吐暤?。
解開韁繩,上了馬車,方朔只喊了聲“走了”,便駕著車回去了。何顏揮了揮手,獨自上了孤山。
是夜,明月高懸,亮如白晝。
走了數(shù)里路,除了馬車的顛簸聲,馬蹄聲,就只有草叢蟲叫了。沒了何顏在一旁問東問西的,方朔覺得很不習慣。
“何顏這家伙是個事兒精,有他在旁邊兒,總讓人耳根子不得清凈??蛇@會兒,就剩下我和你這馬兒,卻又覺得太過冷清。馬兒呀,馬兒,你又不會說話,我這一路上好不無聊啊。”方朔煩悶道。
由著馬兒自己走著,方朔倚在車門上,閉目靜思了起來。
何顏悶悶地回到山上,李老道此時正哼著曲兒,喝著最后一壇酒。
看何顏回來了,李老道招呼他道:“顏小子,你怎么跟失了魂兒似的。朔小子下山了,這么值得高興的事兒,該好好慶祝一番才是。來來來,喝酒喝酒?!?p> “師父,我現(xiàn)在哪兒有心思喝酒。說起來,這還是我頭一次出遠門兒,真不知我爹娘會如何擔心。”何顏傷感道。
李老道勸他道:“哪有兒女不離家的,人這輩子,總不能一直待在自己爹娘的羽翼之下。別再多想了,來,陪我喝一口?!?p> “算了,師父,我還是回屋去待會兒吧?!焙晤伒吐暤?。
見何顏一副沒精神的病樣兒,李老道急道:“我說你這孩子,怎么沒個年輕人的樣子。去把《神武煉真》拿來,我來好好教教你,該怎么練?!?p> “現(xiàn)在?”何顏問。
“費什么話,快去!”李老道大叫。
“哦?!币涣镄∨?,進屋拿起《神武煉真》就跑,何顏趕忙伸手遞到李老道跟前。
李老道一手拿著酒壇子,一手對著玉簡輕輕一指,整篇篆文都浮現(xiàn)出來。
“圣尊妙經(jīng),萬物有性,雨化得命,陰陽首靈?!崩罾系勒罩妮p聲念了幾句,嘖嘖兩聲,喝了口酒,張嘴罵道,“這《神武煉真》什么破玩意兒,怎么亂七八糟的,是誰寫的?!?p> 何顏聽得清楚,差點兒一口血噴了出來,失聲道:“師父,您不會也看不懂吧?!?p> 李老道臉色一變,哼了一聲,高聲道:“笑話,我會看不懂?不過是小小的一篇煉體之術,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寫得是什么。老道只是年紀大了,記性不好,有點兒忘了而已。你還有沒有其它玉簡,你都給我拿來,我一篇一篇地講給你聽。”
“師父,你不會是想趁方朔不在,把那些玉簡都拿去換酒喝吧?!焙晤佋囂降貑柕?。
“放屁,老道我可是玄岳山掌門,那些東西只是叫朔小子暫時代為保管而已。當著你的面兒,我會干那種偷雞摸狗,有失身份的事兒嗎????真是笑話?!崩罾系缆牭么笈?。
“那……”何顏話還沒說完。
李老道打斷他道:“你那什么那,還不趕緊去把那些東西拿來。”
湊巧的是,方朔走時,不知是不是忘了,一桌子的玉簡,沒有帶走。
何顏一邊兒收拾,一邊念叨:“方朔啊方朔,你怎么聰明一世,卻糊涂一時啊。這些東西你怎么就忘了帶走呢。要是師父全要了去,你可別找我要啊?!?p> 抱著一堆玉簡,何顏跑到李老道跟前。
嫌一個一個地看太麻煩,李老道一揮袖子,十多個金漆玉簡排成一行,懸在半空,再一揮衣袖,所有玉簡都顯照出全篇篆文來。
指著一篇篇篆文,李老道得意道:“顏小子,你可看好了,這些都是本門不傳之秘。這《太上玄天道契咒經(jīng)》,你若練成,能看破生死,洞悉天機,必定神鬼莫測。這是《混元應化雷訣》,修到極致,便是位列九天雷部裨將,那也沒什么問題。還有這《水火參元凝丹真要術錄》,煉丹手法巧妙,而且丹方無數(shù),再說那……”
何顏不識趣地打斷道:“師父,我就修個武,您說的這些,我估摸著都應是修道之法吧。雖然聽您這么一說,這些秘籍一定都非常厲害,可我怕太厲害的秘籍我參悟不了,您還是教我《神武煉真》的好。”
氣不打一處來,李老道罵道:“蠢材,放著這些玄術妙法不學,偏偏要去練那什么《神武煉真》,真不知道你這腦子是怎么想的。”
“我這不是修行得太遲了嘛,高深道法又晦澀難明,現(xiàn)在去學太晚了,還是煉體比較容易。方朔他也說我該練《神武煉真》?!焙晤伵つ蟮?。
“胡說,朔小子他是騙你呢。什么學得晚不晚的,胡扯那是。再高深的道家真訣,只要有人教,不是傻子,誰都學得會。俗話講,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不過是看你肯不肯下功夫。自己學得如何,相較他人,只是道行是深是淺罷了。”李老道喝著酒說。
何顏不信,問道:“真要人人都能學會,那為何修行之人卻鳳毛麟角?”
“傻孩子,天下間,若人人都去修行,那得生出多少事端來。就說你家附近,鄰里鄉(xiāng)親的,時不時,就為了點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能吵吵半天,更有甚者,動手打人。這要是傷了人還算輕的,丟了性命可就是大事情了。要是修行之人爭斗起來,還不得毀天滅地吶?!崩罾系澜饣笳f。
李老道接著冷笑道:“再說了,自家的修仙秘籍,憑什么要白白告知于天下。就是我教你《神武煉真》,朔小子還得給我送兩壇好酒呢。傻小子,你別太天真了?!?p> 何顏還是不信,又問道:“那方朔又為什么說修道太慢,要我學武呢?”
李老道喝口酒,胡謅說:“誰知道,可能他舍不得教你唄。朔小子這人小氣得很,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很正常,一點兒也不奇怪。”
“再說了,你底子薄,來幾顆靈丹妙藥不就行了。朔小子不給你,肯定是他舍不得。煉丹術那可是道家的拿手好戲,隨便煉一爐出來,就是凡人吃了,立馬也能升仙?!崩罾系澜又f道。
何顏雖然覺得什么地方有些不對勁兒,可一時卻沒了主意,也不知是該信李老道的話,還是信方朔的為人。
李老道又說:“小子,你還沒踏上修行之路時,不過是凡夫俗子,朔小子還能拿你當朋友。可你一旦踏上修行之路,大道相爭,他不可能還把你當成朋友,對你掏心掏肺。老道已是將枯朽木,沒有什么必要再騙你,你應該跟我站在一隊,同方朔劃清界線。”
何顏若有所思,真誠道:“師父,那我都聽您的。這方朔肯定是在騙我?!?p> “哎,這就對嘍,回頭你把他那個乾坤袋給要過來,就說你信不過他,要看看到底還藏著什么好東西,然后你再悄悄地拿給我。我找找看,有沒有什么丹藥,是他瞞著不給你,也不想讓你知道的。如果有,那就是朔小子騙你的鐵證?!崩罾系篮戎?,點頭道。
“修了道,那我什么時候能去泗水找梅姑娘?”何顏又問道。
“泗水梅家?哎呦,那可不簡單吶,早著呢。怎么了,這梅姑娘是你的心上人?”李老道喝著酒笑著問。
何顏撓撓頭,羞澀道:“說起來怪害臊的,我就是為了梅姑娘,才去修行的。得花一個月還是兩個月?”
“我看,沒個一二十年的功夫,根本不可能。”李老道斬釘截鐵道。
“沒事兒,有師父您呢,煉一爐丹藥,那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兒?!焙晤伖ЬS道。
酒喝了不少,何顏又說出心事,李老道這回放下了戒心,再聽著何顏拍自己馬屁,李老道不加思量,趁著酒勁兒,脫口而出道:“你以為是抄豆子呢,須集齊天時地利人和三者,一樣都不能少。煉丹是竊取天地造化之術,玄妙著呢,哪兒有那么容易,我費力了多少力氣才煉出一爐。這要是別人,多少爐也出不了一顆。可惜早就用沒了,要是還剩一兩顆,別人早就踏上門來求我了,那豈不是有喝不盡的仙酒,還用得著看你小子的臉色?!?p> “好啊,您是騙我呢?!焙晤伌笈馈?p> 想起剛才,自己一時得意,炫耀之下出了紕漏,李老道慌忙說:“你別急啊,雖然沒有丹藥了,我還能再煉,保管明天就能煉出來?!?p> “這下您可真是漏洞百出了。師父,說了半天,原來您還是想要騙那些寶貝,好拿去換酒喝呀。我真是差點兒就被您給繞進去了?!焙晤伣掖┝死罾系赖募總z。
“好小子,你剛才是在詐我?!崩罾系阑腥淮笪?,悔道,“真是喝多誤事,喝多誤事”。
“看我涉世不深,又是初次修行,有些事情還不太懂,再挑撥我和老方的關系。您還真是有宗師風度,千般手段?!焙晤佂诳嗟?。
“嘿嘿,好徒兒,你的本事也不小。不過,你也要記著,人得意時,正是最脆弱時。剛才的事兒你就當沒發(fā)生過。行不?”李老道厚著臉皮問。
“行啊,那您還教不教我《神武煉真》吶。您要是不教,那我可管不住我這張嘴。方朔送的酒,您也喝不著嘍。”何顏要挾道。
“教教教,我這就教?!崩罾系磊s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