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崇把他拎回涼亭，往地上一扔，道：“關(guān)于秀兒母親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雞腿男神神秘秘地道：“她是妖，是個芋頭精。”
妖族混跡于人世間，會竭力隱藏自己的身份，秀兒是被親生父親毒打之后喝酒現(xiàn)出了原形，泄露了秘密。那么她母親的秘密是如何泄露的呢？
蕭崇道：“你怎么知道？”
雞腿男道：“不光我知道，整條街上的人都知道，那是在十、十、十幾年前來著？反正是在端午的那一天。高大長中暑去了醫(yī)館，秀兒娘在飯館忙里忙外，忽然暈倒在地變成個大芋頭。這事一天之間傳的沸沸揚揚，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妖，高秀兒身上流著妖精的血，總是有人去欺負她們娘倆，罵秀兒是胖蟲子芋頭怪，高大長的脾氣本來就不好，從那以后越來越暴躁，總是毒打她們娘倆?！?p> “混賬東西，”蕭崇輕輕罵了一句，問道：“高大長也是妖？”
雞腿男搖頭道：“不是不是，他是人。風云莊的莊主親自確認過的?！?p> 蕭崇聞言，立即看向殷蘢。
風云莊正是玉芷宮設(shè)在雙花城的分舵，和玉芷宮的歷史一樣古老，一直由風氏家族執(zhí)掌，現(xiàn)任莊主名為云渡惡，是殷蘢正兒八經(jīng)的手下。
殷蘢道：“云渡惡確認的？”
雞腿男道：“不不不，是他老娘，前任老莊主云楚風，有一次追著個妖精來到這條街，聽到傳聞后立即去了和風飯館，見秀兒娘挺和善的，勸大家伙不要為難她。這時有人問高大長是不是妖，云老莊主仔細看看高大長，說他不是?！?p> 這幾句話，推翻了蕭崇和殷蘢之前的推測。
原來高大長和秀兒娘是人與妖的結(jié)合，秀兒屬于人族與妖族的混血。
殷蘢道：“秀兒姐今年多大？”
雞腿男想了想，道：“二十出頭吧?！?p> 殷蘢更是驚訝，按照常理來講，半妖的修為不超過百年很難有妖丹，秀兒不過二十出頭，很小就在飯館里干活，不會有太多的時間修煉，她體內(nèi)的妖丹從何而來？
殷蘢百思不得其解，又問：“秀兒娘的修為應(yīng)該不錯，被毒打也不反抗？”
“你們不懂了吧？”雞腿男面露憤憤不平之色，道：“老實的妖和老實的人一樣，誰都能上去踹扁了揉圓了，所以我才選擇當個壞人啊?！?p> 殷蘢斥道：“少在那里為自己開脫。”
雞腿男嘻嘻怪笑，道：“這位少爺，殷小少主，趕緊去為民除害啊。打死那個妖精，你們就是惡人溝里人人崇拜的大英雄，我寫一篇錦繡文章為你們歌功頌德?！?p> 殷蘢“嘁”了一聲，再次抓住他后衣領(lǐng)拖著走，道：“我這就為民除害?！?p> 雞腿男死死抱住一根破爛的木柱，急慌慌道：“啥意思？你要除我？”
殷蘢恐嚇道：“快松手，否則一巴掌拍死你?！?p> “等等等等，”雞腿男意識到殷蘢根本不在乎秀兒是人是妖，而且喜歡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便想到另一個救自己的辦法，道：“我還知道一個更大的秘密，一件你們非管不可的慘絕人寰的事情?！?p> 殷蘢松了手，道：“你能不能一次說完？”
雞腿男臉色發(fā)青，道：“這事傳出去我就完了，高大長肯定會一刀砍死我，你們一定要答應(yīng)不再為難我，不四處張揚?！?p> 看他神色，這個秘密非同小可。蕭崇看看殷蘢，忍著笑道：“我們絕對不會把你帶到十字路口痛扁一頓?！?p> 雞腿男舔了舔干澀的嘴唇，小心地四處張望一下，確定沒有旁人路過，才小聲道：“都說秀兒娘受不了高大長的毒打偷偷跑掉了，根本不是這樣的，她不是跑了，而是被高大長給殺了，殺完之后毀尸滅跡，哎呀我的娘，老慘了。”
蕭崇和殷蘢同時一震，脊背發(fā)涼，道：“你如何得知？”
雞腿男再次張望片刻，道：“想當年我還算個好人，秀兒娘愿意跟我聊聊家常。有一天她突然問我松柏書院收不收女學生，她偷偷攢下了一筆錢，想送秀兒去讀書。我自告奮勇幫她辦成此事，秀兒娘很高興，要我當晚偷偷去飯館取銀兩?！?p> 蕭崇道：“為何是晚上去飯館取銀兩？”
雞腿男道：“當年他們夫妻還沒買房子，每晚在飯館的廚房里打地鋪將就著。秀兒娘想等高大長睡熟了，悄悄把銀子拿出來，好讓我四處打點一下?！?p> 殷蘢“呵”了一聲，看著他冷笑。
恐怕所謂的四處打點是這人的一個借口，騙人錢財占為己有才是真。
雞腿男被她笑的心里發(fā)毛，蕭崇道：“你繼續(xù)，誰都不會打你?！?p> 雞腿男囁嚅片刻，道：“當天晚上我餓的厲害睡不著，早早地去飯館門前等著……”
殷蘢一個“呵”打斷了他，譏諷道：“你屬耗子的？想偷油吃吧？”
雞腿男明白她話中之意，左右眼皮一起跳起來，突然發(fā)現(xiàn)這個脾氣暴躁的臭丫頭比猴子還精，將他當年的鬼心思猜的一清二楚。
蕭崇不解：“不會吧，秀兒娘已經(jīng)決定主動把銀子給他，何必去偷呢？”
殷蘢將“你傻吧”三字忍了回去，道：“此事一旦辦妥，秀兒娘偷偷存錢的事就會敗露，高大長能饒了她？能付秀兒姐將來的學費路費嗎？能給她錢買吃的喝的嗎？根本不可能。我估計秀兒娘早開始計劃著逃跑了，攢下了不少銀兩，等事情辦成了，偷偷跟著秀兒姐一起走。她得確保自己和秀兒吃飽穿暖，得留下一部分銀子。這個混賬東西貪心不足，想霸占所有的錢。偷偷攢的銀子丟了也不敢聲張，秀兒娘只能吃啞巴虧了。”
雞腿男露出活見鬼的神情，哆哆嗦嗦往后挪了一段距離。
蕭崇問他：“真是這樣？”
雞腿男小聲道：“大致差不多吧，秀兒娘攢了二百兩銀子，給我拿一百兩，剩下的一百兩打算在書院附近做個小本買賣供秀兒讀書。我琢磨著她丟了銀子肯定不敢讓高大長知道，那晚就提前過去了?！?p> 殷蘢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將真相推斷的八九不離十，足見頭腦之精明?？上н@丫頭的好頭腦好本事被自己的暴躁沖動減了分。
蕭崇一拍她的手，道：“我爹見了你肯定會喜歡的不行，把你打磨成世上最好的美玉?！?p> 殷蘢哼哼兩聲，道：“臭無賴，繼續(xù)。”
雞腿男道：“我剛剛走到破亭子附近，看到高大長鬼鬼祟祟地過來了，他進了亭子，沒多久出現(xiàn)了一個披斗篷的人，他們說了一陣子話。簡而言之，斗篷男付了十兩銀子，要高大長殺妻?！?p> 殷蘢全身寒氣直冒，顫聲道：“高大長當晚殺了秀兒娘？”
“當晚沒動手，”雞腿男搖了搖頭，又道：“從那以后，我天天去飯館，想提醒秀兒娘一聲。但我害怕那個穿斗篷的男人，也怕高大長，萬一他們知道我從中作梗，肯定會來要我小命。猶猶豫豫了好幾天不知該怎么辦，有一天晚上半夜爬起來溜到飯館門前，想讓秀兒娘趕緊帶著孩子逃……”
殷蘢一棍子打在他身上，道：“目光閃爍不定，還敢說謊?！?p> 雞腿男齜牙咧嘴抽了半天涼氣，道：“我說實話別再打我，我當年存了私心，想說服秀兒娘帶著孩子和銀子跟我私奔。我溜到飯館門前，聽到里面有怪聲，就繞到后窗，捅破窗紙偷偷往里看。廚房里點著灶火，秀兒娘和秀兒直挺挺地躺在地上，高大長從柴堆里摸出一把柴刀，對準秀兒娘的腦袋砍了下去……”
蕭崇和殷蘢一起打個寒顫，情不自禁伸出手，握住了對方。
雞腿男想起當年的情景，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道：“我嚇得轉(zhuǎn)過頭去，再往里看時，秀兒娘現(xiàn)出了原形，被高大長扔進柴灶里了。高大長舉起柴刀要殺秀兒，不知為何改了主意，將一床破被子扔到她身上，然后就走了?！?p> 蕭崇道：“你有沒有跟著？”
雞腿男垂下頭，道：“我沒敢啊。”
殷蘢冷笑道：“恐怕你是偷偷進去找銀子了吧？”
每一次，殷蘢都能揭穿他的真實心思，仿佛親眼所見一般。雞腿男怕死她了，哭道：“我再也不說瞎話了，千萬別打我。”
殷蘢陰森森道：“你可知那穿斗篷的人是誰？”
雞腿男道：“他遮住了臉，不過我猜他和高夫人有關(guān)系?！?p> 蕭崇道：“為什么？”
雞腿男道：“那個女人的爹是街頭一霸，臭女人早就和高大長搞到一起了。據(jù)我揣測，她一直慫恿高大長殺妻，高大長有些膽怯，她就讓自己的爹出面，十兩銀子買秀兒娘的命?！?p> 殷蘢思忖片刻，道：“穿著斗篷，遮著面容，夜晚和高大長偷偷在涼亭見面，不像街道霸王的行事作風，他直接去威脅高大長就是了。”
雞腿男道：“殷少主有所不知，高夫人的爹有怪癖，活著的時候特別喜歡穿斗篷遮住臉四處亂竄，明明是個頂級大無賴，天天強迫別人喊他斗篷大俠，你說他是不是有病。”
蕭崇道：“你還有什么想說的嗎？”
雞腿男縮成一團，道：“沒有了，你們答應(yīng)不為難我的?！?p> 殷蘢最后在他肩膀上狠狠踹了一腳，道：“再敢胡作非為就扯斷你的脖子，趕緊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