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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之門

21,靈眼在(下篇)

七之門 魔王第七把刀 4226 2020-03-20 12:20:45

  出了亮光在前不遠處是一座山,山前有個小山崗。似一個肚子很大的人油膩的肚子仰躺著,坡度平緩而簇滿了人群。

  大多數(shù)群情振奮和極少數(shù)面含悲戚的人,圍著平滑的山崗,山崗上有三個木頭架子,十字形的,上下長左右短,各自掛著一個人,不管愿不愿意他與強盜為伍了,附近有竊竊私語聲。

  強盜是把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強橫地拿來據(jù)為己有,在兩側(cè)。中間的一個,他要把他的白白地送給別人,你有了你還要有。因為有只是暫時的,你不是生命本身。強盜盜什么什么都要空下去,最后連自己也空了,何不盜命呢,一個要給兩個要盜,今天是他們沒有命的日子。

  “以羅伊!以羅伊!拉馬撒巴各大尼?”

  十字架刑是一種酷刑,手腳用長粗的釘子釘在木頭上。左右手各得一枚釘子,兩只腳疊起來,貫通一枚釘子。其用意主要是感受呼吸之疼,要迫出你全部的呼吸。

  后世也有兩個腳面并行的,用兩枚釘子,據(jù)說這不太正宗。

  十架刑是時間末路的刑罰,掛上去之后時間就變成了魔鬼,來索要沉重和下墜的昂貴代價,要身要心要靈,最后逼出命來。

  時間的末路是時間的死亡。身體是下墜的緊張,全都空了,累贅到腳上的不能繼續(xù)下墜的阻擋的痛苦,集中于一點上的燃燒和消滅。完全是為了延長死亡時間,讓時間的死亡露出人們根本看不到的邪惡面目。

  為了稍稍減輕下墜的燃痛,兩手不得不用力,手上又是鉆心的嚙咬之痛。痛苦就像是呼吸,上上下下的流遍全身。

  心這時候最純凈,痛苦越深也就是時間越長,心越加純凈。心和痛苦攪和在一塊兒,在痛苦中不得不溫暖,不得不冷酷,不得不哭泣,不得不變得更純凈而躲藏到自己也沒有發(fā)現(xiàn)過的心的老窩、老家。

  原來它是有家的,虧它孤兒了這么多年。

  家有時候就代表著人,就是人。一進來是一個大家,就像個從未明亮過的小屋子一樣。接著發(fā)現(xiàn)大家之內(nèi)還有一個小家,那個小家是一個模糊的人形,全身被一捆黑鎖鏈鎖在空中,鎖鏈燃燒著邪異的黑火。

  心進來就撲到人形那里去,撲到黑火那里去。

  死亡正在舉行秘密的儀式,但好不容易進了家門。并且一進家門就認出了自己的親人或者叫父母,哪里還忍得住,撲了過去,死也要死在一起。

  父母嗷嗷叫著,無聲啞啞地嗷嗷叫著,膨脹了一下接受了心,并且用盡所有力氣地繼續(xù)膨脹。鎖鏈的間隙中有硬擠出來的模糊影子,但黑火高興了,燃燒得更加劇烈更加壓抑,更加墮落和見到了根本,在根本之上之內(nèi)之外的盡了情地燃燒。

  燃燒的時間長短就是死亡的時間長短。

  能不能最快地把靈燃滅。

  黑火的煅燒最后使心經(jīng)過燃燒真正成為了靈,它取代了靈就是靈,這時候人形不再模糊,就是外面正在呼吸受阻的那個人的樣子。依然尖叫著但不再躲閃,它終于知道它是誰了。

  它在黑火中獲得了永恒。

  沒有嘆息,沒有遺恨,沒有說,終于沒有過去這一關,這一個死關。

  外面。

  你已經(jīng)不能呼吸,每次呼吸都是生里死里滾一圈,利用身體的韌度特別是腿部的力量往上提,放開胸部緩緩吸進來一些氣,那時候氣是何等的珍奇,而力量已經(jīng)用盡,身體重逾千鈞又墮下去,只有半絲呼吸,哪里夠用。

  窒壓和窒息就是黑暗,就是憋悶,偏又靈敏,外界的日曬風吹蚊蟲叮咬甚至聲響都是折磨,一個要進一個要出,千萬個釘子戳進來,生命所有的苦都是浮云浮云的一丁點。一次比一次艱難,求生是個本能,再吸進來半絲氣,而這半絲氣是為了迎接更大更尖銳的痛苦,平安活著就是天堂,偏要看見死,死是無孔不入,是有牽掛的墜落,牽掛是比死都可怕的牽扯,記憶是至深處的痛悔,明明白白。

  清醒著內(nèi)內(nèi)外外的縮成一團,可是不讓你縮成一團,用死的力量再來一次半絲呼吸,很久很久之前也很久很久之后,一次就是全部,壓榨生命,一點一點往外趕、趕到郁結(jié)泥濘難堪拒絕和黑黑之中去。如同沒有出口,爬著從二十四樓到一樓再爬著經(jīng)過十二樓到二十四樓,還要再回去。沒有救贖,只有放棄和不放棄,放棄了,身體還會頑固抵抗,疼痛是唯一的清醒,自己把自己拉斷,自己把自己扼殺,自己把自己拋舍,你是無用的,外在的才不是虛構(gòu)的,是一波一波半波半波的苦苦掙扎。

  不放棄?由不得你,痛苦的高度就是放棄的理由。然后再把這個不放棄放在放棄之中,讓你覺得真實,只要騙過了你就成功了,因為你還騙了別人,那是意外之喜。

  此時的憐憫就是打斷你的腿骨,提不起來了,提不起來就放下了,而窒就來抓就是揉搓就來撕心裂肺的掏扯,沒有人不怨恨、沒有人不苦毒、沒有人可以承受、沒有人去得了天國,生不如死何必為人,完全的絕望和陌生,塵土都是值得慶幸的。只有恨,無法不恨,是全部的恨,不招而來無法驅(qū)趕的恨。

  但愿誰都不要再掛在木頭架子上,那種死法是超乎人類的,是對靈魂的屠殺是生命的末日。

  后世也有倒掛十字架的說法,那還好受一些,頭昏腦漲,漲破了也就完結(jié)了。

  你是說要吃他喝他?

  三十八號不解,怒視著張曉宇,他們還在角落,剛才的一幕是張曉宇有意叫他看見的,不能藏著掖著要明明白白。

  他死都死了,雖然他現(xiàn)在活著活在每一個地方,就是要吃他的肉喝他的血,他是甘愿的,他來注定就是要這么做的,死遠不是他的解脫而是祭物,只有他死了才會叫追隨他的人活著和活下去,你應該明白。

  我明白,可是我怎么會?眼淚是無用的,三十八號想,眼淚,那些垃圾、那些毒瘤、那些悲歡離合、慷慨悲歌、生生死死、爾虞我詐和炮灰連天、餓殍遍地、肆無忌憚的掠奪和殘酷以逞的踐踏豈不都是淚水,淚水是一種排泄,是永久的傷痛和陳述,要說給誰聽要展示給誰看,都美好不好么,可不可以不這樣,可不可以不這樣,三十八號說出聲來。

  張曉宇說,一定要這樣。

  我不是遠古的猛獸張牙舞爪咆哮而來,不是自未來的簡單和舒適中來、來找個根源,也不是現(xiàn)在的求命就喪心病狂,有些事可以做有些事情一定不可以做。選擇道路有時候不完全在人也是道路的本身,道路擺好了就是一些規(guī)則盡都呈現(xiàn)了,在人來說,選擇某一條路就選擇了某一條道路的規(guī)矩,做那樣的人。在這條路上不可以做,在那條路上你可以做,但也要憑著自己的良知,不可胡作非為。有好路有不好的路有短暫的路也有永恒的路,有的沒有做好準備有的放不下熟悉的溫暖,那要改變自己的生存方式,覺得不自在。但很多人可以那樣生活,我也可以,可是我還在猶豫,一猶豫就是一生,后來知道那是一條好路,自己后悔沒有去走,很多的彌留之際的張口說不出話來和最后噙著一滴淚珠離世也是在此。三十八號心里說,我不會吃喝的。

  而且賊喊做賊,還偏偏有人信,這世界怎么啦?

  也許這就是第一層毒,沒有第一層就沒有第二層、第三層,可是要小心了。

  考慮到了這一層,張曉宇一開始就有了預留,也并沒有把一個身上有傷疤的人就擺在了那里或者血呀肢體啊一一排列,只是說要吃呀喝呀那個人。她為她的小心思微微一笑,真把你嚇住了,你不是說不怕嗎,你看看這些是什么?

  這是什么?

  一個虛虛的案子上是一些小圓餅干,還有一杯清水。張曉宇說,吃他喝他只是一個象征意義,其實就是一點食物和清水來表示對那個人來了死了和復活的一個不要忘懷,他開路筑路后人們要紀念他。

  三十八號說,你騙我?

  張曉宇說,我這時候愿意騙你。看到三十八號抓起餅干正往嘴里送,又說,你剛才問,這是什么,我現(xiàn)在告訴你,它們就叫什么,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叫嘛那。

  什么,什么,三十八號重復著什么,這時候他已經(jīng)吃完了餅干和飲用了清水,是要用嘴說的,話語這么管用,他嘟噥著什么。就是一些黑布被掀開了,他影影綽綽想起了一些往事,也有什么,那似乎是一塊石頭,現(xiàn)在還在石頭里,為石頭的事沒有完,但是隔著老遠,現(xiàn)在無法夠著。

  吃了喝了就好,張曉宇問,你現(xiàn)在什么感覺?

  等一下,請等一下。

  三十八號發(fā)覺有些事情迫在眉睫異常的亟不可待,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辦,一著急卻想不起來,就更著急,火就升上來了。是一場大火,他在火中被吞噬,就要結(jié)束吞噬了,大約也剩不下什么一線生機了。

  是在火里。

  塔里的火里。

  火意味著頹廢意味著不可接觸和一門心思,自己不能就這么坐以待斃,他要站起來,他在小球內(nèi)站起來,也推動著火焰往外挪移,甚至燒焦了火龍的長須和火虎的羽翼,他開始覺得不很熱。有一杯水,紅色的血水劈頭澆灌下來,流遍了全身也深入到肌膚里面,有一種清涼中的溫熱,很是受用。

  或者同時或者先于那一杯子血水,他正長出盔甲來,自內(nèi)而外往外膨脹,是嶄新的金色閃著锃亮的黃光,膨長出來又退縮回去,回到了不可見但也回到了任意觸摸。

  外面的廣林先生又催動了火焰,衣青衣帶著八只黑貓也朝這邊送來了無名之火。

  我還是吃你喝你了,我已經(jīng)知道,什么就是你的肉;杯水里藏著的車薪就是你的血,我現(xiàn)在確定無疑就是你的人了。我可能仍然做不到完美無缺,但我知道愛不夠、柔弱不夠、心靈不夠、虛心不夠可這一切都可以彌補,你豐豐富富你源源不斷,我就在你的光中。我會錯,你不會錯,我們的錯失都會變成你的好事,虧欠的會彌補回來,就好像總有第二次機會,你是我的保障,我歌頌你。

  三十八號看到了傾聽,甚至笑了,然后火焰就是火焰,他并不曾離開過。

  因為痛苦和苦難,所以需要復活。

  火勢又一次席卷,三十八號發(fā)出了一聲高亢的鳴叫,他變成了一只鳳凰在火焰之中飛翔,火是對它的供養(yǎng)是給它建筑的明麗之臺,它吸收了所有的火,它又用尾翼點燃了這些火。明麗之臺的中央是它華麗麗的燃燒,中有其華。鳳凰鏘鏘,中華隆昂,其鳴簫簫,赤縣遨遨;五彩五象,神州鴻光,火明不盡,九天馀音。

  不為龍不是虎而是鳳,那你們也來吧,它噴吐火也是在往嘴里收火,撒網(wǎng)就是收網(wǎng),火虎火龍入腹。它看了一眼衣青衣,衣青衣感到了它看,也看了一看,很短的一看,一接觸就分開了,是各自送出了目光,讓目光去相遇。

  不能不這樣。三十八號的看是偏了一下頭的看,因為廣林先生最后還是使出了他的魔心咒,他的本源咒,此咒不可輕用但他還是用了,這才知道鳳凰是他的克星,但沒有以后了。他回去雷池閉關修煉,一閉就是無窮歲月,雷池一步成了他的咒語,好在他已經(jīng)安排了后事,此后的魔界是姜芽先生的天下。

  從此廣林先生前后左右都只有一步,不可越雷池一步,因為鳳凰破了他的本源咒還給了他另一個咒。本源咒說來也不稀奇是一枚黑針,魔界原來本是暗黑,一針一針挑土才有了后來的魔界,是一種起始。針發(fā)出來,穿透了鳳凰的右耳,這么阻攔了一下不至于貫腦而入,針落在鳳凰的腳下,沒有遲疑地一腳踏上去才碎了黑針,黑針嗶嗶啵啵碎成了黑煙。

  也是借著黑煙,三十八號發(fā)出了黑火,把那八只黑貓燃成了黑灰,再也不是什么器,真正的灰飛煙滅,兀然灰不散開,還那樣保持著戰(zhàn)斗的姿態(tài)。

  不知在幾何時間、幾何空間中,那時的張曉宇依偎在三十八號的身邊突然想起什么來檢視三十八號的右耳。果真,他的有耳垂下有一個淺洞。似乎穿透過,現(xiàn)在又長上了,莫名其妙的一直在,現(xiàn)在還是這樣。

  注意到的人都認為他戴過耳環(huá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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