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張成其實也不算是十成十的棒槌，說起他來沒什么了不起的，他的父親張東卻算是個人物。
張東是臨清州綠營守備，原在武林也有些名氣，因眉間有一塊胎記故而綽號“三眼虎”，一手虎頭大刀也算不凡。他這兒子張成打小練武，長大后拜了張東的師兄“多頭蛇”于利為師。
于利并不是公門中人，早年也是江湖上的大賊，上了些年歲后在江湖飄不動了，才投奔的師弟在綠營中充作個教頭。那幾個跟在張成身邊耀武揚威的狗腿子，其實就是守備衙門的綠營兵。
這些年山東地面上戰(zhàn)事，綠營兵的訓(xùn)練也漸漸開始馳廢，甚至有人都開始在軍營中養(yǎng)雞養(yǎng)鴨，擺攤做生意。當(dāng)中一些游手好閑好鉆營的，則就是傍上了守備的公子張成，在城中為非作歹。
張成往日豪橫慣了，仗著自己身高力大，打起架來也是三五個人都不是對手，今天見到趙曜也沒真把他當(dāng)回事。只可惜，他這次是真的踢到鐵板上了。
就這樣的人物，和趙曜動手哪里還值得細(xì)說，不過也就是三拳兩腳就解決了一眾狗腿子。到了張成這也不過就是十招就把他打倒在地。
這還是趙曜想看看張成到底都會什么，交手了幾招就認(rèn)出來對方練的是不過就是戳腳翻子拳，而且練的還不地道，也就是徒有其型。認(rèn)出對方的功夫路數(shù)，又接了兩拳發(fā)現(xiàn)再沒新意，也就無趣的一腳踢翻。
將一眾流氓惡霸盡數(shù)打倒之后，趙曜眼神一掃見周圍人反而是面帶恐懼，一副要出大事的樣子，心里也差不多猜到這些人似乎是有靠山。又見方才被調(diào)戲的女子還傻站在那里，不由得有些氣急。
“那女子還在這里作甚，沒有你的事情了！快快回家去吧！”
聽到趙曜這么說，那婦女才頓時一驚，像個小鵪鶉似的縮著脖子朝趙曜微微點頭算是道謝，接著就轉(zhuǎn)頭奔命似的跑到一旁巷子中不見了。
看著那婦女的樣子，趙曜心中搖頭嘆氣。
‘這害人的禮教風(fēng)氣，女子就像是沒有靈魂一般。’
稍作感嘆之后趙曜也就不去想這些，他把這些人打的躺了一地，估計他就算是想一走了之也不太可能。想到這里趙曜只愧疚可能牽連到侯家的人，倒是不后悔管這檔子閑事。他既身入武林，便是不甘平凡，若是連路見不平都做不到，那這一身功夫還不如沒有。
正在趙曜心中這樣想的時候，就看從遠(yuǎn)處走過來幾個捕快。見到這些捕快，趙曜的心里一個勁兒的盤算，他身上還擔(dān)著巢父林的事情，今天無論如何自己是不能讓衙門的人給帶走，一旦進了衙門里，就算是當(dāng)官的公正斷案，沒有兩天的時間他也出不來，更何況他的身上還擔(dān)著大案，決不能讓公人問出身份。
至于那幾個捕快，其實心里也別扭著，他們這些街面上的捕快，要說最恨的人肯定是現(xiàn)在躺著的張成，平日里這廝不少惹事兒，偏偏他們這些當(dāng)差的還不敢動張成，如果不是一年到頭張家總會給他們些好處，他們是真的不愿意管張成的事情。
今天見張成挨揍，他們心里叫好的同時，看著站在原地不動的趙曜心里又是一陣膩歪，心里想著：
‘你這打完人扭頭一走不就完了，還站在原地不走你說我們是抓你不抓你？那好幾個人都讓你打躺下了，我們幾個還敢上去抓你嗎？你要是老老實實跟我們走還好說，要是不從跟我們動手，就我們哥兒幾個，可未見盯的住。
唉，也罷，我們也不能就這么干看著，把你放跑了啊。把你放跑了，回頭那守備張大人找我們要人，我們可更是盯不住。得了，看模樣估計也是個江湖人，要是好面子我們就拿軟乎話把你拍住了，等把你誆進衙門，可就沒有我們的事兒了?！?p> 捕快上見官下見民，三教九流無所不接觸，心思最是靈活，幾個人只是眼神交流一番就都有了計較。先是緩緩的走過來，假裝才看見這倒了一地的人，故作驚訝的說到。
“哎呀，這是怎么鬧的，誰打的他們？是你們不是？”
說著話，幾個捕快抬手往人群里面指，其實趙曜就站在他們眼前，故意假裝瞧不見，等著聽趙曜怎么說。
趙曜冷眼看著幾個捕快表演，這個時候也不跟他們廢話。
“不用找了，人是我打的，這些個人都是我打的?！?p> 為首的捕快頭兒聽趙曜主動說話了，這才長出了一口氣，上下打量著趙曜。雖然有幾分演的成分，不過心中還是格外驚訝，剛才在遠(yuǎn)處沒有看清，現(xiàn)在看到趙曜的年紀(jì)這么小更是膽突。
“你一個人就打倒了他們這么多人？你因為什么打他們？不知道這是州城？還敢隨便打架斗毆？”
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這種時候同著捕快越怯越容易讓人欺負(fù)死。
“隨便？他們這些流氓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調(diào)戲婦女，我仗義直言他們還敢動手打人！如果我要不是還有幾手傍身的拳腳，現(xiàn)在倒地不起的恐怕就是我了。在下不過就是一介平頭百姓，事情原委現(xiàn)在也據(jù)實說清，如果決斷可就看各位公人了。”
說罷，趙曜目光灼灼的盯著幾名捕快，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打定了主意，叫伙計回去吩咐照舊辦事。
最后就算是跟著他們到了衙門，要是當(dāng)官的能秉公執(zhí)法那就罷了，若是當(dāng)官的敢錯判冤案，他大不了就是一走了之，想衙門中也沒誰能攔得住他，到時候在和侯家眾人匯合也就是了。
這也正應(yīng)了“俠以武犯禁”五個字，在不知不覺間，趙曜就已經(jīng)擁有了足以漠視法度的武力，只是對于這些趙曜現(xiàn)在還不算是多深的體會。
趙曜雖然沒有說什么重話，但捕快們已經(jīng)聽出了他話里威脅的意思。心想這年輕人果然不好惹，不過他們本來也就沒想在街上和趙曜起沖突。
而正在這個時候，地上的張成也有些緩了過來。到底是練過武的，張成一只手捂著肚子，另一只手直接拽住了捕快頭的號坎兒。
“姓陳的！這個刁民敢打我！快抓他！”
陳捕快聽張成這么說心里就是一陣膩歪，他不管怎么說在州城里也算有些身份，對面這有本事的還知道和自己客氣客氣，偏偏他這挨了揍的不拿自己當(dāng)人。
索性這陳捕快也就不理張成，略微措了下辭之后，朝著趙曜拱了拱手說到。
“這位少俠，你剛才說的也有幾分道理?？墒情w下說他們調(diào)戲婦女我們沒有看到，您一個人把他們都打倒在地我們弟兄幾個可是看見了。
再者說，就算是他們真的調(diào)戲婦女，在州城之中管理街面的是我們衙門公人的事，也不是您該用私刑懲治的。
現(xiàn)下您傷了好幾個人，要是我們不在，您一走了之也就不說了?？墒乾F(xiàn)在我們已然到場，無論如何也請您和我們到衙門走一遭。
少俠客行走江湖光明磊落，衙門的老爺也是一向秉公斷案，就請您和我們走一個過場。我們呢，也都是些個上有老下有小的辛苦人，要是這么任由您走，我們在老爺那里是真不好交差?！?p> 人活一世，最不好接的就是這“臉面”二字，明知道這捕快可能是在先禮后兵，趙曜也做不到將人家給的臉面摔在地上。
“你說的確有幾分道理，既然如此我跟你走上一遭又有何妨?！?p> 說著話，趙曜背過手去朝著身后的伙計擺了擺手，示意對方不用跟過來。
至于伙計現(xiàn)在心里已經(jīng)是蒙了，他是真的想不明白，怎么好好的出來溜達(dá)，突然就惹上了官司還要鬧到衙門去？
不過侯義既然能讓他跟著，那肯定也是心思靈活的人，見趙曜對他擺手，也明白了趙曜是什么意思，當(dāng)即小步的一點點往后蹭，想要混到人群之中。
張成那里一開始聽陳捕快和趙曜說軟話，還是氣的不行，差點就直接破口大罵了出來。不過在聽到趙曜答應(yīng)去衙門之后，頓時又是轉(zhuǎn)怒為喜，心想他爹是守備，在臨清知州那里也是分量不輕，這小子進了衙門必然是沒命出來！
正在所有人都以為趙曜必然是得走一趟衙門時，遠(yuǎn)處突然傳來了一陣雜亂人聲。接著就看一大隊身帶武器的綠營兵在街面上圍成一圈，在人群之后傳來一個威嚴(yán)的聲音。
“是誰這么大膽？！敢打我張東的兒子？！”
一個虎背熊腰相貌威嚴(yán)的人走了過來，看五官相貌和張成有幾分相似。
見到這個腰挎虎頭大刀的人，趙曜終于明白張成為何敢這么囂張了，原來是家里有個做武官的爸爸，有這樣的靠山也不怪他欺男霸女。
親爹帶兵趕到，張成的氣更是壯了幾分，強掙扎著站起來走到張東面前嘴里帶著哭腔說到。
“爹！就是這個雜種打的我！”
知道兒子是個什么貨色，張東眼神都沒偏一下，只是瞪著趙曜問到。
“丟人，站在一旁。是你動的手？”
沒什么不敢認(rèn)的，人再多趙曜也不信對方敢當(dāng)街殺人，往前走了一步不卑不亢的說到。
“不錯，官宦子弟調(diào)戲婦女，我氣不過?！?p> 多少年沒人和自己這么說話了，張東被趙曜的語氣弄的一愣。不過人往往就是這么賤，你要是對他客氣了，他反而覺得你是怕了。
而且張東曾經(jīng)也是混過武林道，看著一地的人，又打量了趙曜的全身，當(dāng)時也就明白了趙曜的根底恐怕不淺。一番思忖之下，張東反倒是察覺眼前這個年輕人恐怕輕易得罪不得，若是驚出他身后的師長，憑著他的一柄虎頭刀，可未見能接的住。
江湖越老膽子越小，哪怕是吃了皇糧，張東也沒有斷了和江湖人往來，甚至是隨著年齡加大，交往的江湖人層次越高，張東越能感覺到武林的水有多深，就說他現(xiàn)在搭上了線的那位，簡直就是神仙的手段。和人家一比，自己這個什么守備的官職簡直就是個屁。
想到這里，張東決定先不要輕舉妄動，大可先用話探探對方的底，如果對方真沒什么了不起，到時候再處置對方也還來得及。
“小友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養(yǎng)不教父之過?？伤麨榉亲鞔跻膊辉撌悄銇砉芙蹋y道說你的師長就沒有教過你這個道理？”
好馬出在腿上，好漢出在嘴上，張東沒有上來就動手，而是張嘴和趙曜講道理，那事情似乎就還有一絲轉(zhuǎn)機，只不過讓趙曜有些奇怪，這個武官的行事風(fēng)格倒有幾分像是江湖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