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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風(fēng)誤

第38章 白布包裹

荷風(fēng)誤 天水京 2125 2020-03-07 20:00:00

  丞相府的馬車怎么會在這里,趙子遇倏地清醒過來。

  “前面是什么地方?”陸仲安撩開車簾。

  “是往東去的,應(yīng)該是升道坊。”長吉答道。

  升道坊,因著處在長安城的邊緣,人跡罕至,滿是墟墓,時而還有虎豹出沒。丞相府的人,為何要去這種地方。

  “可是高侍郎在查案?”趙子遇頓了頓,見陸仲安沒有做聲,又解釋道:“那里野墳眾多,又是官府經(jīng)常處理尸體的地方……所以……”

  “那么想知道,下去看看不就行了?!标懼侔驳f。

  趙子遇猜不出他到底是何意,不敢輕舉妄動,只好默默閉了嘴。

  “下車?!标懼侔卜愿?。

  趙子遇頭疼的厲害,被他這么一嚇,耳邊咚咚咚的心跳聲更大了。

  “我不想下車?!彼瓜卵劬Γ掏痰卣f:“我不想再被你扔一遍。”

  陸仲安聞言,皺了皺眉頭,說:“誰說要把你扔了,你不是好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么,跟去看看,興許會發(fā)現(xiàn)有趣的東西。”

  趙子遇還是有些不安。

  陸仲安看她這副模樣,心下甚覺好笑:“我在這里等你,怕什么?!?p>  廢話,怎么可能不怕!這荒山野嶺的,要是他把她誆下去,然后拍拍屁股走人,她可怎么辦。

  可是眼見著丞相府的馬車已經(jīng)不見了,趙子遇心下一橫,還是跳下了車。

  升道坊內(nèi),比她想象的還要荒蕪一些。到處都是荒草,土堆一個挨一個。還有很多老墳,因為無人添土,被雨水沖刷成了平地,走上去還能看到隱約露出來的白骨。

  丞相府的馬車,就停在一棵松樹旁邊。

  趙子遇踮著腳,借著樹木的遮擋,悄悄溜到了一個土坡后面。透過土坡上的灌木叢,她看到車?yán)镒呦聛硪粋€人。

  高睿。

  他的手上是一個很大的白布包裹,似乎很沉,一下車,那包裹就墜到地面上。濺起來的浮灰,逆光看去,金燦燦一片。

  拖著包裹往前走了幾步,高睿在松樹底下停住,開始徒手刨起來。駕車的侍衛(wèi)見狀,連忙拴好馬匹,從鞍袋里拿出鏟子,跑過去幫他挖。

  干燥的泥土很快被鏟掉,濕潤的土壤一捧捧被揚上來。

  趙子遇不敢出聲,默默蹲在灌木下張望,她從未行過如此偷窺之事,加之頭暈愈來愈嚴(yán)重,額間都沁出了細(xì)細(xì)的冷汗。

  不過眼前的兩個人,顯然比她還要緊張,高睿的臉色蒼白,身上大汗淋漓,后背洇濕了一大塊,挖土的動作卻絲毫不減緩。那種專注到近乎可怕的神色,如同一個被抽了魂魄的空殼。

  旁邊的侍衛(wèi)低聲和他說著什么,趙子遇聽不清,但從動作大約可以看出來,似乎是想讓高睿別挖了。

  說了幾次,高睿皆沒有反應(yīng)。侍衛(wèi)又將手里的鏟子遞給他,然而他依舊那副神色,像是聽不見外界的聲音,執(zhí)著地用雙手使勁刨地。

  不知道過了多久,趙子遇蹲得兩條腿都麻了,困意如潮水一般,席卷著她的腦袋,令她睜不開眼睛,好幾次險些栽到灌木里。

  暈暈乎乎中,那兩個人終于從土坑里爬上來。

  高睿走到白布包裹跟前,伸出手緩緩打開。

  雖然趙子遇已經(jīng)猜到內(nèi)容物,但是乍一看到,還是忍不住吃了一驚。那是一具被肢解的尸體,肢解的切口已經(jīng)有些腐爛了,隔著老遠(yuǎn)就能聞到一陣惡臭。

  胃里翻攪,趙子遇下意識攥住胸口的衣襟。而高睿卻像聞不到似的,捧起那些碎塊,一個一個地放進(jìn)土坑。嘴唇翕動,似乎還在念叨著什么。

  趙子遇揉了揉耳朵,完全聽不見。只好強(qiáng)忍著昏沉,從土坡上退下來。面前的景象都有些虛晃,一會變成好幾重,一會又仿佛天旋地轉(zhuǎn)。雙腿也像是踩在綿花一樣,漂浮的厲害。

  趙子遇不敢擅動,扶著膝蓋緩了好一會,才勉強(qiáng)往前又挪近了一段距離,縮到一個很高的墳堆后面,屏息靜聽。

  “對不起……娟兒,對不起……”

  聽了好一會,都是這一句話。

  荒地里的風(fēng)最是強(qiáng)勁,趙子遇的意識,被吹地越來越模糊。腦袋又暈又漲,那高睿的呢喃,更像是會催眠似的。

  終于撐不下去,她眼前一黑,趴在墳堆上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睡了不知道多久,意識不斷下墜,無數(shù)支離破碎的夢境,像是網(wǎng)子,將她死死纏繞,碾進(jìn)無邊的黑暗。

  隱約中,有人踢了她一腳。

  她想睜開眼睛,卻怎么也睜不開。四肢酸的厲害,下意識的想要握拳,手指卻像是泡進(jìn)了醋缸,酸軟無力,一點也動彈不得。

  那些細(xì)碎的夢境間,她被灌下苦到發(fā)麻的湯藥,一碗又一碗,甚至有幾次嗆得她流出淚來。好在難受的感覺,也隨著那些苦澀慢慢退散。

  睜開眼睛,已經(jīng)在云水居里了。

  看來昨天是陸仲安把她帶回來的,趙子遇抓著被子,不禁一陣后怕。好在是他,好在那個墳堆擋得嚴(yán)實。

  意識消弭的最后一刻,她還以為自己死定了。

  一個激靈爬起來,陸仲安不在府里,只好匆匆換了衣服,牽過小紅馬往縣廨去。

  必須趕緊把高睿這個事,告訴他們。

  這幾天進(jìn)進(jìn)出出,門衛(wèi)對這個小家奴已經(jīng)熟識,知他是陸仲安的身邊人,二話不說就放了行。

  陽光熱烈,道旁怒放著一排鳶尾,灼灼奪目。

  趙子遇騎馬進(jìn)了宣陽坊,路過蒸餅攤時,記起上回在這里發(fā)生的事,不由得恍了神。細(xì)細(xì)想來,那些黑衣人,似乎許久都沒有動靜了。但不知道為什么,她仍覺得暗處有一雙眼睛,在窺探著這一切。

  不由得抓緊了韁繩,催促小紅馬快些跑。

  縣廨內(nèi),李懷石正抓耳撓腮地和陸仲安抱怨。

  “都怪你叫我去查什么情郎,害得我,把可能接近過太傅府的士子們,都得罪了個遍。到頭來一無所獲就算了,還被蘇家那幾個公子翻了白眼。我好歹也是個王爺吧,你說我容易嗎我?”

  說到這里,他看到趙子遇進(jìn)來,臉上憂慮的神色更甚了,湊過去,抬手就摸了摸她的額頭。

  “守成,聽說你病了,可好些了?”

  趙子遇微微行禮:“承蒙李明府掛念,已經(jīng)無礙了?!?p>  “唉,昨兒個剛立夏,這每年夏初啊,最是容易染病了。我這幾日也犯了熱痹,膝蓋酸疼的厲害,卻想去抓藥都抓不到?!?p>  “還有李明府會買不到的藥?”趙子遇問。

  “是呀,我這病癥需得用鮮草藥,有一種很管用的,但是長安城附近不長那種草,自然就買不到。原本是有專人給我府上供貨的,誰知道今年供貨的地點遭遇水澇,那種草還沒長出來就淹死了……想想長安城久不逢雨,真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p>  聽著聽著,趙子遇腦子里似乎有什么東西,倏地串到了一起,直叫她渾身的血液上涌,連呼吸都變的錯亂。

  李懷石發(fā)現(xiàn)她的不對勁,連忙抓住她的肩膀搖了搖:“守成,你沒事吧?該不是溫癥又犯了,你的臉色白的嚇人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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