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紫藤花下黑蝴蝶
老實說，曲哲很不喜歡他們學校的一點，那就是不自然。
按理說春回大地的世界，每種植物都應該被允許成長，但是呢，校園里的植物，除了長得高大的樹、已開花的樹或是等著開花的樹，低矮的灌木和雜草都免不了被修剪的命運，最先遭到毒手的是路旁的灌木。
學校里路旁的灌木最高也直到人的胯部，但很多時候它們長不到如此高度，一般都會在剛抽新芽之后的幾天內(nèi)被校園內(nèi)的工作人員修剪。
用比喻來說，當?shù)缆放缘墓嗄镜念^發(fā)長到一定長度的時候，就會有人來幫它們理發(fā)，幫它們理一個精神的四四方方的平頭。
但，即使將它們新葉比作頭發(fā)，它們被剪掉的，也不只是頭發(fā)……
而雜草的修剪要晚一些，至少得先把灌木修建完畢后再過幾周，不過雜草的“待遇”就沒有灌木那么“好”了，等輪到它們的時候，不是“理發(fā)”這么簡單了，而是斬首，就差連根拔起的斬首。
一到除草的時候，我即使在宿舍里把門窗緊閉，也能聽到窗外雜草的痛哼，當然，這是我的感受，在別人聽來，只是除草機運作所發(fā)出的必然聲響而已。
當除完草，我第二天再次經(jīng)過有草坪的路時，往往就會看到干凈的荒蕪，至于被除草機割掉的草的那些部分，已經(jīng)被扔進了某輛去往天國（說不定是地獄）的垃圾車中……
所以說，曲哲覺得他們學校是個極其不自然的地方，他同情著那些被修剪的植物，為何他會產(chǎn)生這種不可理喻的同情，要知道，即使是同情心再泛濫的人也只會同情小動物，同情草木是不可能的，這大概是因為他們從古至今都知道，草木無情，草木不會感到疼痛，或者是因為草木不會用楚楚可憐的眼神看著他們，或者是草木不會發(fā)出令人憐憫的嗚咽。，或許是草木不會流出像人血一樣鮮紅的血。
那么說到底，為什么曲哲會同情草木呢？
只因為他有點神經(jīng)質(zhì)罷了。
如果覺得這不是合理的解釋，硬要個合理的，那么，或許是因為在學校讀書的曲哲覺得他跟這些植物一樣，總會被修剪，因而感同身受吧！
當然，今天曲哲走到這灌木被修剪得整整齊齊的路上不是為了來同情這些灌木，而是他又要去拍照了。
灌木雖然會讓他同情，但也只是一瞬，等他走過這條路，就沒了。
眼不見，心不煩。這句話適用于人，而不是情景。
曲哲今天的目的地是新校區(qū)的一個小亭子，這個亭子建造出來的目的應該是為那些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學習或是談情說愛的學生們提供場所，可惜的是，這個亭子設計得不夠好。
這亭子四面通風就算了（沒有亭子不是四面通風的吧），說是亭子，其實也就是那種公交站牌前給人休息的建筑的形式，而它也只比公交站牌的建筑多了一些自然之感……沒有廣告，沒有亂七八糟的圖片，還種植著幾顆藤類植物在旁邊。
而這一點自然之感，恰是曲哲此行的目標。
曲哲發(fā)現(xiàn)這個地方，是這周二去上晚自習去得太早，又不想過早進到教室那種了無生趣的地方，就在新校區(qū)逛逛，然后意外發(fā)現(xiàn)了這個隱藏在樹叢之中的小亭子。
從“隱藏”二字，我們就可以知道，這個小亭子基本處于報廢狀態(tài)了，也只有曲哲這種相當于吃飽了撐的人才會發(fā)現(xiàn)這個地方。
自這次發(fā)現(xiàn)之后，曲哲一直想在找個機會來給這座小亭子拍個照，但直到周六，也就是今天才找到機會，因為之前幾天，小亭子旁邊的路上總會有人經(jīng)過，而他拍照又不喜歡在人前，也不想有人影響他。
現(xiàn)在，學生們要么出去了，要么在睡懶覺，曲哲就高高興興地來了，雖然在途中看到了影響心情的景物，但接近目標的興奮感很快就將那些影響消弭了。
然而……他還是被打擾了，或者說，是他打擾了別人。
曲哲到了亭子附近就看到亭子里有人存在了，透過藤蔓纏繞的木架子的縫隙看，可以看到能證明那人是女性的兩個特征，長發(fā)和長裙，而且都是黑色的。
一看到這個，曲哲就產(chǎn)生了聯(lián)想。
這個時代很奇葩，女性喜歡化妝就罷了，還喜歡染發(fā)，喜歡把自己那一頭烏黑亮麗的頭發(fā)染成別的顏色。
各種顏色的頭發(fā)曲哲都見過，什么黃色、綠色、棕色、酒紅色……甚至混合色，其中酒紅色頭發(fā)最常見。
曲哲對于女孩染發(fā)的看法是她們想學植物開花，招蜂引蝶，當然，這里沒有褒貶，只是陳訴，即女孩染發(fā)是為了能更多的吸引別人的目光。
這是曲哲的拙見。
不過呢，曲哲覺得啊，這些女孩學植物而開的花，開得毫無特色。
怎么說呢，世界上沒有一模一樣的花瓣，但有一毛一樣的發(fā)型，尤其是大部分女孩都是染個發(fā)，然后隨意把自己的頭發(fā)披散在身后，因而曲哲從背后看，不看衣服，沒發(fā)現(xiàn)她跟她跟她有什么區(qū)別。
但是眼前女孩有些與眾不同，她沒染發(fā)，而且她扎著辮子，還是雙馬尾，這種種把曲哲的心臟敲得如鑼鼓響，他又情不自禁地舉起手中的相機，把鏡頭對著這個頭朝向他平躺在亭子下的長椅上的女孩，為了找著精妙的角度緩慢移動著。
靠近一些之后，曲哲卻放下了相機，愕然地看著躺在靠河的那一側的長椅上閉眼躺著的女孩，這張面孔他很熟悉，雖然只見過一面，但他的筆記本電腦里存了她的不少美照。
這個女孩，就是上次在櫻花樹上睡著的那個女孩。
奇怪，上次為什么她沒注意到她的黑發(fā)呢？曲哲腦海里冒出這個問題，忽而又自答了……
也許，是因為上次她身上別的特質(zhì)讓他下意識地忽略了這一點，而這次由于她躺的角度問題，他是先看到是她的頭，從而注意到了他的發(fā)色，再加上她扎著曲哲多年未見他以為已經(jīng)滅絕的麻花辮雙馬尾，所以才會因為看到黑發(fā)就驚訝了。
等等，她不會又在睡覺吧！
曲哲看著她緊閉的雙眼以及微微起伏的放在她小腹上的手。
毫無疑問，她確實又在睡覺，又睡得很熟，不然他剛剛雖然走的慢，卻沒有控制自己的腳步聲，肯定發(fā)出了不小的聲響，一般人早被吵醒了，只有睡眠質(zhì)量極好的她才能睡得如此安穩(wěn)。
又遇到這個女孩，曲哲真的不知道是自己好運還是倒霉……說胡話了，遇到她，是他的幸運，因為這次，她又給他提供了好素材。
有了上次的經(jīng)歷，曲哲對于偷偷拍她的照片似乎沒了什么太大的心里壓力，所以再次拿起相機，把鏡頭對著她，再次找著角度，準備再拍。
涼亭旁邊種植有紫藤花，紫藤花的藤蔓有一些覆蓋在涼亭的頂上，一些攀附著靠河岸的那一邊的圍欄，因而春天的此時，綻放的紫藤花垂下來像是給這座涼亭裝上了簾子。
她是躺在靠近河岸那一邊的長椅上的，也在紫藤花下。
當景和她呈現(xiàn)一個和諧的角度出現(xiàn)在曲哲的相機里之后，曲哲按下了照相機的快門，然后又換了不同的角度拍了幾張。
她躺著的側面、正面、上面，曲哲都拍了幾張。
拍得太順手，他差點都停不下來了，這樣的后果就是他弄的動靜有時會太大，然后，很不幸地把她吵醒了。
曲哲停止了拍照。
他停下來的那一刻，他舉著相機正從上面拍她的正臉，結果透過鏡頭看到一雙烏黑的大眼睛……
尷尬……這是此時曲哲的內(nèi)心的真實寫照。
在她疑惑的目光中，曲哲訕訕地放下相機，不知所措地看著她。
“你剛剛在拍我？”她坐起身，盯著曲哲的眼睛問道。
“額，是的?！鼻苋鐚嵒卮鸬溃C據(jù)確鑿，他百口莫辯，也無須狡辯。
“不要亂發(fā)?！彼聊⒅艿难劬戳撕靡粫汉筮@么說著，然后就要離開。
“不會的?！鼻苈牶蟊ＷC道，他雖然愛好攝影，但從來沒有把自己拍的照片分享給別人的愛好。
“哦，再見?！闭f完她就從曲哲旁邊走過，朝著女孩宿舍的方向走去。
“……再見?！鼻芎笾笥X地說道，他不敢相信她就這么走了，走了……
遇到她真是太好了?。?p> 良久之后，曲哲對天無聲地吶喊著，他是知道自己偷拍的性質(zhì)其實是有點惡劣的，但她似乎不是很在意。
多好一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