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還未降臨,行色匆匆地侍從們在宮道中穿梭著,將宮燈一盞一盞點亮。
華燈初上,太液池旁聚集了些許乘涼的妃嬪,為首的正是如今風(fēng)頭最盛的楊鈺環(huán)。
一行人吟詩作對,好不熱鬧。
明明是一眾妃嬪中最年幼的,卻儼然一副禁中之主的派頭。
只是這笑中又有幾分真呢?
挎著食盒的皇甫金蘭遠眺著那群鶯鶯燕燕,眨眼間仿佛看到了仁宗陪她們那一輩妃嬪泛舟的情景。
她的內(nèi)心毫無波瀾,甚至還有幾分想笑。
繞過太液池,順著宮道走了許久,破舊斑駁的華央殿的殿門出現(xiàn)在了道路盡頭。
門側(cè)的宮道上被打掃得一塵不染,與前幾日荒草叢生的模樣大相徑庭。
曾幾何時,這里的關(guān)注度僅次于甘露殿,那時禁中人人都以為劉華妃會成為李唐歷史上第一位皇貴妃。
奈何造化弄人。
江梅妃身故,劉華妃意外墜下了花萼相輝樓,元皇后回京途中遇襲……那些在太子府便侍奉在側(cè)的姬妾們或被貶謫,或遭遇不測。
曾經(jīng)雨露均沾,最是重情重義的仁宗,面對這些年老色衰的姬妾,早就沒了半分柔情。
隨之而來的,自然是這些姬妾的母族們被削弱了勢力,逐步地被排擠出了朝堂。
一切來得過于巧合,巧合到皇甫金蘭這種對政治一竅不通的人也覺察到了異樣。
她看著路的盡頭,似乎有什么東西蠢蠢欲動。
“雕欄玉砌應(yīng)猶在,只是朱顏改?!?p> 腦海里響起了江采萍生前常在嘴邊哼哼的一首曲子,她越發(fā)覺得這詞寫得貼切。
“吱~悠~”
門應(yīng)聲而開,閻婆子恭敬地福了一禮:“娘子萬福。”
皇甫金蘭笑了笑,低首回了一禮,跟著她進了殿門。
—
太極宮,甘露殿外。
李瑛站在院墻外,遠眺著燈火通明的甘露殿,縮在袖中的手驀地攥成了拳。
若不是今日去八王閣看阿瑁,他仍不知道楊鈺環(huán)已入住甘露殿。
自三皇五帝立禁中之時,宮妃便不得同帝王共居一殿。
這般毫無底線地寵愛,到底是在打阿瑤的臉,還是在自我作踐?
阿娘尸骨未寒,他便已將往日的海誓山盟忘了個一干二凈。
諸位兄弟本就對他娶了阿瑤的妻子為妻頗有微詞,此番不僅寒了自己、阿瑤與阿瑁的心,還將皇甫阿娘與武惠妃的心傷了個徹底。
許是真上了年紀,糊涂了。
這一年來,他將多名鎮(zhèn)邊大將召回京中,以至前些日子吐回聯(lián)盟軍突襲河西險些無人可用。
被削了兵權(quán)的諸位將軍金戈鐵馬慣了,忽而案牘纏身,也難免心生怨氣。
與聯(lián)盟軍交戰(zhàn)死亡了諸多將士,撥款撫恤家屬已用去了國庫的十分之三,這個節(jié)骨眼上還讓太常寺大肆操辦千秋節(jié),絕非明君之舉。
倘若年末吐回聯(lián)軍再次襲來,國庫空虛免不了苛捐雜稅。
百姓家若是亂了,國危矣。
“阿郎……”
緊隨而來的薛媛媛輕輕地喚了他一聲,默默地握住了他的手。
李瑛回神,語氣淡淡地說:“我沒事。”
“阿郎……若是大人知道你我不曾遞名刺便入了禁中……”薛媛媛微微低首,低眉順眼地說,“定會震怒的……”
“……”李瑛深吸一口氣才強壓下怒火,“嗯,回去吧?!?p>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轉(zhuǎn)身往來時的路走。
鴟尾
家是最小的國,國是千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