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黎清輝在沙發(fā)上做PPT，把年后開學(xué)要教的課件也準備好了，感覺腰有些酸，伸手伸了個懶腰。

　　目光望向陽臺上的香霧，看著躺在藤椅上半合著眼的香霧，淺笑。

　　晾衣桿上衣服的影子落在香霧臉上，臉上一半明亮一邊被陰影遮蓋。

　　黎清輝起身，走到陽臺的落地窗旁，倚在上面，笑吟吟的看著香霧。

　　女孩的睫毛挺長，鼻梁雖然不那么挺，但是看上去很好看，挺協(xié)調(diào)，嘴唇薄薄的，應(yīng)該是咬過，所以有點紅。

　　半磕著眼的香霧感覺到有人在看著她，連忙坐起身，往后面看了一眼。

　　黎清輝挑眉，“怎么不睡了？”

　　香霧盤腿坐在藤椅上，把頭轉(zhuǎn)過去，用手指撐了撐眼皮，“我沒睡！”

　　“噢。”黎清輝走到前面來，欣長的身影把光擋完，只有一抹偷閑的光，從眼前穿過。

　　香霧看的怔住，男人的瞳孔很黑，發(fā)亮，像一顆玻璃珠，陽光穿過眼前，那眼眸更亮了些。

　　眼尾上挑，明顯含著笑意，就那樣直勾勾的盯著她。

　　感覺像星河，她在逐漸沉溺……

　　這是香霧微微回神的第一個想法。

　　連忙把視線收回，渾身都不太自在，香霧拍了拍胸口，表示黎清輝真的像個噬人心魂的妖怪，但是有時候，又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天神。

　　要是這雙眼睛看著別人，估計對方會淪陷……

　　香霧吐了吐舌頭，舌尖在上門牙滑動幾下，“你工作忙完了嗎？”

　　聲音酥軟，還帶著淺淺的啞，有些像欲蓋彌彰。

　　蓋什么呢？

　　當然是咚咚咚跳個不停的心跳。

　　黎清輝的笑意愈發(fā)明顯，說話像春風輕拂，“嗯，忙了一些。”

　　“噢噢，好?！毕沆F點了點頭。

　　兩個人都沒說話，空氣短暫的凝結(jié)。

　　香霧呲牙，刷著手機。

　　“叮咚！”

　　微信來了消息。

　　提示框跳動一下，消失。

　　香霧點進去，發(fā)現(xiàn)是酈亭，對話框有新發(fā)過來的圖片，上面是幾只貓。

　　有幾只橘貓，還有只純白的，香霧定眼看了看，是只加菲。

　　手指輕點屏幕發(fā)了個消息過去。

　　“要養(yǎng)貓了么？”

　　對方很快回了消息。

　　是語音。

　　“對，我想要養(yǎng)一只小橘，你不是也想要養(yǎng)一只貓么？一起！”

　　聲音興奮，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熱烈的情緒。

　　還沒等香霧開口，那邊打了個視頻過來，條件反射，在看到綠色圖標后立馬按了下去。

　　屏幕突然蹦出一張臉，滿臉興奮的神色，“香霧香霧，養(yǎng)嗎？養(yǎng)嗎？”

　　香霧把音量調(diào)小，略微嫌棄的把手機拿起來了些，正對著她的臉，“沒想好，不知道?！?p>　　酈亭嘟嘴，趴在枕頭上，聲音微軟，“啊，香霧香霧，你就同意嘛，我們一起養(yǎng)?。『貌缓?？好不好嘛？”

　　香霧扶額，“不是，我這一點準備都沒有啊，你突然說要養(yǎng)貓，我都來不及準備好嗎？”

　　“你早說嘛，貓現(xiàn)在還沒有買，我叫老板幫著留幾天的，這幾天我們就可以準備貓咪用的東西啊！”酈亭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神色掩不住的欣喜。

　　“你們要養(yǎng)貓嗎？”黎清輝的聲音冷不丁響起，對面的空氣似乎凝滯了幾秒。

　　“啊啊??！香霧，你家有男的？”酈亭瞪大眼，看著突然出現(xiàn)在香霧身后的黎清輝，揮了揮手，打了個招呼，“香霧，香霧？”

　　香霧后仰頭，剜了黎清輝一眼，又把頭移回來，扯住一縷發(fā)絲，“噢，他是我老師。借用一下我家?！?p>　　神色自然，不像是在說謊，酈亭賊嘻嘻的笑了笑，“知道知道。所以，貓你買嗎？”

　　香霧想到那只白色的加菲，憨態(tài)可掬，目光不自覺柔和了幾分，“行?！?p>　　酈亭在那邊點了點頭，比了個OK的手勢，“那好，我到時候來找你買貓咪要用的東西！順便給你把貓?zhí)徇^來?！?p>　　“好?！?p>　　掛了視頻電話，香霧才看向一旁的黎清輝，臉上帶著一絲慍怒，還有不解，“你剛才突然進視頻畫面干什么？”

　　黎清輝聳了聳肩，語氣低沉發(fā)軟，“不小心的?！?p>　　眼神無辜，語氣委屈。

　　香霧被氣笑了，“不小心么？”

　　靠，明明就是故意的，還大言不慚的說什么不小心，不小心會接話嗎？會問問題嗎？

　　黎清輝點了點頭，“真的是不小心?！?p>　　往前走了幾步，蹲在藤椅旁，扯著香霧的衣角，“香霧，我錯了?！鄙裆辔卸辔?。

　　香霧望天，媽鴨！誰來告訴她，為什么黎清輝不按套路走啊，這種委屈巴巴的樣子實在是太萌了有沒有！

　　香霧低頭看他，扯出一抹笑，亮出幾顆牙齒，“沒事。”還順帶揉了揉黎清輝頭發(fā)。

　　嘴里呼呼，“真舒服啊……舒服……”

　　完全忽略了黎清輝熱辣辣的目光，還在不自知的揉黎清輝的頭發(fā)，滿臉掛著笑，像個得了塊糖的小孩子。

　　黎清輝把香霧揉頭發(fā)的手拉下來，握住，“你很喜歡嗎？”

　　手掌心溫熱，黎清輝的指腹輕輕劃過手背，軟而癢，引起香霧一陣顫栗，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香霧把手抽回來，假裝很熱的揮手給自己扇風，“呃呵呵呵……怎么有點熱，有點熱哈……”

　　其實太陽不大，甚至有一絲涼風。

　　黎清輝沒拆穿，站起身，捏了捏香霧鼓起的臉頰，“乖乖，我去忙了。你好好在家。”

　　香霧把手放下，臉色也不那么紅了，“你要出去？”

　　“嗯，所以，等我。”黎清輝往門口走，拍了拍衣服的褶子。

　　“哦，行?！毕沆F注視著黎清輝，直到黎清輝的衣角消失，傳來咳吱一聲關(guān)門聲。

　　手機提示消息來了。

　　香霧點開……

　　酈亭：“香霧，老實交代，剛才那人是誰？”

　　香霧：“老師?！?p>　　酈亭：“我不信，你看看他的眼神，赤果果對你有意思……”

　　香霧眨巴眨巴眼。

　　“是嗎？很明顯嗎？”

　　酈亭：“明顯的！他看你的眼神，就……就感覺愛了你幾萬年的那種！超級濃烈！”

　　香霧沒想好怎么回復(fù)，酈亭又發(fā)過來消息。

　　“而且，他的眼神……怎么說，看你的時候像解封的冰川，超溫柔，看我的時候，盡管很短，但是我感覺背脊發(fā)涼……”

　　香霧：“……你初中寫作文這么能說就好了?！?p>　　酈亭：“你別不信，我講真的，你對他有意思嗎？”

　　香霧指尖頓住，認認真真的想，從初遇到現(xiàn)在……

　　他身上好聞的檸檬味，修長的手指，裝滿陽光的眼睛，還有……接吻時，那一點煙草味……

　　好像，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心臟就止不住狂跳……

　　她喜歡他的手，他的眼睛，他的味道，他的一切一切……壓抑在心中動心的囚牢，正在一點點破碎。

　　香霧打字，發(fā)過去。

　　“好像……動心了?！?p>　　因為心動所以動心。

　　酈亭再發(fā)消息過來，香霧沒看過，一半是因為懶，一半是因為不想看，就這樣坦白心意，香霧內(nèi)心其實有些不太舒服。

　　這種事，她從來不會說出口的，就這樣告訴酈亭，感覺有點煩。

　　回房間抱出電腦，看了半個小時的劇，喝了幾杯涼水，想要心里莫名的熱燥降下去，但是沒什么用。

　　“好煩……”香霧坐在藤椅上，環(huán)顧了一下屋里，看到了電視機旁的滑板。

　　“算了，下去滑板吧。”香霧把電腦關(guān)上，從椅子上下來，拿起滑板。

　　換了鞋，又檢查了有沒有帶鑰匙，才關(guān)上門。

　　…………

　　“都不太熟了……”香霧腳踩在滑板上，對著臺階，打算試著做個大亂。

　　“不知道會不會摔，先試試?！毕沆F猛的一滑，滑板帶著人沖出去，香霧站在滑板上，風吹起幾縷沒有綁好的發(fā)絲，一直飄著。

　　在接近臺階的時候腳突然發(fā)力，整個人騰空，滑板在空中轉(zhuǎn)圈，然后又被穩(wěn)穩(wěn)踩在腳下，落地。

　　一氣呵成。

　　但是算不得很好，只能說可以。

　　“好爽，再來一次！做得完美些！”香霧笑起來，眼睛彎彎，露出牙齒，神色掩不住的欣喜，“來吧！”

　　聲音堅定，因為在運動額頭冒出汗，整個人的生氣好像回來了，有那種人的鮮活了。

　　“唰……”板落地摩擦的聲音，香霧興奮的跳了跳，感覺有些喘不過氣，渾身都沒什么力氣，咧嘴，“這破身子?！?p>　　練了一個多小時，天色有些黑了，香霧意猶未盡的把板收著，慢慢的往家走。

　　剛進電梯，按了樓層，門快要合上，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伸進來，卡住門縫。

　　香霧連忙按鍵，讓那人進來，轉(zhuǎn)頭一看，“嗯……晚上好，黎老師?！?p>　　黎清輝沒按樓層，他要去香霧家，在聽到香霧對他的稱呼后，愣了一秒，冷俊的臉上有一點龜裂，隨即恢復(fù)如常。

　　“晚上好，小香霧?！?p>　　呃……這人，怎么這么多叫她的名稱……搞的她都不好意思接話了。

　　“呃哈哈哈……那個黎老師，你還沒按電梯樓層呢……”香霧一臉尬笑，摸了摸鼻尖，眼神移開不看他。

　　“去你家吃晚飯?！?p>　　言下之意是，不用按樓層，反正她按了。

　　空氣安靜了幾秒……

　　香霧感覺更尷尬了，苦哈哈的笑，“噢噢……行吧……”

　　黎清輝點了點頭，沒說話。

　　兩個人之間就形成這種極度安靜的氣氛。

　　沒人開口。

　　香霧甚至感覺黎清輝的氣息里帶著些慍怒，不解的摸鼻尖，生氣？生啥氣？

　　進了屋之后感覺更加明顯了。整個房間氣壓低的嚇人，香霧猶豫半晌，還是忍不住出聲。

　　黎清輝打開了冰箱，從里面拿出土豆，正打算往廚房走，香霧的聲音就傳過來。

　　“黎清輝！你站??！”聲音有些大，香霧說出口就后悔了，只得補上一句，“沒事沒事……”

　　黎清輝接著往廚房走，把土豆的皮削掉，清洗，切絲……

　　動作行云流水，不拖沓。

　　香霧挪過來就看到這么一幕，特別是黎清輝修長的手指，上下起伏，簡直是太具美感了。

　　當然也沒忘正事，咳了幾聲，清嗓子，“黎清輝，說好我送飯的，怎么變成你做了？我來吧！”

　　香霧邊說邊要去拿黎清輝手中的菜刀，不料黎清輝把手往后，“乖，我來?！?p>　　黎清輝又對著她笑了，好看的鳳眼里面倒影著她的模樣，此刻，他的眼里只有她。

　　香霧抬手揉了揉眼睛，柔聲說，“好。那你剛才在生什么氣？”

　　嘟嘴的樣子像極了小孩子，語氣也傲嬌。

　　黎清輝把菜刀放下，雙手穿過香霧身側(cè)，把她禁錮在懷里，低下頭，湊在她耳邊，鼻子呼氣吐氣，香霧耳根微微發(fā)癢。

　　“我為什么生氣……你不知道嗎？”低啞慵懶的聲線，像觸碰了香霧的腦電波，整個人渾身過電般酥麻。

　　“我要是知道就不會問你了！”香霧抬頭，與他對視，神色佯裝鎮(zhèn)定，只不過耳根的羞紅出賣了她。

　　“我不喜歡……”男人一字一頓的開口，“我不喜歡你那么叫我，我不喜歡。”

　　不喜歡你把我叫的那么生疏，

　　那么冷漠。

　　香霧疑惑的歪了點頭，指尖點下巴，黎清輝身上的味道似乎更濃了些，他今天應(yīng)該抽過煙，還挺多，身上的煙草味也濃了些，鉆進她的鼻腔，整個人快要沉醉。

　　“那我應(yīng)該叫你什么？”

　　“叫名字就好了?！崩枨遢x已經(jīng)收回手，認真的切著菜。

　　“行吧?！毕沆F歪頭，把臉湊到黎清輝面前，笑了笑，“謝謝呀！”

　　黎清輝切菜的手一頓，薄唇抿成線，眼神暗沉了幾分。

　　這女人……又勾引他！

　　香霧沒等黎清輝回答，出了廚房門，應(yīng)該是很開心，嘴里還哼著歌。

　　其實更想讓你叫男朋友……

　　黎清輝回過神，接著處理食物。

　　半晌。

　　黎清輝把飯菜端出來，沒等他喊，香霧已經(jīng)從洗手間出來。

　　手指尖還滴著水。

　　“吃飯啦！”香霧性致沖沖的跑過來，“黎清輝，你廚藝挺好呀！好香！”

　　黎清輝洗了手走出來，“喜歡就多吃點?！?p>　　香霧每天吃的很少，而且最后都會吐出來。一頓下來，被吃進去的，其實很少。

　　“當然！”

　　香霧夾了一筷子土豆絲，“酸辣的耶！好吃?！?p>　　黎清輝微微彎唇，眼中帶著寵溺，看著香霧的模樣，心里感覺被溫暖，本來冰封的心，在慢慢瓦解，那個最柔軟的地方，是留給香霧的。

　　兩個人嘰嘰喳喳說個不停，香霧也因為心情好，多吃了些。

　　如果不會吐出來就更好了。

　　香霧自告奮勇的想洗碗，被黎清輝攔了下來，理由是手臂有傷，不能碰水……

　　香霧覺得很過意不去，但是又拗不過黎清輝，只得自己做點其他的事。

　　……

　　可是……

　　誰來告訴她，怎么最后掃地拖地這些都變成了黎清輝來做的？而她就坐在沙發(fā)上看他做，還暗暗夸他是居家必備好男人……

　　這……

　　香霧超級不好意思，對著黎清輝說，“黎清輝……那個啥……”伸手指了指地面，“謝謝！你想要什么報答嗎？”

　　黎清輝整理袖子的手停下，又拍了拍衣服，“我想要你。身體和心，只要你?！?p>　　香霧和他對視。

　　男人眼里是一本正經(jīng)，沒有一絲玩笑的成分。黝黑的眸子直直盯著她，有著滿滿的期待。

　　“一個月！一個月考驗期！通過了，我就和你在一起?！毕沆F猶豫半晌，開口。

　　黎清輝面色一喜，眼里鋪天蓋地的狂喜，“好！”

　　香霧咬了咬舌頭，尋思怎么有種種了圈套的感覺。

　　給香霧打了招呼，下了樓。

　　整間屋子又只有她一個人，原來不覺得空曠，現(xiàn)在少了個人，感覺看哪哪不舒服。

　　香霧仰頭靠在沙發(fā)上，長嘆一聲，“啊……好煩?！?p>　　她在想這個決定是否正確……

　　她是個極度缺乏安全感的人，很敏感，她沒指望給有人能明白她，只是如果那個人是黎清輝……她還是想期待一下……

　　窗外不知何時黑的完全，烏壓壓一片，放眼望去，只有一片燈火……

　　…………

　　黎清輝內(nèi)心狂喜，那種想要時間一瞬過去的念頭久久盤踞腦海不散……

　　他想要香霧，不止身體，更是心。

　　他想的快要瘋掉，十年了，馬上就十一年了，他這場聲勢浩大的暗戀就快要結(jié)束了！

　　而他，也終于有機會和香霧在一起了。

　　腦海是瘋狂的想要迫切擁有香霧的想法，在沸騰，在翻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