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香霧拿著手機刷了接近一小時微博，上下眼皮打架打得歡得很，黎清輝看見香霧半瞇的眼睛，抽走了她手里的手機，“困了就睡?！?p>　　香霧困意來得猛，把外套脫下來丟在床的另一邊，正打算倒下去，突然想起沒吃藥，精神突然清醒的一大半，有些尷尬的摸了摸鼻尖，才弱弱出聲，“那個，我還沒吃藥呢……”

　　黎清輝瞟了她一眼，“湯里?！?p>　　香霧點點頭，躺了下去，把自己整個人蜷縮在被子里，只露出一條縫傳輸空氣。

　　“對了，剛才跟護士一起進來的那個阿姨就是蘇媽吧？”香霧迷迷糊糊的說，“都沒來得及打個招呼呢……真不禮貌啊我……”

　　黎清輝伸手把被子往下扯了些，把香霧的腦袋露了一小半出來，“沒事，下次打招呼也來得及。”

　　黎清輝看著又打算往被子里鉆的香霧無奈的撫了撫額，“怎么這么喜歡窩在被子里睡覺？”還出手把被子壓住，不讓香霧有鉆進去的機會。

　　香霧沒說話，一直頂著黎清輝注視的目光讓她有些不自在，“黑暗讓我安心些?！毕沆F邊說邊掰著黎清輝的手，“而且我晚上失眠，不想聽見雜音?！?p>　　黎清輝想不到用什么話來安慰香霧，半天才張嘴，“以后，每天晚上，我給你講故事吧？”

　　香霧正在掰黎清輝手指的手突然定住，然后愣愣的轉過頭眼睛直直的盯著黎清輝，眼眸中翻滾著復雜的情緒，渴望、不安、警惕……

　　黎清輝也沒說話，目光和香霧的對上，接受著她的打量……或者說是審視。

　　他，真的可以相信嗎？她在這樣想吧？

　　黎清輝看著香霧眼里露骨的打量，心里徒然升起一陣挫敗感，壓著被子的手不禁收了力道，他沒有辦法讓香霧接受他……他不想這樣的……

　　香霧看著黎清輝周圍突然驟變的氣息有些不可思議，他是因為她的不開口所以才……？

　　黎清輝突然一把抓住香霧的手，語氣近乎乞求，“香霧，香霧你不要拒絕我好嗎？”黎清輝眼神落寞充斥著令人窒息的悲傷，“求你了！我不想被你拒之墻外。”

　　墻……她的心里有道高高的心墻。

　　香霧整個人愣住，不知道該如何作答。說好吧，她又不想麻煩他，說不好吧，他好像又會更難過……

　　香霧搖了搖腦袋，嘆了口氣，“不會很麻煩嗎？”

　　許是黎清輝沒想到她顧忌的是這個，他以為是不相信他，所以不答應，“不會，不麻煩的?！闭f完還傻傻的笑了起來，眼睛里好像有什么東西破裂炸開來。

　　香霧把被子扯到脖子，就停了手，然后把黎清輝抓著的手扯了回來，翻了個身。

　　“你講吧，我聽著?！?p>　　黎清輝關了床頭的幾盞燈，只留下一盞光亮最弱的燈，暖白色的光暈成一個圈，落在香霧另一半的枕頭上。

　　房間安靜了下來，只聽得到黎清輝沙啞低沉有磁性的聲音說著故事：“從前，有個可愛愛笑的女孩子，她喜歡吃桑果，喜歡淌小溪，喜歡看山水，喜歡白白的云朵，喜歡藍藍的天空……”

　　不知道是黎清輝的故事太過于催眠，還是吃了藥的原因，香霧很快睡著了，只是眉頭皺得很高，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黎清輝心疼的要死，伸出手慢慢撫平香霧緊皺的眉頭，把她的身子翻正，握住了一只手，藍白條紋的病號服襯得她本就蒼白的皮膚更加白，衣袖下被握住的手臂隱隱約約露出了粉色傷疤。

　　黎清輝把衣袖往上推，手臂上布滿傷口，有些駭人，有些傷口結痂了，有些是新鮮的，估計是剛割不久……看得出來，每道傷口割的都很深，而且一次好像會有十幾道傷口。

　　嘆了口氣，黎清輝修長的手指一一撫過傷口，動作輕柔又緩慢，仿佛是想把傷口一一刻畫，撫過最新鮮的傷口，黎清輝眼眶里的眼淚再也抑制不住，啪嗒啪嗒落在香霧的手臂上，濺出一朵淚花。

　　“傻瓜，那么深的傷口你怎么割的下去？你當我的心不痛嗎？你究竟經歷了什么，怎么會變成這樣子？”黎清輝握住香霧手，把頭低下去，低低的哭出了聲。

　　香霧不知道什么時候醒了過來，看著握住她手落淚黎清輝的，她竟然沒有第一時間推開，而是裝睡，想要聽聽他會說什么，會做什么。

　　她不傻，她不會相信黎清言找錯了人，只是不想讓黎清輝擔心，但是她又害怕黎清輝對她也是這樣，所以她沒辦法不防備。

　　所幸，他沒有讓她失望，香霧懸著的心落了下去，又靜下心來，沉沉的睡了過去，睡之前還想著今天晚上的藥還真是有效，竟然讓她有了這么昏沉的睡意。

　　黎清輝一晚上沒合眼，擔心香霧做噩夢，一直握住香霧的手沒松開過，好不容易熬到天邊翻魚肚白，黎清輝看著隱隱約約有醒過來架勢的香霧，松了口氣。

　　“黎清輝，你……”香霧睜開眼睛，想要坐起來，卻發(fā)現(xiàn)手被黎清輝死死握住，“你昨天晚上沒睡？”

　　黎清輝頂著黑眼圈，嘴巴邊冒出些許胡茬，點了點頭，又怕她不放心，“嗯，放心沒事，今天晚上早點睡就好了。”

　　香霧沖黎清輝笑了笑，“謝謝?！?p>　　黎清輝伸手揉了揉香霧的頭發(fā)，“沒關系，我愿意。”

　　黎清輝起身去了洗手間，不一會出來整個人看上去精神得多，剛冒出來的胡茬被收拾的干干凈凈，除了眼睛下的黑眼圈，哪哪看上去都堪稱完美。

　　“那你再休息會，我下樓買早餐?！崩枨遢x整理了一下衣服，抬腳準備出門。

　　“等等！”香霧叫住他，“你過來，你領帶歪了，我?guī)湍憷砝?。?p>　　黎清輝轉過身，順從的走路回來，站在床前，俯下身子，把領帶湊到香霧臉前。

　　“哎呀，太近了……”香霧往后面退了退，才出手把黎清輝的領帶整理好。

　　“好啦！”香霧笑嘻嘻的盯著黎清輝的眼睛，“幫我?guī)б换\小籠包！還要一屜蒸餃！”

　　黎清輝只是盯著她，眼神里風沙卷起，“我的領帶，只有妻子能碰?！?p>　　香霧受不了黎清輝帶有占有欲的眼神，連忙別開頭，“你快去買早餐！”耳朵卻不由自主的爬上了一抹可疑的粉色。

　　黎清輝勾了勾嘴角，“嗯。”然后大步跨了出去。

　　香霧坐在床上眼睛一直盯著被子，心里萬般滋味翻滾，他，幫我……當妻子？想著又覺得不太現(xiàn)實，搖了搖頭，“不可能，肯定是開玩笑的……他怎么會喜歡上我？好笑。”

　　時間就在香霧的搖頭和胡思亂想中流逝，很快門口響起了腳步聲。香霧心臟一緊，怕不是黎清輝，而是其他人……比如說黎清言，但是聽著腳步聲越來越近，香霧的心卻緩緩沉了下來，是黎清輝的腳步聲。

　　“啪嗒……”門鎖打開的聲音。

　　黎清輝的風衣露了個角，隨后黎清輝走了進來，手里提著熱氣騰騰的早餐。

　　“起來，把外套穿好。”黎清輝把早餐放在床頭柜上，拿過香霧的外套，替她穿好，還把被子壓了又壓，才把早餐遞給她。

　　接住冒著熱氣的小籠包，香霧隔著兩層塑料袋還是感覺燙手，“啊，靠，好燙！”手一松，小籠包隨著袋子掉在了床上，嚇得她猛地一驚，然后給自己順了順氣，“我差點以為吃不上小籠包了……”

　　黎清輝打開袋子，又把一次性筷子掰開遞給香霧，“就放被子上吧，手伸出來，我看看?！?p>　　香霧聞言，乖乖的把手遞到黎清輝眼前：白嫩的手指有些泛紅，雖然知道沒什么大事，黎清輝還是心疼的緊，說話的語氣也不覺覆上一絲怒氣，“你是不是傻？這么燙的東西，你還直接用手接？是要我心疼死？”

　　香霧嘟著嘴，朝黎清輝眨了眨眼睛，語氣要多委屈有多委屈，“那我也不是故意的嘛……”

　　黎清輝語氣中的怒氣又上升了幾分，“還有沒有下次？”

　　香霧連忙搖頭，“沒有了，沒有了，我保證保證！”

　　黎清輝臉色才好看了些，“吃吧。”

　　香霧如聞大赦，拿著筷子吃得老歡了，還時不時往黎清輝嘴里帶個小籠包或者是蒸餃，黎清輝眼里滿滿都是笑意。

　　“嗝兒……好飽，今天的餃子好好吃??！”香霧靠在墻上，揉了揉肚子，“要不是沒有了，我感覺我還能吃！”

　　黎清輝啞然，“腿好了，帶你吃個夠。”

　　香霧笑的牙不見眼，“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