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惘卻擁擠的思緒左突右闖,密密麻麻的針管在頭皮上刺激出隱隱作嘔的反應。
四肢麻木接受消息,但落入沉重的水牢般不再聽從吩咐。
我,這是死了嗎?
“一個小孩子您都看不住了嗎,秋為常大人?”
清凌凌的男聲有些帶著嘲諷,腦海里反應了一會,應該是個年輕二十上下的叔叔。
秋為常是誰?
“她至少現(xiàn)在還在這里。”
熟悉的大叔平淡講述事實,倒是刻意帶上的“至少”似乎是激怒了對方,耳邊沉靜半晌,傳來發(fā)泄似的“哼”的鼻音。
“啪”打開的扇子聲響像是掩飾一樣。
阿新眉心輕皺一下,如今這幅狀況中搞清了兩人的名字著實不是什么高興的事,浮沉之間倒更覺著耳邊的交談確是有些煩人。
“那邊馬車今晚應該就會到,我?guī)ш犎?。”帶著厚實手繭的粗皮摩擦過阿新額前,察覺到手心里的溫度停留了一下后,含了遲疑,但還是很快就放開了手。
“呵,她滿身的傷已經(jīng)引起了高燒。我們剛?cè)巧纤炯绹滥阄业纳矸?,去了藥鋪很容易就會被暗探盯上,根本不能給她找個大夫來。”澗尚搖著手里那把扇子嘴角扯著笑意地看著,對面那張素來不動神情的刀痕臉逐漸沉下臉色,“奉勸秋大人一句,這個年齡的小孩子,一旦高燒,可就不是你的刀能控制得住的了?!?p> 秋為常很明顯沒有照看過這個年紀的小孩的經(jīng)驗,但他體會出澗尚這番話的真實性絕不容置疑。
床鋪上的小小面孔紅的可怕,呼吸急促,漸漸有了畏寒的征兆。
“怎么做?”
低沉沉地嗓音做出了讓步。
這個女孩關乎到那位先生的計劃,秋夕已經(jīng)放跑了一個不明勢力的酒鬼將他們的行蹤暴露在外,若是再在他手上出了差錯。
組織不留無用之徒。
“秋大人開口,在下沒有不告知的道理?!睗旧幸琅f瞇了眼睛,手肘輕蕩起丹青鶴紋衣擺,將扇子合起貼在唇邊。讓老虎吃一次虧足以,逼急了勢必得不到好還要傷及自己,澗尚心念一動,“我去想辦法,你讓老板娘接點熱水上來幫她擦擦身子”。
“你明知道。?!?p> “廢話那么多不要救了,死了拉倒,難不成你愿意動手給她擦?”
大叔雖然眉宇間還帶著抗拒,但在乎任務,還是嫌棄地點了頭。
老板娘聽到了秋為常的招呼,麻利的應了“好”,不多時就抬了桶熱水上來,看著床鋪上病的奄奄一息的孩子,頓時大為吃驚。
“這孩子怎么燒得這樣重?”
老板娘是一個剛?cè)鲱^的婦人,桶還未完全放下,看到燒得已經(jīng)滿身是汗水的阿新頓時止不住的心疼,趕緊上來用前額貼著阿新的面孔探探溫度。阿新迷迷糊糊中畏寒,得了這般的貼近,心中一動,低低喊了一句“阿娘”。
“哎呀,小娃子可憐見的。小哥快請大夫呀!”那婦人一身藍綠布衣,后腦勺纏著花色布條綁成的發(fā)髻,以為秋為常第一次得了孩子沒有照顧經(jīng)驗,出聲催促。
秋為常臉色更是難看,黑色鋼刀往懷中一攔朝后側(cè)了側(cè)身子,避開了視線。
“辦好你的事!”
那婦人也是個有眼力見的,只得暗嘆一口氣,給阿新除去濕透的衣物,給她擦了擦身子,尋了一身干爽的灰布舊衣裳給她穿上。
擺脫沉重的濕衣物,阿新感覺直直拖著自己入水的力量卸去不少,呼吸安穩(wěn)了一些。
“小哥,這暫時好了些,但還是請個大夫吧,落下了后遺癥的話對孩子總歸也不是好事。”那婦人終是心里過意不去,雙手在衣襟前擺系著的半塊圍上裙來回擦拭,頗有些局促的模樣。
帶刀的人脾氣通常都不太好,但好言好語的勸大抵還是能聽進去一些。婦人以為這些話可以說動秋為常,卻見那雙冰冷眼神轉(zhuǎn)身朝向自己,便只得咽了接下來的建議,手忙腳亂地收拾了房間離開。
不過多時,澗尚的身影晃進來,手上掂著一塊紙包。
“這是什么?”秋為常對他不慌不忙的態(tài)度有些不滿。
澗尚也沒理會他那副隨時繃著的火山臉,將紙包甩到他懷里,“小青龍湯?!?p> “這是什么東西?”
“呵,不信我的話,大可扔了便是。窗戶開著,秋大人請吧?!?p> 秋為常臉色緩和了點,拎著紙包下樓去煎藥。澗尚漫不經(jīng)心的的伸了懶腰,合扇抵著唇邊,悠悠靠近床邊燒得昏迷不醒的阿新。
“真可憐啊?!钡偷鸵痪?,不知在說誰。
阿新吃了藥,在天黑透前體溫下降,稍稍恢復了點神志。
不過醒來時眼前的景象已全然不同,第一個感覺就是杠得慌。再借助頭頂上方火把的光芒,她已然看清了自己被橫放在了一匹馬上。
惡心的感覺突然而至,嗆出她不止的咳嗽。
那馬匹上的男子普通的黑衣裝扮,帶著黑帽口上罩著黑布,見她醒來將她扶起身子灌了點水。借著喝水的片刻,阿新意識到自己在一支前進中的四、五人的小隊中。
大叔和那個大哥哥呢?
阿新還沒怎么反應過來,就被繩子捆住上身,并用黑布封住了嘴巴。剛轉(zhuǎn)醒的她也無力反抗,只得乖乖任憑擺布,盡力存儲下來力氣。
隊伍行進的速度不快,像是暗中獵捕動物的野獸,在靠近一處密林時輕身下了馬。她被頭朝后方扛在一人肩上,只看得這群人行動熟練麻利,而扛著她的那人,腰后側(cè)別著寒光。
是短刀。
阿新感覺心跳加快了。
大叔是把她賣給山匪了不成?
可她被綁著嘴巴也被封住,更不提剛從閻王殿前逛了一遭,就算是給她機會跑,她也沒有任何逃跑的可能了。
這支小隊在密林里前進不久就停了下來。
安靜的環(huán)境里,阿新聽的身后隱隱傳來木材噼里啪啦的燒烤聲。
柴火?他們到了他們的基地嗎?
可是為什么不動了呢?
阿新腦海里有疑惑,可是只能好生老老實實呆著。不過沒有讓阿新等太久,身后淺淺響起一個陌生的男聲,“秋大人,荻玖小姐那邊已經(jīng)安排好了,可以下手?!?p> “去吧?!?p> 即便是經(jīng)過口罩阻隔的聲音,再加上了那句“秋大人”,阿新后背一冷,基本確定了昏迷時模糊聽見的“秋為?!辈皇腔糜X。
他們這是要做什么?!
夕前
這里涉及到受傷導致的發(fā)燒情節(jié)所用到的藥方“小青龍湯”,來自于跟一個好友的咨詢,非常感謝嬌嬌!力推《千金方》!對我們國家優(yōu)秀的傳統(tǒng)文化,和大國工匠精神表示由衷的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