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初暖折清
窗外是深山清晨的淡淡霧氣,山風(fēng)吹來木葉清冷的香氣。幽僻的山中,居然有一座白墻黑瓦的小小道觀,仿佛蒼翠山色中點綴著一粒小小的露珠。
碧紗窗棱下,一個青衣的女子望著窗外的山色,已然沉吟了了許久,蘸滿了墨的紫毫輕輕接觸著雪白的紙,洇開了大朵墨色的花。而廣袖長發(fā)的女子仿佛在回憶著什么,怔怔的出神,半個時辰下來,手中的書并未翻開分毫。
臨窗的女子方當(dāng)韶齡,明眸皓齒,一襲素衣片塵不染,漆黑的長發(fā)綰住,案上放著一卷《玉豀生詩集》。
素手執(zhí)筆,舉止幽靜從容,有曠然的林下之風(fēng),一望而知出身不凡。
年輕女子對著深山上暮秋的景色出了一會兒神,卻聽到了馬車外急促的腳步聲。
難得的一刻寧靜又被打破,執(zhí)筆的素衣女子嘆了口氣,隨便扯過一本書蓋住案上的玉豀生詩集,將寫了兩句的信箋收入懷中。
馬車疾馳,沒有停下的意思,而在馬車后面卻黑壓壓的出現(xiàn)了另一股的勢力,多數(shù)個黑衣人一直跟隨馬車,沒有消減的意思。
“馬大哥,你這是不是走錯路了?”阿暖忽然挑開簾子往外看去,青木塬她雖然不太熟悉路程,但是根據(jù)山色,不像是那一段的路程。
阿暖朝著身后的馬車夫問去,但是那人遲遲不回答她的話,更有那么一絲懷疑了。
她這次外出約見故人只有閣中人知道,難道是有通風(fēng)報信?可百霜閣數(shù)甲暗衛(wèi)都是她精挑細(xì)選的,都是能夠出生入死的死士,哪來背叛一說?
還是其他人的勢力已經(jīng)伸到百霜閣了?
“放心吧,青木塬這一帶我最熟悉不過了,這只是走了近路,公主還是放心!”
公主?
聽完馬車夫的這一句話,阿婧的雙眸不禁有些緊張,手中緊緊抱著那把琴,馬車外恐怕已經(jīng)不太安全了。
她為了這次外出,身邊未帶任何一個人,只身前往就知道不安全。
除了宮中人,沒有人知道她公主的身份,那這個車夫又如何知道?
七年時間,還有人一直覬覦么?
后面黑衣人的腳步越來越近了,片刻都不能容緩,這輛馬車恐怕也是不安全了。
陌上杏花盛開,一陣風(fēng)過,便如雨般的灑落無數(shù)花瓣。馬車后為首的黑衣首領(lǐng)停下了腳步,看著落花,似乎想起什么似的,眉頭又皺了皺,眉間的深痕有如刀刻。
“停車!”
“吁......”伴隨著馬蹄的停下,阿暖很明顯的能夠感覺到車外迫近的危機(jī)感,雖然車夫聽從了阿暖的命令停車,但是他卻不再是那個開始帶她出來的馬車夫了。
“姑娘,這青木塬霧氣重,一旦停下要找出方向就要花些時間了,您這是何必呢?”
“只怕你根本就不想找到出口!”
話音未落,無數(shù)的鐵鏈從不聽方向而出,鎖緊了馬車的各處,只要稍微動一下,就能將這輛馬車?yán)姆直离x析。
只有阿暖一個人,若是江湖人士還好,要真的是宮中人,那怕是......
——她不想被控制。
然而在墨樞皇城之內(nèi),最大的秦樓楚館云初苑,依舊是熱鬧非凡。
“這位客官,進(jìn)來瞧瞧啊,我們這里的美人可是墨樞獨有的?!蓖衲镆恢闭驹陂T口朝著外面的那些男子叫喊,直到某位青衣男子的出現(xiàn),她才將人引去了殿內(nèi)。
只見苑內(nèi)云頂檀木作梁,水晶玉璧為燈,珍珠為簾幕,范金為柱礎(chǔ),風(fēng)起綃動,如墜云山幻海一般
殿中寶頂上懸著一顆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
地鋪白玉,內(nèi)嵌金珠,鑿地為蓮,朵朵成五莖蓮花的模樣,花瓣鮮活玲瓏,連花蕊也細(xì)膩可辨,赤足踏上也只覺溫潤,竟是以藍(lán)田暖玉鑿成,直如步步生玉蓮一般,堪比步步金蓮之奢靡。
“葉公子啊,您今日要點誰???”
“當(dāng)然還是丹穗姑娘了,媽媽,這次你可別打擾我的好事??!”
“是是是,葉公子啊,上次是丹穗姑娘身體不適,我們也是沒有辦法啊?!币贿呎f著,兩人便進(jìn)了內(nèi)殿,葉崇一邊將手中的金珠給了婉娘,但夾雜在金珠當(dāng)中的確有另外一樣?xùn)|西。
婉娘看了金珠,自然眼睛直冒金光,匆匆的將丹穗姑娘送到葉崇房里。
“青塬危機(jī),閣主有難?!?p> 僅僅八個字,婉娘便意識到的事情的危機(jī),閣主恐怕指的就是百霜閣閣主,也就是阿暖。
阿暖今日出門會見曹司空,為了事情的準(zhǔn)確性她沒有帶任何人馬,這也讓那些勢伏在背后的人有了可乘之機(jī)。
她不能出任何事情。
婉娘朝著空中吹出了一個口哨,便有暗衛(wèi)出現(xiàn)在了后院,“去百霜閣告訴錦烈姑娘,閣主出事了?!?p> “閣主出事了?”
丹穗在門關(guān)上的那一刻忽然改變笑意,朝著坐臥在榻上的詢問,但葉崇不以為意,仍拿著桌上的葡萄吃著?!澳氵€能這么閑庭自若。”
“慌什么,辭淵一直跟著呢!”
辭淵,阿暖身邊如影隨形的影子,形影不離,從來不分開。
“若對方人數(shù)眾多,辭淵一個人也不是對手?。 ?p> 丹穗眉頭忽然緊蹙,她好像是知道青木塬所發(fā)生的事情,但好在葉崇并沒有注意她這句話,不然被懷疑的人就是她了。
就算阿暖下令說自己單獨前往,但是影子畢竟還是影子,依舊還是跟著在。
阿暖出事,那會見曹司空的事情也不能耽擱,或許她在離開的時候就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的下一步的計劃。
或許這本就是一次聲東擊西——
然而只是瞬間,“刺啦”的一聲,馬車被那些襲來的鐵鏈給撕裂的亂七八糟,而阿暖也只能抱著琴在分崩的最后一刻跑了出去,卻沒有逃出黑衣人追捕的包圍。
她素衣纖塵不染,手中抱著古琴,面對著周圍拿著利刃短兵的黑衣人,臉上的表情絲毫沒有變化。
或許這樣的場景,她曾經(jīng)見過。
“五公主別來無恙??!”為首的黑衣人收起短兵,朝著阿暖作揖,好像他原本就認(rèn)識一樣。
五公主?
大胤朝五公主素和青珞,離開王宮已經(jīng)七年有余,想不到這么久的時間里,還有人會記得她。
“你認(rèn)錯人了,我不是你說的什么,什么五公主?!卑⑴源?,欲轉(zhuǎn)身離開,誰曾想到這周圍都是黑衣人,似是圍著她無處可逃。
“五公主還真是忘性大啊!”
“我姓傅,我叫阿暖!”
阿暖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只是一口咬定自己不是他口中的五公主,七年前大胤五公主離開王宮的時候才十二歲,他又是如何認(rèn)得出長相的?
“我聽婁皇后說五公主聰慧過人,但現(xiàn)在看來,不過如此嘛?!?p> 阿暖無奈,轉(zhuǎn)過身朝著那位黑衣首領(lǐng)強(qiáng)顏歡笑了一番,“所以說,我不是你口中的五公主,你認(rèn)錯人了?!?p> “裕帝請公主回宮,不如你跟我們走一趟?!?p> 裕帝?
寡不敵眾,她只身一人哪有辦法,現(xiàn)在身邊也無人,難道就真的窮途末路了么?
面對著黑衣首領(lǐng)的強(qiáng)勢逼近,阿暖也么有辦法腳步慢慢向后移去,看來這個人就是沖著自己來的,就算自己想不承認(rèn)也沒有辦法了。
回去?
七年來,裕帝對她不聞不問,怎么可能現(xiàn)在開始關(guān)心。
她的父皇讓她回去的,那個取代她親生母親的婁后,那個狠毒的外族女人。
“低頭?!?p> 忽的傳來空靈的一聲,阿暖也仿佛是聽出了是誰,跟著那人的言辭做出行動。
而就是那一句話的時間,阿暖身后的黑衣人盡數(shù)被斬殺倒地。
來者何人?竟有如此高深的武功!
長袍凌風(fēng)飄展,裹起漫天的杏花亂舞,灑在空中。來人的身形似一只渡盡寒塘的冷鶴,輕盈飄灑,孤光高潔。
“辭淵哥哥?!?p> “把手給我——”
出現(xiàn)僅僅只是瞬間,卻讓在場的人都為之一振。一只手抓著藤蔓,另一只手通過慣例將阿暖拉起,坐在馬上,一下子便就出了那些黑衣人的包圍。
阿暖沒想到的是,七年了,到底是誰沒有想要放過自己。
她微微嘆了口氣,抬起一只手想為辭淵扯下落在頭上的葉子,眼角忽然瞥見地上微微一動,仿佛地上有什么東西在涌起——
是幻覺?
凝神看去,卻什么也沒有。
“嗤啦——”阿暖忽然看到地上一把長刀瞬地升起,迎著奔馬,只是一掠,便將疾馳的駿馬居中齊齊剖開!馬一聲悲嘶,大片的血潑開來,灑落在雪地上,仿佛綻開了妖紅的花。
她脫口驚呼,然而聲音未出,身體忽然便騰空而起。
阿暖嚇得閉上了眼睛,然而眼睛尚未睜開,辭淵便一把將她抱起,從馬背上憑空拔高了一丈,半空中身形一轉(zhuǎn),落到了另一匹馬上。
她驚呼未畢,已然重新落地。
“公主,乖乖跟我們回去,傷了你可就不好了。”
電光火石的瞬間,辭淵反掌一按馬頭,箭一樣掠出,一劍便往地里刺了下去!
然而她沒有看清楚人,更沒看清楚劍,只看到地上忽然間有一道紅色的光閃過,仿佛火焰在劍上一路燃起。
“你們究竟奉的誰的命令?”
對她痛下殺手?裕帝是不可能對阿暖下如此殺手的。
宮中,恐怕另有其人!
今日能回去便好,不能回去,便以亂戰(zhàn)為由將她斬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