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的裘若宇完美詮釋著一個窩囊的修道者該有的樣貌。緊張,急迫,似乎已經(jīng)忍不住要述說自己那不堪入目的過往了。
這讓秋仁宗的弟子們多少有些不齒,這獻劍派來的長老到底是個什么玩意,怎么這么不堪。
裘若宇本來不在意這些虛名,對于外界評價更是無所謂。
但平白無故被人潑了臟水,污了名聲,遭人鄙視也就罷了,可這獻劍派在秋仁宗還是有幾個弟子的,本來他們的處境就不好,若是被安炫超這么一搞,日子更是難過。
可現(xiàn)在這種局面,自辯再有力也會無力,更何況,除了不明所以的秋仁宗弟子之外,其他人幾乎都是敵人。這種情況下,盟友的重要性就顯示了出來。
可裘若宇在這秋仁宗能有什么盟友?
這時候只能靠自己。
“我有些法子,可試一試!”裘若宇道。
秋仁宗掌門眼珠轉(zhuǎn)了半圈,就應(yīng)允下來。眾人也想都看一看,這個裘若宇是如何自證的。
裘若宇對著場間道:“你可知我與清荷長老回到湖心島之前遇到了誰么?”最后一個字的時候才將目光移到假裘若宇身上。
假裘若宇心中不穩(wěn),他是接到命令才這么干的。至于這個細節(jié),他根本不知道。
一定會有人現(xiàn)場傳音。
至于如何加密,就要看這些鬼祟之人的手段了。
至于如何解密,那就要看滄浪的手段了。
有人傳音,很好!裘若宇很滿意。
假裘若宇回答了出來,曼蕸!
裘若宇笑道:“既然你說是曼蕸,那就請人將曼蕸尋來,一問便知。”
這是個法子!眾人稱道。
但等來的結(jié)果是,曼蕸閉關(guān)了。
秋仁宗掌門問道:“今日還接了巡查的任務(wù),怎么就閉關(guān)了呢?”
他人不能答。
裘若宇心道:“這魔王恣意慣了,行事顧頭不顧尾,既然如此,就別怪我辣手摧花了?!?p> 這個辦法暫時行不通,不過就算等曼蕸前來,也未必能分得清楚誰就是真的裘若宇。
“我獻劍派改投秋仁宗的弟子,可不止一兩個。現(xiàn)在可以讓他們上來,一辨真?zhèn)??!濒萌粲钤偬嵋粋€建議。
要知道,獻劍派改投秋仁宗的弟子,在秋仁宗的處境不好。本來地位就低,而且還遭受原秋仁宗弟子的排擠,這些也都罷了。同是被兼并的門派,獻劍派因為底子最薄,此刻也處在鄙視鏈的最底層。
否則,像張繼德季茹云也不會像個無頭蒼蠅,以尋找所謂的大師兄為由,四處尋找機緣。
此刻,被裘若宇一一拉出來展示在所有秋仁宗弟子面前,絕大多數(shù)心里并不舒服??扇羰亲屇莻€萎縮窩囊的裘若宇代表獻劍派,那日后豈不是更難受?所以就算無法辨別出真假,所有獻劍派的弟子也都傾向于裘若宇,畢竟實力強,風骨正,觀感好。
何況,還有兩大助力,其一是莫柚子,他雖然無法確定誰是真的,但他明白,裘若宇是做大師兄的,縱然之前有些不得意,但也不至于如那安炫超表現(xiàn)出來的那么萎縮窩囊無擔當。
在秋仁宗所有原獻劍派的弟子中,莫柚子一直是實力擔當,獨自為其他師弟撐起一個角落,讓稍稍正直的弟子們有了喘息的機會。所以,莫柚子被裘若宇認定為自己人,并且再無任何溝通的前提下,旗幟鮮明的支持裘若宇。
安炫超不在,霍承英此刻挑大頭。在獻劍派大比之前,安炫超,霍承英還能與莫柚子旗鼓相當,甚至還占一絲上風。
但大比之后,尤其是仙劍堂上的問責過程被傳開之后,霍承英便被拋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那是被形勢所迫,不得已而為之,但就因為這一時的形勢就要將自己的頭顱永遠的低下來?
弟子們投了票,安炫超和霍承英出局。
所以此刻霍承英的表態(tài),也成為裘若宇的一大助力。
原本拿不定主意的弟子,如今在霍承英選擇那個假的裘若宇之后,紛紛做出了相反的選擇。
似乎,這時候,誰是真的,誰是假的就已經(jīng)能被分辨出來了。
因為原獻劍派的秋仁宗弟子,已經(jīng)做出了選擇。
秋仁宗的弟子都頷首贊許,果然,還是熟悉的人最好分辨真假。一時,各種議論四起,各種加密的傳音飄蕩。
裘若宇捕捉到一絲很有價值的傳音。
“差不多了!”
是誰傳出,裘若宇很清楚。是誰接收,裘若宇也很清楚??磥磉@個鬧劇要落下他不光彩的帷幕了。
“安炫超!”伴隨著專向輸出的大喇叭,裘若宇猛不丁的對著安炫超,那個假裘若宇大叫一聲。
安炫超答應(yīng)了一聲,隨即癱軟在地。
裘若宇朝著安炫超走了兩步,猛地轉(zhuǎn)身,一個箭步回到柳念兒身邊,手指攤開一道光暈灑下,將柳念兒包裹了一個完完全全。
做這些事,只需要肉身和靈身。
裘若宇的魂身,已經(jīng)來到曼蕸洞府的密室。
面對端坐著的曼蕸的肉身,裘若宇笑了:“我不入你身,你此生已銷號。這算我救你一命……”
說完,直接進入曼蕸的肉身。
“原來是這東西,讓我生出被監(jiān)視的感覺?!甭浶Φ?,隨手將把玩過多次的物事收入懷中。
出關(guān)!還閉個毛線的關(guān)。
柳念兒面露猙獰,不敢置信的望著裘若宇。
裘若宇只留給她一個背影,和轉(zhuǎn)過身之前的一絲微笑,這微笑太過于輕蔑,以至于柳念兒歇斯底里。
但,這是徒勞。
場間所有的人,不明所以。
這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更驚人的還在繼續(xù),裘若宇這次是真真切切的走到了安炫超面前,一把靈氣凝成的長劍透胸而過,稍稍一抖,然后抽走,帶出鮮紅且熱騰騰的肉沫。
只需要一息,假裘若宇現(xiàn)了原形,正是安炫超。
再一息,安炫超死絕。
在這兩息之間,裘若宇輕輕說了一句話:“你這么喜歡躲在我的身后干些見不得光的事么?”
安炫超知道,他干的這兩件事,都沒能逃過大師兄的眼睛。
臨死之前,他只能報以慘然而無奈的一笑。
只不過,這笑里有多少無奈,有多少自嘲,有多少凄慘,只有他自己知道。
唯一確定的,這笑里沒有后悔!
‘專事專辦!烈飛,不管你現(xiàn)在有多忙,把安炫超給我查清楚了。’
“曼蕸師姐到了?!币宦曮@呼,將眾人的目光轉(zhuǎn)移到來者身上。
曼蕸對著掌門施了一禮,然后很乖巧的走到裘若宇身前,再施了一禮:“曼蕸自知身犯大錯,不求長老寬恕……自愿終生為婢,服侍長老。還望長老給曼蕸這個救贖自身的機會!”說完竟然跪拜。
秋仁宗掌門,頓時大驚!
秋仁宗弟子,如雷劫灌體。
裘若宇微笑,走上前去,捏著曼蕸的下巴,輕輕抬起她的頭顱。
“能有這態(tài)度還算有救,去……把你主母扶回洞府,好生照料?!?p> 這難道是九霄神雷劫?秋仁宗弟子明悟。
掌門這時候不用裝了,他以為還沒宣戰(zhàn)!可當意識過來的時候,戰(zhàn)斗,不戰(zhàn)爭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你做的是不是有些過分了!”掌門對著裘若宇傳音,
“早在幾年前,你們兼并獻劍派的時候是不是應(yīng)該做好應(yīng)付今天的準備???”裘若宇傳音。
“可我沒有趕盡殺絕!”
“那我趕盡殺絕了?”
“你把曼蕸怎么了?”
“這么緊張?你相好?”
“你把她怎么樣了?”
“當個暖床的婢女,怎么了?有意見?”
“暖床?哈哈哈,暖床?”秋仁宗掌門要發(fā)飆了。
“看一看你的四周。”裘若宇沒有傳音,“你有發(fā)飆的資本么?”
秋仁宗掌門還打算一聲令下,號召所有秋仁宗門人攻殺裘若宇,可耳中傳來裘若宇的聲音,讓他驚慌四顧。
時間仿似靜止。
自身仿似置身于水下,頭頂上仿佛是一片湖泊。湖中有各色水草,還有秋仁宗引以為傲的荷花,更有游魚無數(shù)……
腳下是一個大土丘,所有人都站在大土丘頂上。
四周,一個大土丘接著一個大土丘,有的更像是一座圓頂山。
哈哈哈哈,修道者之間有一句話被奉為至理。
“當看不透對方時,千萬不要動手?!?p> 可誰知道,獻劍派還有這么一位為沖破驅(qū)靈境而游歷外出的弟子呢?
誰能想到,有這么大本事的人,還會甘心窩在一個兔子都不拉屎的荒山之中呢?那個荒涼的小山坳,連旁邊的顧家屯都不如……
顧家屯呢?連個鎮(zhèn)子都不如,連個大一點的村子都不如……
秋仁宗的各位先輩,我有何面目去見你們?
如今生死一線,全都掌握在對方手中,秋仁宗怕是要被修道界除名了。
不!不能!這是前輩們花費了無數(shù)心血才創(chuàng)建的基業(yè)。
秋仁宗掌門軟了,徹底軟了。和秋仁宗相比,他自身的榮辱情仇又算得了什么,所以他很自覺地軟了下來。
癱軟的跪坐。
嘰里呱啦,嗚哩哇啦的又是哭又是笑,比劃這,比劃那,一會指天一會趴地。真可謂是老淚縱橫,感天動地。
可裘若宇真是一句都沒聽清。
輕輕托起秋仁宗掌門。
秋仁宗掌門知道關(guān)鍵的時刻來了,對方怎么處置自己,就在未來數(shù)息時間決定,所以他抹去眼淚,擦去鼻涕,屏息凝神,神情肅穆。
“天下四大宗門都沒有一個敢插手我和她的對決,你倒是不知死活,心甘情愿充當炮灰……咳嗽一下,你都要灰飛煙滅……你是那根筋搭錯了么?”裘若宇道。
“我,我錯了!”
“給你一年時間,將秋仁宗的權(quán)利交給莫柚子。”
“?。俊边@不是被吞并了么?怎么明明是我強他的,現(xiàn)在反被了呢?
“不用擔心,我對你個秋仁宗沒興趣,你先當個太上長老,等這段時間忙過去了,你再指派你心儀的弟子?!?p> “全憑長老吩咐。”
“浮云界有不成文的規(guī)矩,宗派雖小,但不可因外力被滅。你有兼并壯大的心,這沒錯,但你的心不夠大,容不下別人。這讓別人如何自處呢?一視同仁吧!”
“知道了,在下知道了?!鼻锶首谡崎T雖不知道浮云界是何意,但稍稍聯(lián)系語義,便知道,浮云界就是指自己所處的這一方世界,對方是自己想象不到的大能人物?。?p> “我查清楚了曼蕸,就會原封不動的還給你,你無須心生顧慮。”
“我對曼蕸師妹只是單相思,無論大人怎么處置,都不要因為我做出任何變動。曼蕸師妹能侍奉大人是她苦心修習得來的福運……”
裘若宇長出一口氣:“好了好了。剩下的瑣碎事,你自己圓過去吧。”
“是!是!”
裘若宇一個響指,術(shù)法解除。湖面煙波浩渺,漣漪陣陣,荷葉輕擺,花枝顫動。
一網(wǎng)撒下去,大魚兩只,小魚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