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雪又低下頭,蔥白的手指,捻根紅色的絲線,輕輕從白色的手絹上穿過。
方石則沒有再理會她,心中思忖怎么才能糊弄住楚狂歌這條老狐貍,進入藏書樓。
楚明雪偷偷瞥了一眼方石,又飛快的低下頭道:“家里的下人是不是有些多,要不我們打發(fā)一些?”
“這件事你拿主意就好了,不是說好家里一切大事都?xì)w你管嗎?”
方石總覺得近來楚明雪有些莫名其妙,不過也并沒有在意,估計過不了多長時間兩人也就沒機會再見面了。
如今北境已經(jīng)亂了,上洋郡雖然看似平靜,實則已經(jīng)暗流涌動了,只是暴風(fēng)雨還沒來得及波及這里而已。
第二天一大早,方石就被楚明雪拉起來,因為今天楚狂歌的壽誕,所以他們需要早做準(zhǔn)備。
她紅著臉頰端來一套鑲著金絲邊的青色的錦袍,方石一時間也不好拂了她的好意,只能任由她磕磕絆絆替自己穿戴。
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九月下旬,所以天氣日漸寒涼,楚明雪也裹著厚厚的衣裳,戴著一頂雪絨氈帽,只露出一張紅撲撲的小臉。
迎著方石越來越怪異的目光,盡管楚明雪還是強做鎮(zhèn)定,但頭卻越來越低。
一旁的小嬋自然有所察覺,解釋道:“小姐一直身體不好,從小就體弱多病,受不得一絲寒氣?!?p> “主公,楚明雪身上有古怪,似乎有一股未知的力量封存在她體內(nèi)。”
無常不確定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方石一時間若有所思。
街道上行人少了很多,不過兩邊叫賣的商戶還是扯著嗓子吆喝。
“新鮮的餛飩?!?p> “糖葫蘆!糖葫蘆!”
……
倒是給這座城添了些人氣,自北境大亂以來,辰國境內(nèi)都受到影響,所以幾乎很少看到外來商戶。
而上洋郡太守也第一時間遵循朝廷指示,在兩天前全城宵禁,一到晚上不準(zhǔn)任何人上街,所以他們要在下午趕回來,不過依照楚明雪之意,還是在他那便宜岳父家住一晚。
盡管她對楚狂歌還是心有怨言,不過她娘還是對她一如往常,所以好不容易回一次娘家,當(dāng)然不想那么快離開。
實行宵禁,一者是為了防止北境賊子進城散步謠言,二者一旦北境生變,也能及時維護秩序,把危險扼殺于搖籃之中。
方石還在疑惑楚明雪的變化,自成婚后,楚明雪變得勤儉很多,以前身上華麗的絲綢也已經(jīng)換成色彩單挑的衣服,盡管看似沒什么差別,實則價格上天差地別,不過方石并不知情,只是偶爾聽到小嬋抱怨。
“小姐,這樣太委屈你了,以前你可是從來不穿這些衣服的?!?p> 由于路程并不遠,大抵是楚明雪勤儉的心思在作祟,所以并沒有駕駛馬車。
大概是他這些日子以來表現(xiàn)良好,未做出什么出閣的事來,福伯也放下了心,并沒有隨他們前來。
盡管他們腳力并不快,但楚府本就離他們不遠,方石甚至已經(jīng)模模糊糊看到楚府的輪廓。
突然,楚明雪頓住腳步,眉頭緊緊皺起,眼睛直直的看著前面兩人,有些驚慌失措。
迎面過來一對俊男靚女,正是趙貴生和寧若曦。
只是不知道他們什么時候搞在一起。方石心中腹誹,臉上卻不動聲色。
看到方石,寧若曦臉色一怔,她一直都在關(guān)注方石,雖然心底明白他終究不是他,不過到底還是留著一份希望。
她面容白凈,三千青絲披散下來,被一根粉色的發(fā)帶拴住,旁邊之人也是豐神俊朗,著一套白色的儒服,手中白紙扇不時扇一下,更顯得風(fēng)姿倜儻。
而身邊的楚明雪臉色愈加慌亂,垂下頭不敢看向來人,慌亂之間緊緊握住方石的手,才稍微緩和下來。
那男子也是滿臉復(fù)雜,不過顯然城府極深,臉上表情很快就消失。
笑著拱手道:“楚妹妹,別來無恙?!?p> 楚明雪看著身前的趙貴生,臉上更是不見血色,方石略一猶豫,還是拍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慰。
她這才鼓起勇氣,望向曾經(jīng)心動的身影,不由的一陣恍惚,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趙貴生面容爽朗,臉上毫不作態(tài),帶著久別重逢的喜悅。
他目光一轉(zhuǎn),落到方石身上,上下打量方石還是明知故問道:“不知這位是?”
楚明雪已經(jīng)恢復(fù)了許平靜,看向方石猶豫了片刻,還是答道:“這是我夫君?!?p> 趙貴生旁邊的女子臉色一變再變,嘴唇動了動終究沒說什么。
似乎是顧及方石,還是因為別的什么,寒暄兩句,楚明雪就扯著方石的袖口,拉著要離去。
方石苦笑著被楚明雪拉走,只能打消了詢問寧若曦說過和他長一樣的那人到底是誰。
等到方石夫婦背影消失,寧若曦才向趙貴生福了一禮道:“公子不必再送了?!?p> 趙貴生仿佛沒有聽到她的話一樣,直直的看著方石夫婦二人漸行漸遠。
寧若曦?fù)u搖頭,深深吸了一口濁氣,重重吐出,自行離開了。
“榮伯,你知道那小子的來歷了嗎?”
周圍空無一人,似乎他在對著空氣說話。
虛空中泛起一陣漣漪,一道聲音在空蕩的小巷響起。
“那小子來自永安縣,并沒有什么背景。”
趙貴生臉色扭曲,惡狠狠道:“榮伯能不能除掉他?”
虛空中的聲音半晌沒有傳出,趙貴生俊逸的面頰逐漸難看,似是自語般喃喃道:“不行嗎?”
“也不是不行,只是那小子一直待在城內(nèi),有福德保護,即使是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沒有必要冒險。”
趙貴生心中頓生希冀,迫不及待道:“榮伯的意思是,只要那小子一旦離開城,就可以動手了?!?p> 虛空中的那人卻并沒有馬上就答應(yīng)下來,而是疑惑道:“公子還是放不下楚家小姐?”
趙貴生神色復(fù)雜,深深吸了一口氣,心神逐漸平靜。
“并不全是,楚家也是爹爹計劃中的一部分,就是因為這小子打亂了爹爹的計劃,我自然要將他碎尸萬段?!?p> 虛空一陣波動,半晌才傳出一道聲音中。
“既然阻了老爺?shù)挠媱潱易匀徊粫涫峙杂^,只是他的行蹤?”
趙貴生臉上喜色終于忍不住了,滿臉狂喜道:“我會派人盯著他,一旦他離開城內(nèi)定然第一時間通知榮伯?!?p> 虛空中逐漸恢復(fù)平靜,好像那人已經(jīng)離去,趙貴生整整衣衫,又恢復(fù)了一副溫潤如玉的公子模樣。
……
平陽湖,紅色的秀船上,寧若曦盤坐閣樓,輕輕拂琴。
恍惚間,方石的身影和夢中另一道身影重合,琴聲猛然高漲。
“小姐,你的琴亂了。”
寧若曦身后出現(xiàn)一個老嫗,銀發(fā)慈目,不過嘴里的話卻刺骨陰寒:“是不是因為姓方的那小子?要不要老身殺了他?”
寧若曦?fù)u搖頭,胸膛劇烈起伏,喃喃自語道:“不,他不是他,”
直到日落余暉順著窗戶灑在她頭上,她才恢復(fù)了些冷靜,淡然道:“我們這次行動隱晦,沒必要節(jié)外生枝?!?p> 老嫗點點頭,一動不動垂頭立于寧若曦身后,仿佛一座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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